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许栖也搞不懂自己关灯干什么,那瞬间手比脑子动得快,他嘴巴打结,胡乱找理由:“好像有人过来。”
可能是晚上学校保安处巡逻,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莫名心虚。说完还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声音在黑暗中莫名被放大,许栖羞得想钻地缝。
手指攥紧了外套袖口,胸腔里的心跳如鼓声敲在耳边,紧接着是陌生的滚烫的气息扑在耳边,许栖的耳朵敏感地抖了抖。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这才注意到裴逸不知何时靠他这么近,近到他一低头就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皮肤。
许栖不由地呼吸急促,连忙想侧转身去开灯,却弄巧成拙,猝不及防撞到裴逸的肩膀,左边脸颊紧贴到对方暖热皮肤。
灯光骤亮的同时,许栖的脸颊红晕攀升。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稍稍鼓起的胸口随着急切呼吸微微起伏。裴逸视线下移,落在许栖微敞的领口,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又松开。
两人间没有人说话,无形中似有炙热、粘稠的大网将彼此包裹在小小的空间里,呼出的热气一点点交缠。
许栖只觉得浑身发软,半边脸酥麻一片,他没用什么力气,就推开裴逸,转过身,同手同脚像个呆木偶,笨拙地往门边挪。
“我先走了。”逃也似地开了门,急急忙忙要往外冲。
外面湿冷一片,雨水未停,黑暗将万物遮罩,周遭安静又萧瑟。
有细密的雨水打在房檐上,又如珍珠串似地蹦到许栖的脸颊上,他的肩膀颤了颤,后衣领被拽住。
“伞。”裴逸语气冷冷的。
一把透明雨伞被递到了许栖身侧,许栖呆了呆,哦了一声,接了过去,过了十来秒,才想起来说谢谢。
裴逸垂眸,视野里是许栖纤细的脖颈,雪白皮肤上洇着层粉,像白藕上凝结的晨露,洁净、脆弱,不能轻易触碰,一碰就会碎。
他的眸光暗了暗,破天荒地给出回应:“不用。”
再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许栖脑袋晕乎乎,躺在床上睡不着,却又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
辗转反侧间,又觉得床上的被子有点薄,手脚蜷缩团在被窝里,还是有股凉意侵袭。他琢磨着马上入冬,天冷了,需要添置冬天的衣服和被褥,转念又算着手里的积蓄还有多少,东西买完又能存多少。
思绪如水上浮萍四处漂游,许栖悠悠想到从前自己的房间似乎从未觉得冷,一入冬,妈妈就会拿出洗晒干净的被芯,套上绒绒的被套,铺在他的床上,许栖洗完澡钻进被窝,舒适触感像睡在阳光里,睡前还会喝杯热牛奶。
想着想着,他忽地意识到,他的脑子里关于原来世界的记忆开始变得零碎如散开的拼图,他不仅拼凑不起来,甚至妈妈的面容都要模糊。
她长什么样子?
他竟想不起来了。
这场雨连续下了两天,等到周一早上才停。
班群里有几个人不断念叨,每年运动会前必下雨,是s中的老传统了,今年也没能幸免。聊完这个,话题又转而猜测今年的运动会新星是谁。
有人提裴逸,有人提贺川,又有争辩贺川高三忙学业,估计未分多少心思在运动会上,裴逸倒是更胜一筹。立刻有覃泽迷妹反驳,道覃泽也不容小觑,总之话题离不开主角和其亲友团几人。
许栖刷了会群聊消息,又点开学习软件,边吃早餐边听英文新闻播报。他自己煎的鸡蛋,又煮了米粥,喝了一大碗。
一顿饭吃完,又翻开备忘录,在里面记录昨晚睡前的计划——买冬季的衣物、添置被子等等。
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详细记录下每一项,记录完,又觉得心里莫名慌张,总觉得忘了什么。
他揉了揉眼角,感觉身体不妙,一大早脑袋就昏沉沉,又冲了感冒冲剂大口吞下才去学校。
然而,上午第三节课后,那股昏沉感来势汹汹。许栖没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陈晴晴叫醒的,陈晴晴语气担忧:“许栖,你感冒了吗?睡了好一会了。”
许栖呆愣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又傻乎乎地点头,再起身时身体轻微晃了晃。
他去洗手池边用冷水洗了把脸,湿淋淋的冷水将脸上的灼热扑散几分,浑身上下才好受了点。
雨过天晴,周一难得的好天气,走廊外站着不少课间放松的学生,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浅蓝色的天幕和隐约可见的山峦。
嬉闹声如同春日枝头的鸟雀,在为这沉闷的秋季添上新意,来往的男生穿着白衬衫,女生则是衬衫格子裙,腰间掐出紧俏的弧线,走动间透着青春靓丽的光景。
许栖从走廊的最东侧走回最西侧的班级,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如此鲜活氛围的感染下,身上的不适都消减很多。
走到班级门口,却被一个人挡了去路。
李游斜斜靠着栏杆,抬着长腿碰着许栖的小腿,自来熟地说道:“不舒服?”
许栖抬头看去,李游则是笑了笑,笑容里似是流露出几分友好。
李游旁边站着的几个男生脸露惊讶,也惊异于他对许栖的态度,许栖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自从郑浩离开,从前和郑浩关系最好的李游倒是得到班里那群男生的拥护,许栖皱了皱眉,在他看来,郑浩是头蠢猩猩,李游就是条毒蛇,整日盘踞在树上窥探着周围,不知道在打什么心思。
偏偏平时藏得隐蔽,让人心底放松,但是关键时候,会给人致命一击。
至少,许栖只是给郑教授一个人发了邮件。
后来沈谋口中给郑所在的整个实验室都发了邮件,彻底把郑浩名声搞臭这一系列举动,许栖只在心底想想,倒没做得这么绝——毕竟,他怕郑浩变本加厉报复。
而眼前的这位则不一样。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李游声音带着笑,面色白皙,在外人看来,攻击力平平。
“你要干什么?”
“哦,看来没哑,”李游站直身体,凑近,“聊一聊?”
