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晕了一路的船了,在水路上就没怎么吃过东西,如今一颗橘子糖下肚了,脸色也跟着变得好看了许多,瞧见大侄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挠挠脑袋上的凉帽,后知后觉的九阿哥伸出左手拍着弘晞的小肩膀尴尬地画起了大饼:
“那啥啊,金团,九叔有钱,等咱们到江宁了,你喜欢什么九叔给你买什么可好?”
弘晞闻言眼睛一亮,立刻点了点脑袋,他可是惦记着到江南玩呢。
到时候他汗玛法和四叔、八叔肯定忙得脚不沾地,没功夫带他出去,他九叔、十叔可是有钱又有闲啊,是最好的陪玩对象了。
这时,胤俄瞥见跟在弘晞身后的梁九功手里捧着一根蛇头拐杖,看了几眼认出是皇太后备用的拐杖,他不由含着嘴里的薄荷糖碎渣,困惑的看着梁九功出声询问道:
“梁谙达,你拿着皇玛嬷的拐杖下来干什么啊?”
听到十阿哥的问话,梁九功适时地将手中的拐杖捧到胤禟跟前,笑眯眯地说道:
“九阿哥,太后娘娘说您晕船的时间长了,怕您腿脚发软、身子虚,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到江宁了,担心您走路摔了,就让奴才给您送根拐杖来扶着走路,安全些。”
老九闻言一张俊脸瞬间就红了,他嚼着嘴里的橘子糖,伸手从梁九功手里接过蛇头拐杖,拐杖是用黄花梨木制作的,色泽很漂亮,匠人们将其打磨的十分光滑,一根毛刺都没有,拐杖底部还裹着一层防滑的牛皮厚垫子,他右手握着拐杖试探性地在甲板上走了几步,别说确实挺省力的,比他扶着墙走要舒服,遂颔首道:
“劳烦梁谙达替我谢过皇玛嬷。”
梁九功笑着颔了颔首,又低头看着弘晞道:
“太孙殿下,奴才带您回顶层吧?”
弘晞摇头看着梁九功道:
“梁谙达你自己回去吧,我想留在这儿和九叔、十叔玩一会儿象棋。”
梁九功想了想万岁爷正在顶层看书,小太孙自己一个人也无聊,伸手招来几个小太监看着弘晞,又冲着叔侄三人俯了俯身就告退离去了。
叔侄三人回到老九的房间里,胤禟再度变得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胤俄一手抓着小布袋子,一手从房间的小木柜里取出象棋摆放在了桌子上。
他和弘晞做到桌子旁,老十瞧见糖果袋子里竟然还有几根五香牛肉干,他把牛肉干掏出来推到弘晞跟前,自己又挑了颗花生碎奶糖丢进了嘴巴里。
弘晞也撕开包裹在牛肉干表面的透明油纸,往嘴里塞了根牛肉干,他倒是也不怎么想下棋,只是在顶层房间里待烦了,想下来寻他九叔、十叔唠唠嗑。
他的小手像是搓麻将似的,搓着面前的象棋,将嘴里的牛肉干咽下去后,才看着胤禟、胤俄询问道:
“九叔,十叔,四叔、八叔已经离开了好几日了,他们俩在暗中暗访盐官与盐商们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老四的手段那么狠,八哥的嘴皮子那般溜,他俩凑在一起办差就是最好的搭配了,再者还有汗阿玛的侍卫、暗位保护他们呢,能出什么事情呢?”
胤禟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地说道。
胤俄嚼着嘴里的奶糖,感觉稍微有些黏牙就抬起胳膊拎起桌面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用舌头将黏在牙齿上的糖块勾下来,混着茶水给冲进了肚子里,才开口道:
“九哥,你还真别太自信了,我看四哥、八哥这差事办着不简单,常言道,强龙也怕地头蛇,更何况为了能真的查到东西,四哥、八哥这回还得隐藏身份,连‘强龙’都不是了,想要瞧清楚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想来是得冒着一定风险的。”
“毕竟这贩盐是那利润巨大的什么断生意来着。”
“垄断。”
弘晞开口接上自己十叔的话。
“对,对,垄断生意,那只要是牵涉到‘垄断’俩字的就是养了一只整日生金蛋的老母鸡,有的人为了银子可是什么事儿都能办出来的。”
听到老十这话,胤禟也睁开眼睛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一块瞧着他的叔侄二人蹙眉低声道:
“老十,你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倘若,倘若老四和八哥这次暗访时真的遇上什么危险了,怕是江南这地的官员们就会见血了啊。”
“咱们家和前朝不一样,朱家的皇帝们若想料理南边官场的事情了,怕是还会被南边文人文官们的言行束缚,咱们的基本盘毕竟在满臣和八旗这儿,遇上实在是不听话的人家,抄家砍头流放都是汗阿玛一道旨意的事情,反正杀不杀,咱们都逃不过被骂。”
弘晞听到自己九叔这好似摆烂的话,又伸手从桌面上摸了根牛肉干,慢吞吞的撕开透明油纸放进了嘴巴里。
只要改革就不可能没有流血和死亡。
旗人东迁计划还只是动了旗人们的奶酪,牵涉到了旗人们的利益就把多数闲散旗人们给气得跳脚破防了,盐政改革这事儿可是涉及到全天下老百姓们的利益的。
一路从北而来,这些盐商们家境有多优渥他们是亲眼所见的,那大宅子、大别院、连成串的美貌小妾,全是靠着数不清的白银堆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汗玛法究竟是预备怎么废掉纲盐法,该换成票盐制度的,将原本被大盐商们瓜分的大蛋糕,切割成数份,让只要想卖盐的人光缴纳盐税就能从事这门生意,把高额的官盐价格打下来呢。
弘晞坐在二层房间里想的出神,康熙靠在三层的房间软塌上也握着手中的书苦苦思索,瞧见心腹太监回来了,他开口询问道:
“拐杖给老九送过去了?金团呢?”
“回万岁爷的话,九阿哥已经拿到太后娘娘的备用拐杖了,他试着握着拐杖走了几步确实省力,太孙殿下留在九阿哥和十阿哥身边玩象棋了。”
康熙点了点头,从软塌上起身,双手背后看着墙上的窗户:
“老四和老八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梁九功瞥了皇上一眼,摇头答道:
“万岁爷还没有呢,奴才没有接到四爷、八爷送回来的信鸽。”
康熙眸子低垂:
“咱们还有多久到江宁。”
“快了,万岁爷,若是快的话咱们下午申时左右就到江宁了,慢的话怕是得到天擦黑了。”
康熙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思忖片刻对着心腹太监吩咐道:
“梁九功传令下去,就说老九晕船晕的厉害,咱们到最近的码头停下,坐着马车去江宁,不着急,江南风景好,让太后娘娘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