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床单仍然皱巴巴的，几乎清晰地留下一个格伦形状的印记。电视已经蓝屏，幸好他们都知道南希·汤普森会活到最后。[注]

米克沮丧地倒在床上，努力消化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首先，他不是同性恋。

他们练习亲吻是为了更好地亲吻女孩，而不是亲吻对方。

但感觉很奇怪。

因为米克发现他很喜欢亲吻格伦。

也许亲吻女孩的感觉还要更棒？

米克将枕头拉到脸上，呼吸着格伦的柠檬洗发水味道，心道：现在我已经有了接吻的理论和实践经验，只缺一个合适的女孩。

day2－直男击剑

这天的最后一堂课是历史课，米克坐在教室中间靠窗的位置打瞌睡。他本应该与查德和格伦一起坐在这里，但前者几乎一整天都不见踪影，而格伦——

米克打了个呵欠。这引起老师的瞪视，但他趁机用余光瞥见坐在后排的格伦，那家伙面前摆着课本，似乎还在做笔记，就好像他真的对一千多年前的某场战争感兴趣。

格伦没有看米克，但他写字的动作变得僵硬，显然已经察觉到自己被注视。于是米克写下一张字条，趁老师低头寻找保温杯的空隙，将它揉成纸团空投向格伦。

格伦接住了它，尽可能地没离开座位，但他们的小动作还是引起小小的嘘声。格伦将纸团握在掌心，继续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直到课堂的无聊击败周围同学的好奇心，才将纸条展开。

米克的字迹很潦草：

[查德去哪儿了？]

格伦叹了口气，抬头看见那双好奇的绿眼睛，只好摇了摇头，快速写下几个单词，再将纸条揉成团，将它传回给米克。

米克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

[待会儿再跟你说。]

这回复毫无价值。米克恼怒地哼了一声，但暂时也没有传纸条的兴趣了，于是他不满地趴在课桌上，等待铃声响起。

又忍耐了半个小时，悦耳的解放铃声响起，几乎所有学生都提前整理好了东西，迅速从座位上跳起来，米克也不例外。

他迅速挤到格伦身边，催促后者：“快告诉我，查德究竟怎么了？”

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米克有理由担心他最好的朋友。

格伦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进书包，坚持不在这里谈论查德的事情。直到他们一同走向体育馆，身边不再有人群簇拥，格伦才低声告诉米克，当天早些时候数学课上发生的事情。

“……有人调换了老师预备的视频课件，内容是一个穿裙子的男人声称自己热爱口交，但原视频里的脸被换成了查德。”

米克的脸色有点发白：“究竟是谁干的？！”

格伦的情绪同样低落，他摇摇头：“老师很快就关掉了视频，但查德当堂跑了出去，之后也没有回复我的短信。”

沉默片刻后，米克才低声道：“我早就说过了。”

当查德在社交账号上转发骄傲游行的内容，并为id加上彩虹后缀时，米克简直吓坏了。他尝试用各种方式说服查德，也许可以把它变成一个“非愚人节”玩笑，例如真心话大冒险，这只是一场冒险。

但查德冷酷地拒绝了他，不仅次日就别着彩虹胸针出现在学校里，而且发起了针对米克的冷战。格伦被迫成为中立国，因为查德和米克都愿意和他交流，但互相拉黑了对方。

米克思考着查德出柜一事将如何影响他自身，以及三人组的处境。坦白说，米克有点害怕那些针对查德的攻击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不想表现得像个懦夫小人，但不论如何虚张声势，米克很清楚自己在学校里不太受欢迎，若非格伦和他形影不离，肯定会被霸凌团体挑中。

[你和格伦经常腻在一起。]

查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米克脑海中。

想起那天下午和格伦的“练习”，米克忽然有点喘不过气。他不是基佬，当然不是，和最好的朋友练习接吻不会把他变成基佬。

注意到米克异常的沉默，格伦低头看了他一眼：“米奇，你还好吗？”

格伦的声音并没有钻进米克的耳朵，但忽然搭在肩膀上的手吓了他一跳。米克低呼一声，扭头看见格伦担忧的表情，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哦，没事，我只是在神游。另外，你没有资格叫我米奇。”

见米克依然自我且毒舌，格伦耸耸肩，推门进入体育馆，顺手把背包交给米克：“我去更衣室换衣服。”

