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真得不理解!”
“呵——你不理解?”
建宁好笑的用手扶额,像是看傻子般看着老大:
“本宫说老五是小狗崽了,你老大也比老五聪明不到哪里去?”
“是!”建宁右手握着木制伞把,左手手指向内,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喊道:
“本宫是大清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可从小到大本宫究竟拼着这个只是拖累的金枝玉叶身份给享受到了什么好处?”
建宁皱着眉头,满脸不解,似乎是在自问,也是在对康熙与他的汗阿玛顺治皇帝提出质问,愤怒的整个消瘦的身子都在发抖,双眼红彤彤的流泪骂道:
“本宫幼年丧父,及笈了就被兄长一手包办婚事,嫁给汉人本宫认了,好不容易度过满汉磨合期,享受到夫妻恩爱、儿女绕膝的美满生活了,自己从小亲近的侄子毫不留情把本宫一家子都送下去走黄泉路了!还一副为本宫好的伪善模样,将本宫关进这处处藏污纳垢的紫禁城里了却残生!”
“我呸!一想到我公主府满室鲜血的样子,本宫就恨不得把你们顺治一脉的所有人都送下去给我的夫君、儿女们偿命!”
“小姑姑,人活于世,责任与义务是相伴的,你凭着皇家金枝玉叶的身份,富贵安稳的度过了一生,已经比这世界上的大多数女子们过得好太多了!”
“朕承认自己确实对不住小姑姑,可无论再来多少次,吴应雄和他的嫡脉们,朕都会一并铲除!”
听到康熙这掷地有声的冷腔冷调,建宁的双眼变得愈发红了,整个人气得颤抖的仿佛骨头都要散架了。
“错的不是朕!是那出尔反尔,妄图分裂我大清的逆贼吴三桂!”
“错的是小姑姑!你分不清是非,把自己的私情凌驾于法理之上,把小家放到国家前,利用你手中懿靖大贵妃留给你保命的势力,与那些只是妄图获得私利的白莲教余孽们勾搭在一起,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你怨恨朕!朕又何尝不恨你!”
“你伙同叛贼余孽们,偷偷在平妃灵堂中暗藏麝香包,致使太子妃早产,险些让大清没了一个衔玉而生的嫡长孙!”
“你伙同那些贼人们,蛊惑惠妃与德嫔,让这俩蠢货将承庆、胤祚的夭折放到仁孝头上、赫舍里一族身上,让纳喇氏心怀不甘的处处挑破保清与保成对立,让乌雅氏自作聪明的以穗兰为探子,暗中窥探东宫!”
“甚至当年承瑞、承祜、赛音察浑、承庆、长华、长生、胤祚、胤禌他们这些人虽然确实体弱,不像能养得住的,但他们这些兄弟,早早夭折的背后也有逆贼们推波助澜的影子!”
“如果朕年轻个二十多岁,一直没有查到这些,或许还真的会为了杀害小姑姑一家而心存愧疚,可这些陈年旧事被抽丝剥茧的一层一层掀开后,朕只恨!当时顾虑着情分与恩义,没有把小姑姑也一并送下去与这些叛贼们作伴!兴许朕的那些可怜儿子们还能多活几岁呢!”
比肩连袂站在一块的兄弟五人从他们汗阿玛口中听到这话,瞬间全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中翻涌起来了滔天巨浪,双眼仇视的紧紧看向建宁大长公主。
“承庆”是胤禔一母同胞的哥哥,“承祜”是胤礽的亲哥哥,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承瑞、赛因察浑、长华、长生”是胤祉的四个亲兄长,小六胤祚是胤禛的胞弟,小十一胤禌是胤祺的幺弟、宜妃郭络罗氏的幼子。
看着五兄弟愤怒的看向自己,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的模样,长年累月的恨意早就将建宁的一颗心磨得比石头还硬了,她眯着有些昏花的眼睛,看向对面的父子六人:
“你们不要想着把屎盆子尽数扣在本宫身上!那些作孽的白莲教势力干的事情与本宫无关!本宫是为了给本宫的一家人报仇,才会团结了所有与你们有仇的势力,哈哈哈哈,本宫有何错?”
