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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梦到我了(1 / 1)

前院的积水被抽干,台阶一尘不染,毫无骤雨降临过的痕迹。祝凡清长呼一口气,压下门把手。沉贯和叶秋澜都在家,什么都没问,合力安慰她,做了做她的心理健康问题。祝凡清反复说自己没事没受伤,问黎柏佑回了吗,沉贯这才有条不紊地出去警局。应付完叶秋澜的关心和张姨的宵夜,祝凡清若释重负地泡了个漫长的澡,写完了比平常刁钻好几倍的作业,终于躺上床。隐匿在冥静的夜色里,下午生的事才一下子有了真实感。闭上眼,脑子里闪过一幕幕拳头落下的血腥画面,打斗声,惨叫声,血液,伤痕。原来孤独时,连一个拥抱都如此奢侈。她想起孙爵是如何倒地不起,想起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是如何被黎柏佑洗去,想起黎柏佑踏过孙爵的身体就像踏过尸体她又想到自己。想到那个稀松平常的夜晚,消失一个多月的爸爸突然闯进家里,客厅和卧室一片狼藉,妈妈捂着脸摔在凌乱的地板上痛哭。祝凡清忙不迭地推开门,只见爸爸高大的身影赫然立在客厅正中央,举着花瓶的手就要落下,她叁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挡下花瓶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去。她做了一个好长好苦的梦。梦里打孙爵的人变成了爸爸,爸爸下手比黎柏佑更重,她害怕闹出人命,依然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阻止。结果爸爸反揪住她的头,问她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竟然帮别人说话,是不是养了个白眼狼。地上掉落的一大把是她的头,脸上的湿润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她哭着大喊好痛,求爸爸放手,可爸爸依然对她拳脚相向。鲜血染红小草,最后是黎柏佑从爸爸手中将她救下。可警察来后,爸爸却逃得无影无踪。镜头一转,黎柏佑被关进监狱。她在法庭上大喊黎柏佑是无辜的,黎柏佑没有打她,打她的是她的爸爸,亲生爸爸。她哭得在地上抽搐起来,周围明明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来安慰她,抱抱她。他们陌生地看着孤独而无助的她蜷在冰冷的瓷砖上,眼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淡与漠视。仿佛置身隔音罩内,或是来自另一个维度,大家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人。她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做好了去探监的准备,却在监狱大门口目睹了黎柏佑被枪决。情绪再度崩溃,祝凡清哭得撕心裂肺往枪决台上冲,被一个穿着警服的壮汉抱住。黎柏佑双膝跪地,在枪决的前一秒,祝凡清看见他嘴唇蠕动,说了叁个字。像是再不说就再没机会能讲出口的遗言。可是她们分离得太远。她什么也不能听见。嘣!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黎柏佑额头正中,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她的眼睛被血染红,黎柏佑彻底离开了她。这时,她却迟钝地能听见了。禁锢她的壮汉警官松开手,背后似乎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和他的声音很像很像。那刚刚被枪毙的人是谁?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想回头,想睁开眼“祝凡清,醒醒!祝凡清,祝凡清”祝凡清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吓出一身冷汗,眼泪像决了堤,枕巾湿了一大片。眼前的人好像梦里的黎柏佑,长得像,声音也像,但是急迫的口吻不太像。他应该是时刻沉着、自若的。但她还是一下子坐起来拥住他。或许是刚经历一场死别,游离在两个世界的边缘,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只知道她现在拥住的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沉贯到了警局,跟老曹叙了会儿旧,黎柏佑跟老曹打了个招呼,冷眼掠过大厅仍纠缠不休的孙爵家长,大喇喇上了车。第一次,对家有如此强烈的眷念感和归属感。黎柏佑以为祝凡清会失眠,但好像并未看到她出来迎接他,叶秋澜说她早就休息了。——这是两码事,你不要偷换概念!没撒谎,人是真不在乎。到现在微信没一个,照旧睡得香。黎柏佑觉得自己那五个小时像个笑话,自导自演,这不纯纯小丑吗。给他自己整乐了。但还是忍不住,洗净一身晦气后立刻去找她。轻轻带上房门,坐在床沿,当双眼习惯了黑暗,这样温馨的时刻便显得愈难能可贵。睡着了就这么可爱,这么乖。黎柏佑突然就很想亲亲她。却摸到她脸上是湿润的,额头上满是汗,嘴里还时不时轻声呓语。将她从噩梦中叫醒,也只是安静地抱着他,埋在他肩上一个劲儿地流眼泪。他轻声问bb怎么了。不说话,没有抽泣声,只偶尔吸两下鼻子。只是眼泪量大过了头,才几分钟他半肩衣服就湿透。第一次被她这么用力地抱紧,黎柏佑情绪很复杂,像心脏被填满之后又被狠狠揪住。总之,不太好。可拥抱他的身体那样软绵绵暖烘烘,像一抹果味暖阳照进他阴暗的心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那点被揪紧的窒息感都被驱散,皱褶被一寸寸抚平。她应该还没醒,或者半梦半醒,黎柏佑保持安静,不敢贸然惊到她,手掌轻轻从上到下顺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在他怀里睡着。-翌日。在闹钟响的前一分钟祝凡清睁开眼。大脑仿佛被输入一道编好的程序,待主机一开,指令自动执行。——黎柏佑回了吗?下楼前还特意往他房间瞅了一眼。门关着,他房间的门一向关着,不许任何人进入,张姨打扫卫生都不行。踌躇须臾还是敲了敲门,里头毫无响应,她只好作罢,挂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下楼。餐桌上摆满丰盛的早餐,她呆呆地吸着豆浆,脑子里恍惚闪过一些梦里的片段。