“我们两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会没有好聊的,许栖,”李游凑到许栖耳边,声音倏地放低:“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那晚的情形历历在目,李游全程表现的云淡风轻,连给他喂药时都是笑着的,包括郑浩求救时,李游又玩消失。
这种尤其擅长背刺的伪君子,许栖躲还来不及,更不要说寻求对方的帮助,简直是自求死路。
不过,经过郑浩的事情后,他也取得了教训,凡事先不要硬碰硬,以柔克刚才是生存之道。
想到这,许栖朝李游摇摇头,小声道:“抱歉,我头晕,想回去睡会儿。”只字不回应李游的询问。
远处天际有成群大雁飞过,一阵鸣叫声响彻云霄,阳光从云层中探出来,将明亮的光线投射在教学楼的墙壁上。
葱绿树木随风摇晃,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在许栖的眉眼上,他的脸颊白腻,因为生病,薄薄的眼皮晕出粉红,唇角勾起一点讨好的笑。
李游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眼睛直直盯着许栖,“好,你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经典的配角放狠话环节,一般里的这种剧情,就像是魔鬼的预言,最后往往会灵验。许栖心里暗道,不禁蹙眉。
但是乱成浆糊的脑袋在回忆中没搜寻到更多有关李游的故事,印象里对方比郑浩还要背景板。
悠扬动听的铃声将许栖的意识从思考中抽回,铃声由远及近如波浪一层层漾开。
s中的校园运动会如火如荼地展开。
彩旗与横幅在幽蓝天空下飘扬,振奋人心的音乐奏响,青春洋溢的学生们如出笼的鸟雀四散开来。
平时懒懒散散的一群人,真遇到集体活动,莫名团结熟稔起来。许栖走到观众席属于高二一班的位置,正犹豫着找座位,就见远处的班长陈晴晴朝他招了招手。
“许栖,过来这边!”女生嗓音里堆着笑,前几天和许栖说话时的羞赧一扫而空。
自从许栖帮陈晴晴小小的解了围后,她开始注意到许栖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平时的学习生活中,许栖刻苦、努力,即使被别人羞辱也没退缩,反而表现的不卑不亢。陈晴晴一改对许栖的偏见,真心实意想和他交朋友。
许栖走过去,接过她递来的一瓶水,又听到对方问他身体怎么样。
“好很多了,谢谢。”许栖笑笑。
s中运动会开幕式很短,主席台上校长寥寥讲几句就宣布结束,开始各项比赛。
“你的长跑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去给你加油。”陈晴晴和旁边的好友笑着说。
“好啊,不过三点才开始。”
“对了,长跑的运动服你穿的合适吗?”
许栖点点头,为了穿的合适,他特地穿了很紧的裹胸,又多套了件白背心,再加上运动服的背心尺寸比较宽松,胸口倒是不明显。
就是现在头脑还有点晕乎,提不起精神,看来这次倒数第一非他莫属了。
一只手臂忽地伸过来,掌心遮在他的眼前,耳边是傻呵呵的笑,“猜我是谁?”
“覃泽。”许栖张嘴说。
“靠,猜这么快?”
“就你笑得跟傻子似的,谁猜不到啊。”一旁的段小鱼狠狠吐槽。
许栖转身,看到段小鱼是休闲装打扮,覃泽则是穿一身运动装,黑色运动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非常明显,边傻笑着边挠后脑勺。
“许栖,等会来看哥比赛啊。”覃泽说,“哥扔铅球世界第一帅。”覃泽乐滋滋道。
段小鱼毫不留情拆台:“得了吧,贺哥最帅。”语气洋洋得意。
许栖无意观战小学鸡斗嘴,只问道:“贺川已经回来了吗?”他以为贺川还在a市。
“对,贺哥参加室外射箭,要不要去看?”覃泽眨了眨眼。
距离长跑开始还有两小时,许栖点头答应。
操场最南边射箭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幸亏中间有铁丝网拦着,否则许栖怀疑里面裁判都会被围得寸步难行。
围观的人群里频繁提到贺川的名字,几个扎着高马尾的漂亮女生眼里冒星星,痴痴地看着远处的高个身影。
段小鱼个子不高,又站在后面,被挡住视线,脸色不太好看,覃泽仍乐呵呵的,把两人带到就近的观众席。
遥望无际的草地上一个个大型靶子横向排列,靶子旁边放置着一块硕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时间数字。
人群里忽地爆发出欢呼声,许栖这才看到贺川和几名参赛选手都站到同一排,穿戴好护具。
贺川身形高挑,侧身站直,抬起手臂搭箭、勾弦、开弓、瞄准一气呵成,动作间由手腕到肘、肩拉出漂亮、又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阳光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一层金色光泽,整个人闪闪发着光,格外引人注目。
大屏上的数字开始计时,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眨眼瞬间,就见贺川放出箭,霎那间,足以穿透一切的箭矢向远处的靶心直直射去,人群里再次爆发激烈喝彩。
真酷,饶是许栖也不得不在内心感叹,确实帅。
他看痴了一瞬,再回神,就听到段小鱼的喜悦声:“贺哥又拿第一!”
许栖拧开水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散去心口升腾起的热。
贺川从场地上下来,覃泽早早奔过去来了个好兄弟抱一抱,段小鱼是笑盈盈看着,许栖跟着走过去,也笑着说恭喜。
这是他打心底的祝福,一时想着攻略不了,和贺川这样的人做好友,也是很不错的事。
贺川闻言笑了笑,周身比赛时的锋芒已彻底褪去,转而自然地捞过许栖手里的矿泉水,说道:“好渴,借我喝一口。”
段小鱼忙着和覃泽去看奖杯,许栖就眼睁睁看着贺川拿过他喝剩半瓶的水,喝了一大口。
嘴唇贴着自己嘴唇碰过的瓶口……许栖一想到这,脑袋更晕了,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有点热。
“这算不算间接接吻?”贺川忽地说道,含着逗弄心思。
许栖闻言只觉得脑子里砰地绽放烟花,心里一阵慌张,好在陈晴晴的电话救了他,他赶去跑步比赛场地。
两点半时候,许栖去换了运动服,站在跑道前做拉伸。
旁边人还与各自同伴说说笑笑的,许栖却默默不说话,一颗心犹如案板上的鱼,挣扎着乱跳不停。
脸颊也漫上潮红,必须要迎着风口被冷风吹几下,才能消散这股心悸和燥热。
他将身体朝向左侧,尽力不往右侧的看台望去,贺川等人就坐在那,直白的视线令他好不自在。
身上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露出细白长腿,按照自己的节奏做高抬腿和拉伸。
远处的一阵骚动没引起他的注意力,倒是就近观众席几个女孩的交谈声令他难以忽视。
“哎,裴逸竟然过来了。”
“天哪,怎么可能?”
