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沉，秋蝉几声寥寥，晚风裹着凉意，吹过她的发丝，带来那阵淡淡的，如兰似竹的浅香。

玉瑶垂眼，看着那只纤细的手，似一幅优雅的画卷，缓缓落在自己腰隙。

“你是直女吗？”

轻扣住她的手，玉瑶回身，神色未改，却面若含春，微翘的眼尾自带媚意。

从后搂抱改为面对彼此，她们的姿势如此暧昧，如此近，近到直视对方的目光无处藏匿，每一个颤动的瞬间都会被尽收眼底。

你说，夜黑风高，两个女人半搂半抱，姿色柔和，眉眼生波，该发生什么？

秦朝歌唇角微弯，似笑非笑，抬眼看了看斜上方的摄像头，意味深远，“当然，我是直女。”

她余音未袅，玉瑶施施然笑开，附到她耳边轻语：“你最好真的是。”

女人的曲线，两股浓淡糅和的香气，仿佛满溢出了屏幕，让人光看着画面都被沁入飘然唯美的幻境中。

“啊啊，这段……她俩也太会了吧！不愧是姬圈交替冠亚军的扛把子！我天！”才被镜头里的橘气波冲击，就见下一秒俩女主直接手拉手钻入帐篷，戴玲玲瞬时爆发尖叫：“哇靠！！……她俩是想干嘛？啊啊！！！接下来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小助导话痨得像个实时播报，对着监视器叽叽喳喳、鬼吼鬼叫，林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隐隐抽搐。

手里按下远程遥控，红队树上的摄像头跟着来回转动角度，似是迫切的想寻找什么，但数个来回后，依然只能扫到那一丘帐篷，门帘紧闭，世外隔绝。

帐篷还是那个帐篷，却不知为何仅短短几秒的时差，篷内晃动的光影，依稀在黑暗中透出一缕隐秘的旖旎，引人浮想联翩。

林朵思略片刻，将镜头固定在最初的75度角，沉着面色道：“把刚才那个片段先导出来给我。”

“啊？哦，好、好。”沉浸在吃瓜前线的戴玲玲，反应都慢了半拍，眼睛直盯着屏幕，半秒不舍得移开。

虽看不到帐篷里的情况，但脑子里已经帮她们各种姿势幻想了一遍。

“没想到秦姐啊，不是说不炒cp吗？还有玉瑶，也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这俩出道多年都没什么绯闻，怎么一碰上，化学反应这么大？”她一手鼠标，一手键盘，手上忙得冒烟，嘴巴依然不停输出，“敢情她俩不是拒绝cp，是拒绝男cp是吧？”

将录像导出裁剪，戴玲玲私心给玉瑶贴耳秦朝歌那段放大特写加画面静止，那根根分明的眼睫毛，红唇微张的样子，握草，谁人看了不高喊一句“姐姐请四面八方up我”！！

“对了，林导，一集的素材都还没凑够，你要这段做什么？是打算先放出花絮吗？”擦了擦嘴角口水，戴玲玲嘴里说的都是正事，脑子里想的却全是黄色画面。“啊……的确，谁不想看美女贴贴，单是把这段剪出来做预告，足够燃炸全网！”

“干活就干活，废话那么多。”林朵回手敲了她一板栗，没好气的道：“还有，不要乱加特效，原片给我就成。”

“诶，好吧。”戴玲玲揉了揉发疼的头壳，嘟囔：“可是这种画面不特写，浪费女娲炫技的美貌了不是。”

林朵不稀的跟她计较，脚后跟往桌台一搭，长腿交叠，半身慵懒的躺进椅背里。

两分钟左右，手机收到戴玲玲传送的短片，林朵没再点开看，直接转发给列表里的某人，附带一句：“管好你家女人。”

对面的黑色头像沉寂着，良久后，仍是沉寂。

黑夜如一幅巨大的幕布，笼盖得天地相接，寒风冷冽，卷着树叶沙沙响。

夜半三更，荒郊野外宿营，人本能会保留一丝警觉，被窝再暖也睡不沉，玉瑶半梦半醒。

辗转反侧之际，忽然听见什么，她连忙掀开眼罩，看向身旁。

被窝空荡荡的敞开，本该睡在一旁的秦朝歌不知所踪。玉瑶心一惊，才想她大半夜能去哪，隔壁帐篷的响动立即给到她答案。

“呀～不是说好、不进去……嗯～～”

秦朝歌？

没等玉瑶震惊，紧跟着又传出林朵的声音：“说说你俩刚才做了什么？”

“啊～～你……住手、唔啊……疼……”

这种压抑又难忍的声调，再配上肉体碰撞的背景音，过来人懂的都懂，但玉瑶就很疑惑，原来秦朝歌和林朵是一对吗？

“你……你出去好不好……呃啊～我们……回去再……”

啧，帐篷完全不隔音。秦朝歌话到一半，玉瑶都替她捏把汗。

光是听着声音不看画面，她都能想象平日清冷如谪仙的，在女友视角下啜泣娇喘有多诱人，不怪林朵把持不住，又啪啪一顿狠撞。

“你不告诉我，今晚我都不回去了。”

林朵奶腻的嗓音低喑下来，还挺性感。

“我、啊～～我给她……涂药油……嘶……你轻、轻点……”

“涂哪里？”

“腰下……啊～～～”

