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一件心事,这一晚,路元清睡得很好。
直到天光大亮,她才从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路贤清近在咫尺的侧脸。
不同于她的神清气爽,他刚刚才勉强睡着,眉心仍轻微打结,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青。
兄妹俩相差几岁,又各自走过不同的人生,气质更迥异,平时乍看起来,很难再联系到一起。
只有在这样宁静的时刻,路元清才能从哥哥脸上找到一些熟悉的细节。
眼尾如何挑起,鼻梁怎样起伏,血缘留下的痕迹微末而确切。
她眸光闪烁,忽然觉得自己昨天的行径似乎有点冲动。
——要是哥哥真的能明白过来,以后都安分地接受庇护,不如就……适可而止吧?
像是感受到她的打量,路贤清眼睫轻颤,眉毛在梦中苦闷地拧得更紧。
他双臂仍被牢牢禁锢着,经过一夜磋磨,手腕皮肤磨破又肿起,连底下床单都洇开一小片红。
“……”
沉默片刻,路元清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去弄醒他,她只是小心支起身,将那副手铐收回仓库,又悄无声息地下床洗漱,最后在床边留下一管药膏,便独自离开。
一推房门,便看到过道对面杵着一个人。
贺锦延已经彻底从昨天那般浴血重生里洗脱出来,换过一身衣服,正抱臂倚在墙边,额发垂落,和面罩共同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阴鸷的眉眼,也不知道默默等了多久。
看见路元清,他迅速放下胳膊,迎过来时声音里都带着笑:“早啊。”
“嗯。”路元清轻轻带上房门,边朝外走,边抛给他一样东西,“戴上。”
那是只纤巧的黑色平镯,外形极其简单,没有任何装饰,贺锦延一接在手里,却沉沉地往下坠,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和路元清之前拿出过的许多“奇迹”一样,他根本看不出它的材质和用途,也没费心去猜,径直套上手腕。
紧接着,那镯子立刻向内收缩,箍紧,服帖得如同本来就是生长在他腕间的一抹黯痕。
“它单方向连通我的空间,这趟能找到的物资,你可以都放进去。”
贺锦延挑眉,转了转手腕,目光随即落向走廊边挂着的一幅装饰画上。
下一刻,那幅劣质油画便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只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
“真神奇。”他赞叹一声,继续跟上路元清朝外走,丝毫没在意关于“单方向”的问题。
只能放入,不能取出。
这是路元清以防万一的手段,贺锦延也只觉得本该如此。
赋予他的能力和信任已经超脱出其他人,再多一分,都反而会让他惶恐。
冬日夜长,宽阔的一楼大厅里,四面墙投下的阴翳仍然厚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往常这个时间,盛熙应该已经起了,厨房漏出的灯光混着早餐的烟火气,是这世道里难得的安宁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