“贺川也来了,今年长跑比赛这么受欢迎的?早知道我也报名了。”
“哎呀,笨!等会女子组有孟芊雪。”
“怪不得,看来两大校草同时追她的传闻不是假的啊。”说话人语气酸溜溜。
许栖听到,转身间凑巧看到远处的孟芊雪,很明媚的高个女生,扎着丸子头,身旁簇拥着不少人。
一阵冷风吹来,他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眨了眨眼睛,就有几滴泪滴落,忍不住揉了揉发冷的胳膊。
志愿者发放号码牌,许栖拿到了七号,正低头要将牌子别在胸口,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揉了揉,耳边掠过一声轻笑。
许栖懵懵抬头,贺川换了身衣服,穿简单的白t,戴黑色鸭舌帽,眉眼掩在帽檐下看不真切,但是许栖就是能感觉到对方在笑。
“呦,小帅哥。”贺川声音低低的,很温柔,说罢伸出手拿过号码牌,弯下腰帮许栖戴好。
嘴唇凑近许栖耳边,小声说:“加油啊。”
许栖皮肤白,温热气息轻轻扑在耳朵尖,那层皮肤瞬间被撩拨得洇出粉红。
“好。”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比赛还没正式开始,观众席乱糟糟的声音此起彼伏,跑道的几个选手身边也有朋友陪伴,有人注意到许栖这边的动静,好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射来。
而视线中心的许栖却完全没意识到,只觉得脑袋和心口都在烧,喉咙渴得不行。
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再冷静。
情感上却像春天里的小鹿,控制不住在漫山遍野奔跑。
好会撩啊,不愧啊主角,许栖揉了揉发烫的脸。同时,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让他想跑步……
就莫名地想发泄出来。
时间指向两点五十五分,跑道无关人员被清退。
许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前方。
发令枪响,比赛开始。
他猛地冲了出去,耳边的人声转瞬变成呼呼的风声,视野里是前方棕红色的跑道。
什么贺川、主角、紧张,通通被抛到脑后,心里只有冲到终点一个念头。
心里的情绪化成一簇簇火,被随行的风吹起,肆意燃烧。
一圈又一圈,喉口气血上涌,双腿近乎麻木,突破身体的极限。
与此同时,心胸却出奇地舒畅与快乐。
抵达终点时,许栖浑身热意流窜,眼前天旋地转,晕乎乎要往下倒。
却在关键时刻,摔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贺川身上带着股独特的清香,在十月末闷闷的气息里给予他无尽的安慰。
“第五名,很不错。”贺川声音含着笑,轻拍许栖的后背帮忙顺气。
中规中矩的名次,谈不上好,却也没多坏,许栖很满意了,他无力地抓着贺川的肩膀站稳,喘气声凌乱。
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里蒙着清亮水液,翘翘的睫毛挂着泪珠,眨眼间颤巍巍地滚落。
“怎么哭了?”贺川用手帮他抹眼泪,脸上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怜惜。
“我,”许栖边喘不匀气,边笑着回答:“我好开心。”
是啊,好久没那么开心了,从一开始的八百米气喘吁吁,到现在的两千米可以得到第五名的成绩,他是真的很满意,很开心。
起初满身的泥泞让他怎么也爬不起来,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一时间高兴地忘记拉开和贺川的距离,任由对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周围的视线再次涌了上来。
旁边有个女生眼睛尖,小声惊呼贺川,惹得更多人看过来。
“贺川搂着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不认识。”
“我我我,我知道,高二一班的许栖。”
“真的假的?靠,没搞错吧,不是说许栖很猥琐吗?穷鬼,他爸还是赌鬼。”
“那又不影响人家会舔。前段时间还在舔裴逸呢,现在又勾搭到贺川。”说话人眯着细小眼睛看向不远处身形单薄的许栖。
有风将他的衣摆卷起,显出细细的腰线,阳光下皮肤白得惹眼,更不用说,此刻他正仰着头和裴逸说话,脸色潮红,嘴角勾着笑,看着就……
“看着就很骚。”矮个子的男生语气不善,评价道,甚至刻意提高说话分贝。
周围空气安静了一瞬。
他旁边的王行远没忍住添油加醋:“他可会了,把贺川他们迷得团团转,特别会装,我和他接触过——”
“——砰——”一瓶水擦着王行远的脸颊飞过,戴着的眼镜被蹭得飞落,在地上溅起碎片,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等他反应过来,正要破口大骂,就见覃泽捡起掉地上的水瓶和眼镜框,笑眯眯地递给他。
嘴里的话却不客气:“活腻了?再瞎造谣,知道老子练什么的吧,下次,”覃泽点了点王行远的右眼,“砸这里。”
“覃二,你别欺人太甚。”旁边有人不服气喊道。
但是等覃泽看过去,那人又成缩头乌龟往阴影里缩了缩。
覃泽气得牙痒痒,心里冒着火,说:“谁他妈欺负谁啊?没记错的话,你也是一班的吧?许栖参加比赛拼命跑,也是为你们班在争,现在你们一群人坐这跟大爷似的,不仅不感恩,还背后嚼舌根。”
“礼仪课都学狗肚子里了。”
王行远脸色苍白如纸,覃泽撑死嘴角,笑着靠近他,说:“好心提醒你一句,贺哥可没我那么温柔。”
“提醒一下,球赛要开始了,走吧。”观众席北侧,沈谋边打呵欠边催道,余光里旁边人沉默地看着台下,不发一言。
“孟芊雪都比完了,我们也该走了。”沈谋看了眼手机上周宵声发来的哭泣表情,笑了笑。
见裴逸不动身,沈谋调笑道:“别告诉我某人不是来看未婚妻的。”
过了几分钟,裴逸才站起身,沈谋特地凑近闻了闻,继续戳人心窝子:“啧,谁运动会把醋带来了?这么酸。”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低气压袭来,沈谋赶忙举手投降:“我的错,我的错,我闭嘴。”
不过,到底还是没忍住骚一句:“大少爷,你也有今天啊。”