……

这什么恶俗py？

亲耳听到自己被两位活春宫主角拿来开涮，玉瑶一整个无语。

这俩人偷情偷得明目张胆，完全不把她当外人就算了，她可不想睁着熊猫眼听整晚墙角。

吐槽归吐槽，但还是庆幸，虽吵了些，得亏今晚有人“守夜”。玉瑶麻溜躺回被窝，戴上眼罩，被子掩上脑袋，准备安心会周公。

却没料到躺下不多会儿，自己篷内异样的骚动令玉瑶再次惊醒。

她急坐起身摘开眼罩，眼前赫然晃过一道人影，她手已摸进枕底握住刃柄。

乌黑环境下，面容不尚清晰，但适应黑暗的眼睛很快分辨出对方轮廓。

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玉瑶瞳孔放大，不敢置信。

裴浱昭狭长的眼睛弯弯，低头啄了软唇一口，“宝贝，想我么？”

想个屁！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她。

“你怎么来了。”玉瑶平静的问。

隔壁林朵能旁若无人拉着秦朝歌酣战，来前定然给摄像动过手脚，玉瑶自然也不怕自己和裴浱昭被拍到。

但这裴浱昭，往日从未有空降到剧组探班的情况，今儿是什么风把她吹来？大半夜刮的西北风？

“来解决你的生理需求。”裴浱昭覆压下来，将她压倒，眼中笑意未减，却莫名多出几分锐利。

玉瑶着实想笑。两人白天才前后脚出门，大昨晚还搞了一场，到底谁解决谁的？

“不需要。我性冷淡。”她可没忘记裴浱昭是怎么炒作自己黑料的。

“裴总日理万机，早点回去休息。”拔开悄然摸进衣角的手，玉瑶冷冷甩给她一个后脑勺。

“性冷淡？？”

裴浱昭恶狠狠扳正她的脸，眸底的光骤然消了下去，“是单对我性冷淡了？”

黑暗中，俩人眉眼相对，无法完全看清彼此神色的情况下，裴浱昭都能被她那股淡漠刺痛。

可她知道，不论台前幕后，还是正片花絮，每当和秦朝歌同框时，玉瑶明明不这样。

隐晦的，羞涩的，情愫暗藏，跃跃欲试。那种谨小慎微，既不甘心离得太远，又怕离得太近会触碎美好的样子，和自己看到的张扬跋扈、骄傲泼辣的玉瑶，相去甚远。裴浱昭愿称之为她心动的信号。

枕边贪恋千百日夜，这些恋爱前兆，玉瑶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却对一个只认识一天的女人，欲诉还休，情不自已。

“秦朝歌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裴浱昭咬牙低问，深深的挫败。不论家世样貌，自己哪点不如别人？

为什么她宁肯对别人展颜欢笑，对自己就疏离冷漠，一副无所谓、丢了也不可惜的态度。

“所以你来这里，是因为秦朝歌？”玉瑶扯起一抹冷笑，嘲讽意味拉满。

说到底，还是占有欲作祟，就像自己睡的枕头，穿的内裤，一概贴身用品，不愿意让别人用。

“裴总大可放心，我很有职业道德，合约期内绝不会有你之外的肉体关系。”等价交易，她是合格的金主，自己也会是合格的金丝雀。

这近乎无情的回答，再次把裴浱昭打入谷底。玉瑶始终都当她们之间是一场交易。

七年了，换做一般情侣，可能早已步入婚姻殿堂，娃都好几个了。可她们，仍在原地打转，被最初的钱色关系圈进牢笼。

裴浱昭气愤，自己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打开她心门，也懊悔，如果回到过去再选一次，自己一定不会用这种方式，与她相识相知。

“玉瑶……”裴浱昭各种情绪交织，脑中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从前因为工作，俩人分开数日数月，裴浱昭不慌不忙，因为合约在手，玉瑶便形同被系线的风筝，不论飞得多高多远，自己都能将她拉回。可这次玉瑶对秦朝歌的情态，让裴浱昭深刻意识到，玉瑶不一样了。

她一直都知道，数年来，玉瑶利用裴氏牵线的资源，暗地里集合成自己的人脉圈；她也知道，玉瑶囤了一座小金山，时刻为将来单飞做准备。

她更知道，合约到期，就是她们结束之时，届时拉扯的细线便也断了。玉瑶不会留恋，不会回头，她将展翅高飞，将旧人远抛身后。

她知道，她默许，这是她自以为表达爱的方式，只要对方开心。

“你……”

摸了下脸上忽然出现的水液，触感温热。

玉瑶错愕不已，惶惶抬眼，还未看清对方表情，即刻又有一滴滚烫的泪水落下。

紧接着啪嗒啪嗒，热泪越来越多。

裴浱昭……

哭了？

操，原以为是要吵架的走向，没想到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裴总，居然在自己眼前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的哭了。

玉瑶手足无措，此刻比落泪的当事人还无助。

“那、那个……”她脸色涨红，满眼慌乱，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深感无力。

撩人她在行，哄人实在不行。

裴浱昭头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住情绪，玉瑶也没有处理经验，绞尽脑汁，吞吞吐吐半晌，最终只能憋出一句干巴巴的：“你别哭了。”

泪水涟涟，诲暗悲凉。印象中向来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裴总，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要说玉瑶毫无触动，肯定是假的，俩人轇轕这许多年，爱不爱的先不说，至少她实在做不到放任对方伤心难过。

纵然还堵气，也笨拙得不知如何安慰，她本能伸手将裴浱昭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