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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宴之城(二)(2 / 2)

给我的感觉很寂寥,什么都没有,心里却不能平静。

难以形容,就是觉得这地方经歷过什么大灾难一样,让人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很淡很淡,但不能说是没有。好像被人遗忘,但却始终在人心中留下了痕跡。

不能像留在沙莫中的脚印一般,风一吹就消失。那歷史留下来的伤很深。

深得连我,一个外国人也感受到了。

我问了月瞳,她望着沙漠,边对我说着尤德西斯的歷史。

尤德西斯本来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国民友爱富足,魔法盛行,景色优美如画,可是再强大的国家也敌不过宿命,灭亡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听着,月瞳的语气充满了沧桑。

我好像看到她的心充满空洞、苍老,满目苍夷。

可能是错觉。

这个地方总是让我惶恐不安。

我常会觉得有人在我的耳旁喃喃细语,又发觉不过是幻觉。这情况在深夜尤其严重。

这让我不能安睡。

我也感到了一种危机,让我不放心在这地方安睡。

夜间,我像昨天一样在床上辗转难眠。也因此,我知道了让我產生危机直觉的是什么。

我听到轻巧的跳跃声,细如猫儿走过,但经过骑士训练的我,知道这是什么。

月瞳从窗外跳了进来。除了她以外,没有人有这一身本领。

我感到了寒冷,是她拔出了剑,不用眼睛,也感受到她散发在外的杀意。她用剑杀过很多人,只有在闭着眼时,我才能静下心来察觉这事,淡淡的血腥味。

我在装睡,她高举了剑。

我打算在她刺过来的时候反击,剑已经握在怀中,蓄势待发。

但是,她又把剑放下来了。

你已经发现了,我偷袭失败。

她开口对我说。我继续装睡,没有回答。

作为一个骑士,应该要勇于接受死亡吧。我对你发出挑战,明天一早,用完饭后,你答应吗?

我睁开眼,坐了起来,看进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我答应。

她点点头,说:

好,那么明天见。

你如何看出我在装睡?

呼吸声。睡觉时人的呼吸比什么时候都要粗重,而你很紧张,甚至屏息。

我心里骂着自己大意,看着她转身离开。

我知道这个城堡很可能只剩下我一个客人了。

我是贵宾,她想给我一个隆重的死亡仪式。

而我,没有反抗的馀地。

(月瞳)

昨晚,我把所有人都清乾净了,只有莫尔,我给了他决胜的邀约。

这或许是出于我身为骑士的骄傲吧。

一大清早,我就起了床,为种在空音旁边的蔷薇浇点水。

之后就到食厅中和莫尔用早膳。我们俩的话都不多。

你可以告诉我为何你要把我们全部人都杀光吗?

为了尤德西斯的国民。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在死亡之中遗忘、挣扎。

这是诅咒吗?

算是吧,但正确来说应该是宿命。

莫尔没有多问,继续默默地进食。这会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顿饭。

我们都吃饱了,一起走到了大厅。空音的石雕就放在中央。

我走到了空音的面前,抚着她的脸和头发,说:

我最珍爱的姊姊,请你看着我们,为我们的决斗作评审公証。

我转头看向莫尔。

你准备好了吗?

他用眼神代替了回答,手中已拿出了剑。

我走到了大厅的对角,也拔出了光剑。

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心中默数三秒,再睁开眼,向对方攻了过去。

这次,他拼了命,我拿出了所有的实力。

他完全没有胜算。

他侧身闪过我正面的攻击,想由我背后袭击。

我没有给予他任何机会,反手一挡从背后来的一剑,突然转向前刺他的胸前要害。

他慌忙避过,右面又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剑锋一转,攻向了右侧。这次他闪避不及,被我划了一道血口子。