s中运动会举行三天,第一天才结束,校园里哀嚎一片。
平时养尊处优的二代们乍一运动,腰酸背痛腿抽筋,一个个像被雨水打湿的幼苗,蔫了吧唧的。
许栖也没好到哪去,刚跑完时整个头脑发热,异常兴奋,特别是去领奖时,更是眼冒星星,浑然忘记了不舒服。
长跑前三名得到的是学校特制的奖牌,其余则是参与奖,奖品是个半人高的棕色小熊玩偶,摸在手里质感意外的好,价格不便宜。
这只玩偶熊被他放在床头,还找了件夏天的短袖套在小熊身上。小熊瞪着圆圆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穿着大大的黑色短袖,憨态可掬地靠在床边,很是可爱。
可爱到许栖没忍住用鼻尖顶小熊的鼻子,玩了好一会儿,又破天荒地拿出手机和小熊拍了张自拍。
“就叫你呜呜吧。”许栖和小熊对话,顺便纪念一下得的第五名。
将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后,时间到了晚上九点,许栖进浴室洗漱一番。
出来觉得头更晕了,越发觉得不对劲,上次被郑浩他们一顿打,伤口都肿胀发黑了,系统送的神奇药水很快就让他身体痊愈。
中了迷药后,也是在两个小时后好转,而现在区区一个小感冒……
【系统,在吗?】
【滴,您的系统上线。】
谢天谢地,系统今天没死机。
【系统,送的神奇药水呢?我感冒加重了。】
甚至吃了药也不管用。
【报告宿主,您的药水在您上次中药后已用完。】
???这药水还有使用限制。
【神奇药水作为新手奖励,一瓶100l,您分别在9月17号,10月20号使用,并在10月20号用完。】
许栖懵了,他还以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金手指呢,敢情是两次性的啊。
【不过宿主,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获得神奇药水。】
【什么意思?】
【攻略进度每提升20%,即可获得一瓶100l神奇药水;除此之外,与主角们的亲密接触也会额外获得一瓶10l的神奇药水。】
【啥?】
【亲密接触指的是接吻、舔*、吃**、坐*、捆*、体内**、****等一系列举动哦。】
不知道是不是许栖的错觉,系统的电子音在说这句话时莫名多了几分生动,许栖睁大了眼睛,怎么还带屏蔽词的。
这不是本双强联手打反派的吗?他忍不住腹诽。
许栖皱眉,那要是这样,他现在就冲出去把裴逸贺川绑进小黑屋,直接进行激烈运动得了。
【不可以哦,宿主,读者们虽然爱看负距离运动,但是他们更喜欢在里面找纯爱哦。】
【行,荤素搭配是吧?】许栖问道。
【宿主真聪明,给你点赞。】
【鉴于当前宿主攻略进度是158%,请宿主再接再厉,加快进程哦,若严重拖延进度,会得到相应惩罚。】
【惩罚是什么?】许栖心口一跳,追问道。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滴的一声,系统耗尽最后一格电,死机下线。
不适感源源不断涌来,脑袋炸开一样的疼,没工夫思索,许栖索性找了药吃完,将学习计划推迟一天,订了闹钟,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亮,晕乎乎坐起来,全身没力气,嗓子一阵阵的疼,连眼睛里都彷佛有火在烧。
感冒加重了。
许栖看了眼时间,竟睡到了八点半,调的闹钟对他失了效果。
全身上下像是散架般难受,光是靠坐在床头,头就忍不住一点、一点往旁边歪,再次倒进床上时,他脑海里还在犹豫着去不去看主角攻的篮球赛。
裴逸的高光时刻,他应该过去看看,顺便献个殷勤的。
但是转念又想,裴逸有这么多迷妹迷弟,还不喜欢自己,缺席一次也无妨吧,虽然系统提到要加快攻略进度,但是……
保命要紧。
运动会后两天,许栖几乎在睡梦中熬过,等头脑恢复清醒时,已经是最后一天的下午。
打开手机,才发现之前发的朋友圈多了点赞和评论。
原主手机上加的好友挺多,但卖手机、理发、出闲置居多,也有部分同学好友,但以前发的朋友圈几乎没什么人点赞。
虽然这次的点赞也才几个,但比一片空白好很多。
许栖靠在床头,怀里搂着小熊,将下巴靠在小熊肩膀上,一边愉悦地哼歌一边看消息。
那张照片上的小熊占了三分之二篇幅,他则将脸颊紧紧贴着小熊的耳朵,双眼亮晶晶,傻乎乎地笑着。
班长陈晴晴对外内向,网上却是冲浪达人,是最先点赞评论的:警告!漂亮超标了!
覃泽紧随其后,竟排起了队:警告!傻气超标了。
许栖吸了吸鼻子,嘴角露出甜甜的笑,也就在这时,又冒出来新消息,他点进一看。
贺川也跟着队形:警告,可爱超标了。
明明是差不多的几个字,却看得许栖眼热,他摸了摸脑袋,额头温度正常,没发烧。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呢?”许栖捏住呜呜的小耳朵,自言自语。
他不是白痴,贺川又是喝他喝过的水又是加油的,还会耐心在终点等他,这一系列举动,很体贴,很容易让他多想。
但是系统又提到进度才158%,理智告诉他,还不能轻易做决定。
或者贺川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只是兄弟情?
脑海里不由浮现贺川比赛结束后,覃泽冲上去拥抱的画面,他又不确定了。
许栖一边踌躇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了,做事犹犹豫豫,没了当初果断的劲儿。
想到这,他当机立断,给贺川发信息。
之前约好的吃饭,因为他生病推迟,现在应该趁热打铁,主动出击。
将贺川攻略成功的话,任务就完成一半了,任务全部完成,他就可以回到原来世界,和家人团聚了。
想到这,他不免鼻尖酸涩,从前生病了,父亲会早早请假陪他去看医生,母亲在家中熬骨头汤给他补身体,高三的哥哥会晚自习提前回来给他带好吃的。
在一家人的关怀陪伴下,生病似乎也没那么痛苦了。
而在这里,小屋子,靠自己一个人苦苦熬过去。
黯然神伤时,他忽地愣住,怀里的小熊也歪倒在一边,他发现,在他的回忆里,来来回回都是这几个片段,这几个人。
片段内容不一样,核心却都是——父亲、母亲和哥哥陪着他。
除了这些,片段里的父亲、母亲、连同哥哥的模样,他竟记不清了。
甚至一细想他们的名字长相,他的头就开始钝钝地痛。
倏地,系统提到的惩罚二字在他脑中闪现,所谓的惩罚——是逐渐丢失原来世界的记忆?