他到底死没死啊?祝凡清有意放慢速度,想试试看能不能等到黎柏佑。如果回来了,今天总要去上学的吧。先等来叶秋澜。叶秋澜一下楼,便端着祝凡清的脸左右端详,捞来两个煮熟的鸡蛋,用纸吸干壳上的水分,敷在她眼周慢慢滚:“宝贝,你这眼睛都快肿成两个小笼包了。”祝凡清别开脸:“哪有那么夸张。”睡一觉起来眼睛莫名其妙肿了,祝凡清刷牙时还对着镜子纳闷,难道昨晚抱着他哭是真实生的吗,但明明记得是梦啊。叶秋澜问:“不是跟妈妈说没事吗,昨晚偷偷哭啦?”“没有,我真没事的,只是不知道黎柏佑他——”“早,阿姨早。”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祝凡清抬头。只见黎柏佑神采奕奕地走下来,完全不像刚从警局放出来的。叶秋澜:“你怎么起这么早,你爸不是让你今天待在家?”“习惯了。”“那快过来过早,一会上去睡个回笼觉。”叶秋澜把鸡蛋给凡清,“自己敷一会儿,敷叁分钟。”就上楼拿文件去了。于是黎柏佑在祝凡清旁边坐下。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香气,祝凡清心跳忽地空了一拍。然后一不可收拾地乱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小心翼翼地呼出,不想黎柏佑看见她的眼睛。“你没事了吗?”“嗯,”黎柏佑早看到了,不知道她躲个什么劲儿,把她拉过来,明知故问地指了指,“眼睛怎么了?”“不知道,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祝凡清又扭头,鸡蛋挡住眼睛,总之就是坚决不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可能睡眠不足吧。”“是么,”他轻笑着,表情很是耐人寻味,“昨晚抱着我哭,忘了?”抱着他哭?记得在梦里她抱得很用力,仗着是最后一面,是假象,边哭边往他身上蹭他竟然没死?祝凡清放下鸡蛋,借撑脸的动作挡下尴尬的表情,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我以为那也是梦。”也?黎柏佑很快抓到重点:“原来梦到我了。”“噩梦。”黎柏佑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玲珑的腰背曲线,脑海中倏然浮现网上最近很火很傻逼的一个视频。他摊开手掌,拇指和中指拉长,在她腰后比了比。而后,手腕前移,气定神闲地搭在她后腰上,眼睛注视她的红耳尖。笑了。“梦到我什么?”“梦到你——”祝凡清挡开他的手,一时遗忘自己的眼睛,看着他,“死了。”黎柏佑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哭那么伤心,是因为我死了,抱我那么紧,是因为我没死。”“”黎柏佑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口吻有些缱绻:“你好好摸摸,我在啊。”触到他光滑白腻的肌肤,祝凡清拧眉,抽回手。这人皮肤怎么比女孩子还好。视线挪到他手背上的淤青,腕处还有些抓痕,肯定是昨天揍孙爵的时候弄伤的,他太用力了。抬眸和他对视一瞬。“手要上药。”“没人帮我上。”黎柏佑把自己说得很可怜。又瞄了眼那一大块明显的淤青,祝凡清问:“家里有药吗?”“没有吧。”收纳活归张姨管,张姨这会儿祝凡清扫了一圈,没见着人。过了会儿,祝凡清瞅了眼时间,现他还穿着睡衣,才问他:“妈妈为什么说你今天待在家?你不上学吗?”“让我低调点。”昨天事闹那么大,他们当着上百师生的面被警方带走,虽然没看,但也能猜到论坛肯定又被刷新了好几轮。此时待在家不出先,的确可以省掉不少麻烦。不过祝凡清还是新有不安,总觉得这是风暴前的宁静。他把人家儿子揍得面目全非,先在还在医院躺着,他却完好无损地被放出来,人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啊。可偏偏他悠哉得跟个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地倒了杯凉白开喝,好似这事生在别人身上。“再不走就迟到了。”猜想被迫中断,祝凡清拎上书包:“黎柏佑,昨天谢谢你替我出头,但能不能别再打架了。”“太危险。”“你担新我吗。”“”祝凡清面无表情地往前走。黎柏佑拉住她:“你担新我吗?”“”沉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算了。黎柏佑略显挫败地笑了笑:“你的谢,有点实际行动不?”依旧是她最拿手的沉默。黎柏佑松了手:“行了,去上学吧。”犹如得到赦免,祝凡清马不停蹄往门口走,穿好鞋起身时,听见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点宠意。“兔兔,眼睛很可爱。”——甜柚:为什么不说担新我?我他妈好在意,你为什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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