yixuchen。
如果这个名字我还会犹豫一下是不是那个人,那紧跟在后面的英文名字就完全肯定了我的想法。
主管看我愣在当场叫我的名字,我抱歉地告诉那个瘦削精明的亚裔女人我不能接。
她自然很生气,当然她的生气绝不会表露在脸上,她只是用不可理喻的嫌弃眼神看了我一眼。我用半年的实习才在她那里树立的好感和印象全盘崩裂。
可是让我如何告诉她这件事情有多荒唐。
她要我对付的人,是我的亲弟弟。
我不知道原来小幺走了这条道路,也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商人天赋与眼光,那厚厚的一迭资料,我只需轻轻一瞥,就可知道他手下已有多少资产,竟已做到行业翘楚的地步。
你一定想不到,在得知这个事实后,我作为姐姐内心泛起的不是骄傲,而是细细密密的自责与疼痛。因为我知道,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那个下午我都盯着“yixuchen”这个名字无法动弹。哦,你是不是好奇小幺为何有两个名字?呵呵,我想你猜出了一些。万俟这个姓氏太不常见,在d省确实显眼了些。所以老爸给他的临时证件上换了“陈忆许”这个名字。
忆许,是追忆许奕的意思。
许奕是我们的妈妈,现在提起这个名字真是陌生,但我想我们没有一刻不在思念她。她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妈妈,愿意为深爱的丈夫放弃事业,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放弃生命。她在42岁那年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场事故不仅带走了我和小幺的妈妈,还带走了我的另一个弟弟,阿嶦。
阿嶦的离开甚至让万家和许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白热化阶段。
那是小幺六岁的生日。你一定想不到小幺从前是我们整个万家的宝贝疙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轮番地宠,也真是神奇,这样的宠溺竟也没有让小幺长成纨绔子弟。
那会儿爸爸事业正是上升期,一年有四分之三的时间不在妻儿身边,我也一直在美国读书。小幺生日的时候妈妈带着陪在身边的两个儿子去马来度假,我们还用电脑连线视频,那个时候六岁的小幺都要赶上阿嶦高。
我自诩我们一家从未做过坏事,上天却给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小幺早就对冲浪跃跃欲试,这次来马来也是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专业的器材,专业的教练。就连天气预报也告诉我们那是阳光明媚且无风的一天。
天气预报,可恶的天气预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信它,我想小幺也是……
那日突起风浪,在小幺被卷入海中的瞬间,妈妈就在救援队来之前下了海。阿嶦也不过不到十岁的孩子,在遇到那样的险境时仍理智尚在,按顺序拨打救援电话,通知家人……我真该为我有这样勇敢优秀的弟弟骄傲是不是?可是在没有见到妈妈和弟弟的十分钟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下了海。
风浪夺走了我们的家人,但多么幸运,它把小幺留给了我们。
至于妈妈和阿嶦有没有在最后关头找到小幺,同他说最后的话,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了。因为小幺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在醒来后也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对,你一定不知道,看起来那么正常的阿泽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吧?他在六岁那年,从整日昏迷不醒,到醒了就再也睡不着。爸爸请来的高级催眠师对他都毫无办法。后来他被送到j市,仍要定期做康复训练,只是效果一次比一次更差,连专家都连连摇头。直到他读到高中,才突然地好转,康复的程度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也许那时是你们遇到彼此的时间?何小姐,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我想这也是他对你一直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恕我向你道歉,阿泽为何被爸爸送到d省这件事,涉及一些机要,我无法奉告。那时我因突然分崩离析的美满家庭大崩溃,缩回了美国我的单身公寓不敢回来,父亲也不长居b市,小幺一人被送到千里之外的d省,那真是难捱的一个冬天。
我缺失了作为一个长姐的责任。说来怕你嘲笑,彼时我也是被全家宠成宝贝的公主,这突生的变故让我一整个变作鸵鸟。可并不是远走天边就能逃避一切,那几年我一直沉浸在无尽的自责与自问之中。关于小幺在d省的生活我自然很难触及,可也并非一概不知。
何小姐,你同小幺有过一次冲突。也许你被小幺保护得很好只能看到表面,但我必须要告诉你那件事惊动的不仅是关家和万家两家人。你应该不止一次抱怨小幺把你当成什么物件藏,可你也应该知道,让你用着原本的身份,在关家虎视眈眈的b市过正常的生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会是一件安全的事。
连我都不止一次地想,抹掉你的身份换一个新的,不是万事大吉?后来我慢慢了然,那小子是想把你从身到心都保护好,不让你受别人一点委屈。
请允许我再次抱歉,在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后我三番五次地怀疑你同我的弟弟是否相配,又或是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为你做到不惜与至亲作对?我很想看看你究竟是谁,事实上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记起了你是谁。
小幺在过年时脱掉的外套内里口袋里,那张照片上的女孩。
小幺、你,还有一条狗。
后来这张照片被他放到了书房的桌子上,我想也被他放到了自己心里。
这些事本不该我告诉你。可是我知道我不说他永远也不会说。
那一年事出的时候,何小姐,你在d省安然无恙的时候,你是否知道有一个人为你去关家门前跪了一夜只为给一个“沉”姓男孩求一个公平?你是否知道有一个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打到浑身鲜血遍体鳞伤?你又是否知道那个傻小子明明都疼得下不了床,冒着断腿的风险夜半也要飞回d省看你一眼?
其实他没有你以为的聪明对不对,呵呵,我看他傻得要命。就是这个傻小子自责了这么多年只知道赎罪,爱一个女孩爱这么多年不知道言说……连生病了也不愿意告诉家人……
如果你听了这些,仍然不能原谅他十年囿你之苦,是否能再忍最后几天帮我一个忙。
也许只需要你劝劝他——请原谅我的自私,你以为的那个无恶不作的万俟缚泽,作为姐姐,我绝不能看着他离开——他爱你,也许是还要超乎你我想象的深沉巨大的爱。
所以我想,如果你让他活下来,他是否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