这个念头如同晴天霹雳打得许栖全身发抖,静默十来秒后,他突然发了疯似的下床,走到座位前,抖着手找了个本子。
手指因为慌张,甚至产生痉挛的感觉,心口越发沉重。
强忍着头疼,他写下:母亲,父亲,哥哥。
母亲是……教师?父亲上班,在?上班,哥哥读高三。
十来分钟,才写了这几句,中间还涂抹了几个字。
对,哥哥读高三,他反复看了看,又笃定般点了点头。
出租房的灯光昏暗,今夜月亮藏在云层里没出来,许栖就借着这灯光开始回顾自己关于原来世界所有的回忆。
试图将脑海里零碎的片段全部凑齐。
最后,他在这页纸的最后一行写道: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要忘记!你要回去,还有家人在等你。”
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人在痛苦的时候,流的泪都是无声的。
如果说,之前他还残存着一丝玩游戏的心态做这个任务,而现在,他再也不敢怠慢。
一连串的电话铃声突兀响起,许栖睁着呆滞双眼,点了接听。
“刚在睡觉?”贺川语气里透着点急切。
许栖“嗯”了一声,声音里还有明显的鼻音,下一秒意识回笼,意识到是贺川主动打来电话,连忙坐直,喊了声:“贺哥。”
总觉得直接喊贺川名字不好,一急就像覃泽他们那样叫哥了。
许栖叫完心里七上八下,毕竟认识时间说长也不长,贺川给他的感觉是温柔又体贴,但是这感觉又隔层纱,琢磨不透。
恍惚间,贺川的低笑声从听筒那头传来,许栖紧张的心率逐渐平缓。
“你微信上提到生病了,我回了后,又很久没收到你消息,就打电话了。”贺川解释完,又继续说道:“我很担心。”
许栖在这边呆愣住,哭过的眼睛还红肿着,贺川的声音很好听,在这寂静难过的夜晚,寥寥几句就给了他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就好像一个人在漆黑的隧道里走得磕磕绊绊,恐慌、害怕侵袭着全部神经,而这时候,有一束光,在默默指引着前路,给他希望,令他暂时忘却恐惧。
许栖吸了口气,给出回应:“谢谢,贺哥,你真好。”
“我已经好多了。”
“是吗?”贺川在那头又问。
听筒里多了些嘈杂人声,以及一声长长的车鸣。
等声音消失,贺川说:“喂,许栖?”
“嗯,贺哥,是真的。”
“我检查一下。”贺川又笑。
“啊?”
“饿不饿?我带了吃的。”
许栖正处于疑惑,微信上贺川就发来了定位,定位地点和小出租房同在一条街上。
“上次覃泽送你回来,他告诉我你住这儿,我家里人熬了骨头汤,要不要喝?”贺川声音里带着笑,“多喝汤补补身体。”
听到骨头汤,许栖又不争气地落泪,对着手机点了点头,说:“好。”
许栖住的出租房在一片老式小区的二楼,从主干路拐进右边的分支,穿过窄窄的街道后,前方巷口更窄,车开不进去。
四周也没路灯,唯一的光亮是各栋矮楼的窗户里泄露出的光芒。
在黑黝黝的夜里,像一只只金色的眼睛,盯着闯入这里的陌生人。
贺川手里捏着根烟,烟没点火,细细的一根,在他手指间来回转动。晚风吹起破石板缝隙里的沙砾,远处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贺川收起烟,平静的面色褪去,嘴角撑起笑,转头去看黑黑的巷口。
一束手机光先打过来,许栖像是只灵活的野猫,活泼地窜了出来,奔跑时风将他的发丝揉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许栖的眼睛很漂亮,瞳孔浸润着水液,看人时真诚,又鲜活。
“贺哥,你、你等很久了吧?”许栖气喘吁吁,仰头看向贺川,目光专注。
“没有,也才刚到。”贺川笑了笑,接着弯下腰,自然地将手心贴到许栖额头处。
掌心下的皮肤温度正常,但察觉到突然屏住呼吸的许栖,贺川心神微动,将手移开。
许栖正要放松,下一瞬后颈一阵温热,贺川的掌心有层薄薄的茧,存在感明显地抵着那里的软肉。
不等许栖反应,贺川就低头凑近,和他脸对着脸,距离拉近,两人额头贴着额头,感受彼此的皮肤温度。
“贺哥……”
“——嘘。”
低低的男声在暗夜里格外好听,格外迷惑人心,许栖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靠得极近,许栖感觉到贺川高挺的鼻梁似乎要碰到自己,就差一点点。
淡淡的气息如轻纱轻轻缠绕,更不用说,贺川的眼睛里染着簇焰火,直直地看过来,像在看孱弱的猎物。
许栖莫名浑身酥麻,他紧张地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贺川的声音:“嗯,没骗我。”嗓音带着笑,像逗弄小孩的语气。
声音近到像贴在他耳边说话,许栖心里暗道系统真是选错人了,应该让贺川来接替他做攻略任务——也太会撩了。
电话里说什么检查,他以为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等见面了……又是摸,又是碰额头的……
让他差点招架不住。
许栖一面压下心口的躁动,一面开始在脑海里偷师,划重点:撩拨必不可少的技巧——若即若离,等之后自己也照葫芦画瓢。
脑子里几个念头回转,许栖抬起眼眸,对上贺川视线,没撑过三秒,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小的咕噜声在黑暗里尤其明显。
惹得贺川轻笑,“紧张什么?”他站直身体,往后退两步,回到合适的社交距离,接着又让许栖稍等一分钟,转身去车上拿东西。
电话里说的是送汤,实际上递到许栖手里的是一只又重又大的食盒。食盒上的logo是s市有名的餐厅,离这里二十多公里。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整份的煲汤,还有六样精致菜肴和两份甜点,水果。煲汤的包装相比于其他的有些简陋,看得出是家里做的。
至于其余的,许栖眼睫轻轻颤了颤,跑那么远的距离,还有贺川衣摆上微凉的温度,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可是,当自己问他等多久,贺川却说刚到,以此来减轻他的心理压力。这样的人,俊帅又体贴、细腻,如无声细雨在沉默中给身边人满满的安全感,说是最佳男友也不为过。
或许,自己之前的一些顾虑都是徒劳,比起自顾自纠结,许栖更坚定了打直球的决定。
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声让许栖回神,他立刻乖乖坐好,开饭。
对于穿进来两个多月,一直省吃俭用,早晚啃面包的他来说,这顿实在丰富,好吃到要落泪。
甜点入口的瞬间,甚至会立刻相信任何里女主靠美食俘获男主身心的桥段,不是在夸张。
吃完饭后,精神好很多,许栖在微信上对贺川说了声谢谢,这次却没得到及时回复。
贺川一小时前接了个紧急电话,再挂掉时脸色不太好,只叮嘱他好好吃药便匆匆离开,这么急,是要发生什么重要的事了?