他受痛反而变得更为冷静沉着,转攻为守,等着我的缺失。

我的缺失又岂容易找?他渐渐落于下风。

我跃起,直刺过去他的心脏,他挡开了,我转为劈击,他用剑硬接了我这一剑,他的手臂大概是被我震得麻了。

我乘他一时的放松无力攻过去,这次的目标是颈项。

他勉强挡开了,但手臂中剑。深入见骨。右手据痛,不能握剑。剑交左手。

左手并不如右手灵活,他已经是强弩之未,不可能赢得了我。

他连接的攻击我都可以轻易挡开,他却为此气虚喘喘的。

右手的动脉被刺穿,血如涌泉,不可能止得住。

我们停止了攻击,胜负已分。

莫尔感到了晕眩,无力支撑身体,倒了下来。

他的剑已放下,手按住了伤口,血依然喷涌着,表情痛苦。

我把光剑放回腰际,蹲下来,注专看着莫尔,轻按着他的创口。

闭上眼睛,为他唸上止痛咒。

他的面容放松了,但呼吸慢慢弱了。

眼皮闭上,呼吸停止。他死了。

我站起身,木无表情,内心亦无波澜。死亡对我而言已没有任何特别。

小信飞到我的肩上,对我说:

做得很好。

我点了点头,看着莫尔的尸首消失。

亳无预兆地,我感到了一阵轻松。多年积存的魔法流动散得很快,像把压在身上的大石逐渐拿走。

我转头看向空音,她祥和的面容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真的吗?小信?

我难以置信地问他。

对,我们成功了。

小信展开翅膀拍打着,兴奋地绕着我飞行。

人鱼们都出来了,这是城堡里是千年之中最热闹的一天。

星澈、悠、夜塑、父亲和母亲都同时出现在我的面前。

城堡内外的人鱼发出欢呼声,传遍尤德西斯。

我走到了父母亲的面前,却想起我们已经是不同的存在,不可能再得到他们的拥抱。

夜塑和星澈走了过来,拥抱了我。

没有任何触感,却让我感到了温暖,这是从心底暖出来的。是他们的怀抱。

父母亲也一样抱了我,父亲对我说:

谢谢你,这千年来为了我们,牺牲了自己。

爸,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啊。我们都是尤德西斯的一分子。

父亲微笑。这时城堡传来了一种轰隆巨响,沙子从天上掉了下来,越来越多。

魔法能量散去了,力量不能再支持一直以魔法支撑迄立的城堡,城堡要塌陷了。悠说。

我看着她,只见她半透明的身体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隠约难见。

你们在消失?

我看到夜塑,再看看星澈,他们的情况和悠一样,证明了我的说法并没有错。

魔法能量清掉了,我们当然会消失。因此我们要出来和你告别啊。母亲对着我说,也是对着空音说。

他们走到了空音的面前,一一向她道别拥抱。

城堡的顶部已经空掉了,透出一丝丝的阳光。在阳光下他们的身影已经难以见到。

人鱼们的声色慢慢静了下来。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说话,是星澈在我耳边的细语:

别难过,我们要走了。

我对他说一句,我很好,但喉咙却只能发出哽咽,未能回答,他再也不能听到。他们都消失了。安安静静地,消失了。

我呆站在大厅中间,看着城堡墙壁掉下的沙子。

沙掉到我的身上,没有重量,但同样地,负载着千年的重量。

城堡已经不成样子。只是颓垣败瓦。

我的身体也很轻很轻。

看来我们也是道别的时候了。小信说。

我看着他,他的银光很耀眼,我看不到他的轮廓。

我再看看自己的身体,好像在随着风,消逝。

诅咒解开了,我的工作完成,灵魂也自由了。

再见。我对小信笑着说。幻鸟不会在主人的面前消失,他会和主人进行告别,往太阳的方向飞过去,直到螎为一体。

我看不到小信了,阳光很刺眼。

城堡没有了,已经和沙漠合而为一,他们本来就应该是一体的,一个尤德西斯。

我转头看向惟一剩下来的东西,空音的雕像。

她是我最后放不下心来的东西,世上最珍爱的人。

我想抚摸她的脸颊,但已经没有了触感。我轻得风一吹便会散。

我痛心的看着她永恒絶美的容顏,把头凑到了她的耳边:

姊,永别了。保重。

我就是风,飘散在尤德西斯的每一个角落。

我看到了一个精緻的纯白石雕,是一个忧伤微笑的絶色女子,双手抱在胸前,身上缠着蔷薇。

脚边,有一颗翠绿的嫩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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