“不要以为你们这些人把那些小崽子们的夭折全都说出来了,本宫就会自省、会觉得心中有愧!呵——本宫的儿女们被砍头时,他们的年龄未必有这些夭折的小崽子们大!”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你不顾大长公主的身份与那些贼人们勾结在一起,若江山真得分崩离析了,受苦受难的还是民间的百姓们,孤不理解,你到时候看着大清乱了,民不聊生时,真得不会有一丝后悔吗?”
听到胤礽的质问,建宁朝着父子六人的方向上快走几步。
“唰唰唰——”
将她团团围住的带刀侍卫们全都将腰间的佩刀给抽了出来,用刀尖指向建宁。
“胤礽!你莫要将大帽子往本宫脑袋上扣!本宫没那么大的本事来忧国忧民,也没那么高的眼界来俯瞰整个大清,本宫就只想为本宫死去的夫君与儿女们,还有受到顺治欺侮的博果尔哥哥与娜木钟额娘报仇!”
“大清的阿哥们都是宝,公主们就贱的像根草!我们存在的唯一用处就是与这方势力和亲、与那方势力联姻,而后稳固你们男人手中的权柄!”
“不是所有和亲的女人都像孝庄那般,时时刻刻将大清与科尔沁放在心上,即使一个个娇滴滴的公主与宗室女像是一朵鲜花般被蒙古草原上的风沙给吹折了,纵使蒙古一个个热血如朝阳的贵女日复一日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京城宗室府邸中坐着冷板凳,将那份从大草原上肆意生长出来的鲜活劲儿都给磨没了,她还可以口口声声说满蒙联姻不可破!不可违!不可不做!”
“你们这些受益者,如今一个个来指责本宫的不是!怨恨本宫格局小!怨恨本宫是非不分的站在大清对面!怨恨本宫将小家私情凌驾于爱新觉罗一族的权柄之上!”
“呵呵呵呵呵——”
建宁像是喝醉酒般脚步踉跄,边哭边笑。
头顶上的大雨下得更大、更密了,伴随着“轰隆隆——”的惊雷声,险些把建宁的哭声都给遮盖住了。
“本宫没那么大的本事,就是想做个贤妻良母,夫妻恩爱,子女绕膝,如果,如果当初”,建宁深吸一口气,五官都皱的一块了,心碎不已的哽咽道,“你玄烨即使把我们一家子关在大牢里,关一辈子,但只要让额驸和本宫的儿女们都活着,整整齐齐的活着,让本宫能瞧见他们、摸到他们,而非看着他们的坟墓,触碰到他们丧命的鲜血。”
“本宫何必与那些连本宫都看不起的逆贼们相勾结啊!”
“可惜、可悲、可叹啊!”
建宁大长公主一把丢掉右手中的白色油纸伞,任凭密集的雨点子将她从头到脚打湿,大雨打在她的眼睫毛上,雨水与泪水混成一片,险些使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本宫终究是比不上你们男人心硬的!希望你玄烨还有你们这群小崽子们未来能一个一个听着你们的女儿、姐妹们的死讯从茫茫大草原上传来时,心里没有一丝痛意!”
听着建宁大长公主这一连串带着哭腔的怒骂,康熙父子六人的薄唇抿得更紧了。
“小姑姑,过往之事已经成为尘埃,多说无宜,朕也不想再追究了,你把你知道的反贼势力全部供出来,朕可以撤销吴应雄反贼的名头。”
“唉!撤销额驸的反贼名头,哈哈哈哈,他早都成一把黄土了,甚至都因为他爹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了,你说他不是反贼,那你当年血洗我公主府,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脸吗?”
“你说他不是反贼,往后的世人们就真不会把他当反贼看了吗?”
“你以为本宫是重视身后名的人吗?若本宫真得看重那死后虚无缥缈的名声,本宫这么多年就不会忍辱负重的潜伏在宫里了。”
“所以小姑姑死到临头了,还是要助纣为虐,充当那些反贼们的保护伞吗?”
康熙眯眼道。
建宁冲他挑眉笑了笑,用手捂上心口的位置,顶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转身淋着雨坐到梨花树下。
雨水将金纸、银纸烧出来的灰烬冲到她的脚下,将她白色的绣花鞋子以及银白色的旗装下摆给染得黑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