许栖纳闷,但是由于配角身份限制,他知道的信息太少,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昏昏沉沉了三四天,恢复精神后,他坐到书桌前,暂且抛下所有的烦心事,打开竞赛题册,认真做了起来。
近期买了药,还买了冬装和被子,将他的积蓄花去了三分之二,再加上,尝过了家常菜,瞬间就觉得平时啃的一块钱两包的面包干涩难吃了。
s中的食堂倒是菜品丰富,三个食堂装潢风格各异。其中贫困生去的最多的是二食堂。
二食堂一共四层楼,甚至三楼食堂中央还有钢琴和电子大屏,平时同学们可以边吃饭边看电影。
这些都是许栖在校园论坛看刷到的,其实他至今还没进去过食堂。
原因无他,二食堂充饭卡手续费额外收300,这简直是抢钱啊。
但是自己现在细胳膊细腿的,感冒都能晕好几天,体质加强的前提是营养得跟上。
许栖思来想去,刚决定忍痛花三百时,下一秒现实又给了他一击。
原身租的小房子房租三个月一交,一次6000,微信上备注为房东的人发来消息,提醒许栖交下一阶段的房租。
外面呼呼的风声将小破出租屋的窗户吹得嘎吱响,唯一体面点的书桌有一只腿还是歪的,被许栖用几块砖头堪堪撑着,更不用说破到掉墙皮的墙壁和摇摇欲坠的老式吊扇。
这小房间,收6000,怎么不去抢?!
不对,许栖眉心倏地跳了跳。
一个月6000,小炮灰家里穷成这样,还有个赌鬼爸,是从哪儿弄那么多钱?
“哎,听说了吗?昨晚打起来了。”
“谁和谁?”
“你倒是说清楚啊。”
“就贺和裴,你懂的……昨晚覃家的晚宴上,闹得很难堪。”
“不至于吧……宴会上,直接出手,也太不体面了。”
“那你有所不知,裴逸的姑姑裴歆刚从里面出来,就来参加覃家大姐的订婚宴。”
“怎么说?”
“本来相安无事,现场其乐融融的,哪知道贺家的贺隐良回来了,这两人撞上,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校园里议论声纷纷,虽然都是压低的私语,但聊的人多了,许栖还是听了一耳朵。
果然,即使是上流社会的人,茶余饭后,也热衷于聊八卦。
裴歆和贺隐良之间的恩怨,许栖有所了解,但是具体细节却不得知,总之离不开一个情字。
这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闹起来两家都蒙羞,这几年一个犯事情进去了,另一个躲在国外,倒没想到这次会遇上。
“许栖——”一道略显粗哑的男声响起,许栖连忙抬头。
“你上来做这道题。”老薛边说边点了点黑板上刚出的物理题目,“上课发什么呆?”
许栖站起来上前做题,后背瞬间感受到数道视线,他沉着心神,只专心眼前的题目。
奈何薛有德仍喋喋不休:“你们这批人,家里没钱,只能靠学习成绩赖在这,你看你,现在还不认真学……”
薛有德说话声渐渐低了下来,眼见黑板上一道他故意出的超纲题被许栖答了出来,剩下半句奚落的话卡在嘴边。
怪不得原身自卑成这样,看来你们这些老师的功劳也不可磨灭啊,许栖心里吐槽。面上冷静,说:
“老师,不好意思,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他声音清清冷冷,腰背挺直,即使站在黑板前接受着薛有德和旁人不坏好意的打量,许栖仍保持着平静,嘴角带笑。
可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薛有德脸色憋成苦瓜,只得讷讷点头,“下去吧。”
教室里产生一阵细微骚动,众人的眼神似有所变,看过来的探究视线越来越多。
许栖却毫无所觉,回来座位上继续好好听课。
一下课,陈晴晴就奔了过来,“许栖,你还好吗?别放心里难受啊。”
“缺德就那样,说话难听,瞧不起人。”
两人熟稔后,陈晴晴说话用词也不讲究了,直来直去。
许栖听她喊薛有德缺德,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声,下一瞬就皱眉打了打呵欠,恹恹地趴到桌上。
“你怎么了?”陈晴晴问。
“没,就是有点困,”说话间又打呵欠,“我先睡会儿。”说完瞌睡虫爬上眼皮,很快入睡。
s中上午两节主课,剩下一节自习和一节自由活动课,许栖连睡两节课才醒。
教室里除了他就剩两三个人,其余人都去午休吃饭睡觉了,许栖低头从抽屉拿出个面包来啃。
昨晚意识到原身的一些蹊跷后,他连夜把小出租屋翻了个底朝天,多的私房钱没有,线索也没有。
疑惑之余,他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留了两百块,剩下都先交钱给房东了,暂时租一个月。打算在这一个月时间里,找新房子搬家,或者继续努力兼职赚钱。
不过,一切安排得再好,许栖看了看银行卡里的可怜零头,心里还是一阵难过。
没钱,真是寸步难行呐。
忙那么多天,到头来回归零点,来时全身上下剩两百,现在兜兜转转又只剩两百。
一夜没睡,早上又没吃饭,课上昏昏沉沉打瞌睡。
缺德说话难听,倒是理不糙,家里没钱,待在s中只能靠成绩。而且,班里其他人在混,他可不能混。
他这样的家境,读书是唯一走出去的道路。
就着白开水吃面包,干面包也没那么难下咽,许栖边翻笔记边解决掉一顿。
运动会后,就面临着期中考,考试后会有家长交流会。虽然不会直接公布年级排名和成绩,但到时候老师会挨个和家长讨论。
不少名门贵族聚集在此,盛装出席,说是参加盛大宴会也不为过,唯一不同的就是比的是后代们的成绩。
因此,许栖明显感觉到班级里学习节奏紧张起来,甚至会在图书馆偶遇到覃泽,抱着本书在啃。
周三下午的社团活动,缺席率明显上升。
教室里氛围比平时安静,众人埋头看书。
上次老高发的竞赛题册,许栖全部刷完,里面没做出的题目页被他仔细折好,准备有空时去办公室请教。
想不到的是,不等他去办公室,数学老师高琨就走了进来,把他们几个参加竞赛的学生单独叫了出来。
“校赛在即,年级组设了个培训班,想在晚上花两小时给你们单独培训。”老高说道。
“老师,什么时候开始啊?”王晓意问。
“明天晚上在教学楼4-227,具体时间等我通知,各位做好心理准备啊。”
“高二所有参加人员都聚在一起,你们可认真点,别丢我老脸。”
“这次比赛拿到国一有机会得保送名额,你们,”高锟神色忽地认真,看了两眼几个家境普通的学生,目光在许栖身上停留一瞬,“要是拿到,可以省事很多。”
一番交谈,许栖拧了拧眉,数学竞赛国一确实算是高校直通卡,但是除了有奖,背后家庭的支撑也极为重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班里有二代热衷参加。
对于他,只能说拿钱之余尽力而为。
傍晚时分,空中下起了细雨。
s市是多雨城市,且气候逐渐入冬,雨水席卷着冷气袭来。
许栖放学回到家,收到网上买的冬装包裹,除了一件黑色单调的棉服外,还有软和和的针织毛衣。
晚上气温冷得厉害,只穿学校的校服外套难以避寒,许栖抽时间将几件衣服洗干净晾上,这才有空拿出手机查看积攒了一天的消息。
段小鱼最近都没找过他帮写作业,两人的聊天框冷冷清清。
覃泽越活越像个二傻子,刚发了个朋友圈,发誓要狂干三杯咖啡,熬夜学习,原因无他,家长会是他姐覃钰过来,成绩太难看,能削了他脑袋当球踢。
底下段小鱼评论:早说了让你别剃圆寸,换个发型。
二傻子回:我靠,竟有那么一丝道理,这发型确实不吉利。
两人评论区逐渐歪到玄学道路。
许栖笑了笑,打开和贺川的聊天框,贺川没发朋友圈,两人的聊天停留在昨晚。
许栖想了想,迅速问陈晴晴要了几个可爱的表情包,给贺川发了只睁着黑溜溜大眼睛的小猫咪。
小猫咪探出头,好奇地看着。
没过一会儿,贺川就回了过来。
-贺川:身体好了么?
-许栖:嗯嗯,猫猫点头jpg
-贺川:现在有空?
许栖老实道:等会还要写作业。
这条消息回完,那边没了声音,许栖坐到桌前,拿起语文理解开始看,没看两句,手机响起铃声。
他看了一眼,是贺川的消息。
-贺川:方便开视频吗?
-许栖:好。
下一秒,视频电话打了过来,镜头里出现贺川俊帅的一张脸,只可惜这样帅的脸,嘴角泛着点紫,受伤了。
“贺哥,你怎么了?”许栖焦急道。
“没事,小伤,”贺川笑着说,视线停留在许栖漂亮的眉眼上,又瞥过许栖背后破旧的墙面,目光顿了下,自然回到话题:“作业还剩多少?”
“嗯,就剩语文和化学卷子,数学还有部分练习题。”许栖说道,从手机画面上看到贺川身后宽敞,装潢很有格调的房间。
一整面墙的书架,一侧放着各种奖杯、挂着奖牌,另一侧放艺术画作书籍。
许栖自己这边则是灰扑扑的,每一处散落的墙灰都在昭示着他的处境多么不堪。
若是旁人,兴许不敢开视频,更会在这种的差距面前羞红脸,但是许栖倒是没事人一样,坦坦荡荡地面对贺川。
“我也有题目没做,一起写?”贺川提出邀请。
“啊?”许栖愣了下。
视野里画面一晃,就看到贺川和他面前模拟卷,贺川似乎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开着视频一块写作业吗?
好小学生的行为,好幼稚啊……许栖垂下眼眸。
但是,知道城市的另一边有一个人在陪你一起努力,破烂的出租屋,枯燥的学习,孤身一人的困境,好像也不难熬了。
许栖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
和贺川学习的好处是,对方高他一个年级,且贺川成绩很好,许栖将不懂的题目在镜头前展示,贺川很快就能细细讲给他听。
晚上学习效率高很多,等挂了视频,发现比平时早四十分钟完成学习任务。
许栖在原来世界没谈过恋爱,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和贺川的关系处于哪个节点,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和贺川相处很舒服,和贺川谈恋爱的话,应该也会很舒服。
他带着这种想法入睡,睡梦中视野里浮现出贺川的身影。
梦里,他和一群人一起走在放学路上,贺川在路的尽头等他,梦里的贺川身形比现在更高大,眉眼有几丝成熟,肩膀宽阔,腿很长。
许栖见了,立刻欣喜地奔过去。
贺川看到他,也快步走来,将他搂到怀中。
许栖再抬头,和贺川脸对着脸,两人靠近、再靠近,伸出彼此的舌尖,慢慢地,舔、吮,灼热的气息缠绵。那感觉好到像坐在软绵绵的云朵上,飘飘然。
叮的一声,闹钟响起。
许栖懵懵地坐起来,舌尖的触感似乎还在,真实到不像一个梦。
腿间隐约湿润,连胸口奶尖都痒痒的,更不用说裤子顶起了一团。
他揉了揉眼睛,待看清楚,立刻手忙脚乱奔去浴室。
水液冲刷掉腿间粘腻液体,许栖用手指碰了碰下体,鼓鼓软软的,小如红豆的阴蒂又麻又痒,只碰一下,双腿就跟着发软。
做梦梦到有人……许栖在搜索引擎刚打几个字,下面就出现推荐,他点进去。
-问:做梦梦到有人亲我是什么意思?
-答:暗示梦者在寻找激情的爱或希望恋人能给予自己更多的技巧。
许栖纳闷:寻找激情的爱?
与此同时,手机消息栏跳出帖子推荐,许栖点进校园论坛。
论坛刷新时一个帖子出现在首页,并迅速得到“hot”标签。
【今日扒一扒之裴男神在看谁?】
帖主提出疑问后,立刻在楼里放了段视频剪辑。视频是前几天校运动会拍摄的。
校篮球决赛,裴逸所在的队所向披靡,一路高分拿下好成绩,视频里有不少裴逸投篮的名场面。
中场休息时,往常裴逸都是坐在凳子上,低头用毛巾擦汗,或是换护腕、喝水,但是上次的篮球赛,却一改常态,时不时往观众席看去。
观众席的迷妹发现裴逸的视线,立刻爆发出欢呼声,众人只以为是男神发福利。
现在细细回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男神的小粉丝1号:嫂子藏在我身边???】
【1111111:不会吧?】
【nsdd:作业不够多,还是被骂少了,各位好闲。】
【匿名咸鱼:虽然但是,楼上的,应该没嫂子,感觉男神那天情绪好像不高。】
【小于小于年年有余:+1111,别瞎猜了。】
【180:我寻思孟芊雪不就在第一排坐着呢?可能看孟芊雪吧。】
【不要香菜:明显没看第一排,看的是别人,要是看第一排,目光应该是平视啊喂。】
【别管我要做梦:哈哈哈裴逸不会是在看我吧哈哈】
【吃吃吃让你别花痴:楼上,天亮了,别做梦了。】
许栖刷完帖子,起床洗漱,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贺川这边尤其顺利,裴逸那一筹莫展,许栖再次惆怅。
晚上要留校参加竞赛培训,他今天多穿了件针织毛衣,临走前又在原身的一堆笔记本里,挑了本比较厚的,打算用来晚上听课做笔记。
只是刚翻开那个黑色笔记本,许栖就抿了抿唇,笔记本第一页写着他的名字。
第二页还记录了一个电话号码,他可以确定,这不是他自己的号码,而且原身留下的手机通讯录上也未存过。
【叮!恭喜宿主,任务进度达到20%,获得奖励神奇药水一瓶。】
系统的声音忽地在脑海里响起。
许栖愣住:只是一个号码,进度条直接拉了近5%?
【接下来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探索故事线。】
叮的一声,系统转瞬消失,留许栖一个人风中凌乱。
他连忙拿手机输入号码,又特地走到学校偏僻处去打电话。
随着嘟嘟的声音响起,紧随着的是标准的播报女声——没打通。
许栖眉心跳了跳,没放弃,又打了几次。
终于在最后一次,电话接通。
许栖脑海中设想过对面人的身份、声音和年龄,没想到真等电话通了,那边传来的却是一个年老的声音:
“西西呀,想起给婆婆打电话啦?”语气里的熟稔亲切打得许栖措手不及。
他以为他要面对的是那种借高利贷的凶狠大哥,毕竟原主能短时间内搞那么多钱,方法无外乎在法律之外的那几条。
“婆婆。”许栖嗓音有几分僵硬。
刚出声,那边就急切起来:“西西,又在学校受委屈了?”
许栖眨了眨眼,从鼻腔里发出嗯声。
那边听筒里立刻传来老人家的安慰声,语气柔柔的,透着满满的关心,无形中令许栖放下了一身警惕的刺。
他有技巧地和对方交谈,从中套出信息。
获得的结果让许栖心情久久陷入难过中,晚上的竞赛培训课,他都没了心思,一个人躲在最角落的位置,脑袋里嗡嗡声不断。
控制不住回忆下午的那通电话。
原身和这位婆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但原身却把对方当成亲婆婆。
原身在上小学的时候,和婆婆是邻居,那时候,原身的母亲生病,父亲奔波在工作单位和医院,原身才念四年级,萝卜丁大的一个小孩。
上学、放学都是自己一个人,捏着枚硬币跟着一群高个子的大人一起坐公交车,许正华那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没空给小孩做饭,原身手里也没钱,饿得像只干瘪精瘦的猴子。
后来被邻居家的婆婆发现,把原身带家里来吃饭。那段短暂的时光里,是原身少有的能感受到温情的日子。
再后来就是上初中后,母亲蒋云去世,许正华带着原身搬到新的住处,原来温馨的小家换成便宜的、未装修好的水泥房,简陋的家具,连仅有的几个灯,灯光都是暗的。
原身念初一,自卑、胆子又小,晚上面对着粗糙灰暗的墙面,偶尔风吹过吊灯扑朔晃动,整个人如置身鬼屋里。
“婆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就在房门口,我听到有脚步声了!”
“可是我看不见他。”
原身唯一的倾诉对象只有邻居婆婆。
许正华染上毒瘾,日夜不归家,十岁出头的小孩,一个人承担着所有的恐惧、孤单和无措。
“西西,你一个人待着锁好门,别胡思乱想哦,可能是风吹的。”婆婆叫他的小名,一次次安慰。
直到半个月后,原身再次打起电话:“我好害怕。”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恐惧。
“他们……我们中午午休上厕所,只有我……只有到我的时候灯是灭的。”
“其他人都不会灭……只有我……”
“他们知道我怕鬼,值日的时候,班里就剩我一个人,他们……他们就把灯关了。”
“我害怕……”
那通电话里有关原身的经历在许栖脑海里一遍遍重复,他鼻尖酸涩,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四周都是来上培训课的学生,许栖趴到桌上默默流眼泪。
那通电话里,许栖继续问道:
“婆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吃的药管不管用?”
交谈中对方说话时总是咳嗽几声,况且年纪大了,身上总会有点小毛病。许栖语气里带着探究。
“我这两年不错了,多亏西西你给的钱,要不是我这要入土的老婆子都……”
电话的后半截让许栖知道了原身钱从哪儿来的。
初三和高一的寒暑假,原身跑去郊区的电子厂,谎报年龄,在那一做就是一整个假期。
赚来的钱供自己读书花销之外,还给了大头给老人家,老婆婆大前年甲状腺里长了个肿瘤,良性,要做手术。
然而他唯一的儿子也拿不出多少钱。原身甚至比婆婆儿子还要急,进工厂里赚来的钱给出很多。
回忆到这结束,许栖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垂着眼眸,以遮掩哭得红肿的眼睛。
他拿的这个恶毒反派的角色真是可恨之余又可怜。
因为不堪的同年经历,他走上了不归路,甘愿不要脸皮地当舔狗,又嫉妒心作祟,买凶伤害主角受。
但是,他实在可怜啊。许栖脑袋里乱糟糟的。
一想到那些欺负他的同学,许栖真想穿回去,狠狠暴打那些人几顿。
他一时间心绪复杂,又为自己曾经的猜测所不耻。
黑板前女老师的呼唤声令他彻底回神;“最角落低着头的那位同学,穿针织衫的,你上前面来做这道题。”
瞬间,四处的目光如一只只弦上的箭矢,向许栖射来。
许栖站起身,抬起头。
眼睫毛还湿漉漉的,挂着晶莹泪珠,鼻尖粉翘翘的,唇瓣湿润艳红。
四面八方响起轻微的吸气声,有人在窃窃私语。
许栖揉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从教室的最后排走上前,他眼前还盛着盈盈的水液,阶梯教室又多个台阶。
视野里有几分模糊,走路时脚下不慎踩歪,整个人倏地往旁边栽去,在一阵惊呼里,许栖的胳膊被人紧紧握住。
“小心。”裴逸皱着眉,脸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