格伦是校摔跤队的成员，每周三次参加训练，按照惯例，米克会等他训练结束后一起回家，因为米克的父母总是有工作或聚会，还经常出差。

格伦每天开车送他回家，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打游戏，看电影，完全不需要担心声音太大。

米克对摔跤这项运动没有兴趣，准确来说，他对任何体育运动都兴趣不高，因此只是坐在观众席里，戴着耳机看游戏直播。但渐渐的，他的注意力转移到擂台中央。

在那里，格伦几乎只穿着一条紧身氨纶短裤，和另一名摔跤队成员互相搂抱和摔打。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头发已经汗湿，手臂肌肉因施力而臌胀，皮肤因边绳摩擦而泛红，又因为汗水和灯光闪闪发亮。

米克死死咬住下唇，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他从来不知道摔跤居然是如此色情的运动。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实在缺乏性生活，以至于把欲望投射到最好的朋友身上。

没错，肯定就是这样。他喜欢和格伦接吻，也能够欣赏格伦的身材，这不一定意味着什么。

回家路上，米克忽然想起他们缺少夜间活动需要的零食，于是格伦绕了一点路前往加油站。格伦喂饱他的汽车油箱，米克则走进商店，为他们挑选零食，然后带着一些薯片和酸味软糖去排队结账。

就在米克快要走到收银员面前时，脖子后面忽然一凉。他惊叫一声，跳了起来，迅速转身寻找罪魁祸首，却对上了格伦窃笑的脸。他右手举着两个不同口味的可爱多，略微冻红的左手刚刚收回。

“老兄，你才三岁吗？”

米克难以置信地瞪着格伦，后者却笑得更厉害了。

他们引起队伍里其他人的注意，有些人怀疑地看着格伦，以为他要插队，也有些人目睹了方才的恶作剧，并发出笑声。

米克的脸因尴尬和愤怒涨红。

格伦俯身靠近他的耳朵，就像是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有人直到现在依然沉迷小熊软糖，你说谁才是三岁小孩？”

格伦声音里的笑意，还有他喷在米克耳廓上的温暖呼吸，都让黑发男孩脸上的温度更高了。他恼怒地推了格伦一把，当然没推动。

“混蛋，小熊软糖可是神秘博士最喜欢的零食。”

终于轮到他们结账时，收银员的笑容格外热情。

米克莫名其妙地接过找零，却听她友善地笑道：“你们俩真是可爱的一对。”

一枚硬币从米克手中跌落。

格伦弯腰将它捡起，然后握住好友的胳膊，把他拖出加油站的小店。

最荒唐的是，收银员根本没注意到两个男孩的尴尬，甚至在他们身后祝福“有美好的一天”。

他们回到车上，分别拿起香草和薄荷口味的可爱多，用冰激凌化解了难熬的尴尬时刻。

然后米克开口道：“那是——”

格伦同时开口：“抱歉……”

两人对视一眼。格伦深吸一口气，低头真诚地道：“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米克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格伦为什么要道歉？

正如他所说，那只是朋友之间的正常玩笑，偏偏那个愚蠢的收银员将他们误判成同性恋，这根本不是格伦的错。

“你，”米克伸出食指，戳了戳格伦的胸膛，“给我闭嘴。她只是个多嘴又八卦的女人，仅此而已。”

格伦看着面前慢慢融化的甜筒，点点头。

“但你确实犯了错。”

米克举起软糖包装袋，“凝胶糖果的适宜人群是四岁以上，所以三岁小孩不宜食用。”

格伦看着黑发男孩一本正经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气氛明显得到缓解，格伦重新启动汽车，开始返回米克的家。

然而，在内心深处，米克能感觉到自己依然惊慌失措。那个愚蠢的收银员，她不可能看出两个男孩的嘴唇曾经紧紧贴在一起，但她是否从其它方面得到了线索？

无论如何，当他们回到米克的卧室，关上那扇门后，两个男孩都恢复了正常。格伦坐在米克的录像收藏柜前，翻找一部他们都可能喜欢的电影。

米克在他身后，看着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棕发男孩，复仇计划逐渐成型。他脱掉鞋子，悄悄站起来，无声无息地走到格伦身后，后者正在比较新旧两版《鬼玩人》的优劣。

米克扑向格伦，双手抱紧后者的脖子，试图利用体重将他翻到。这实际上是他在旁观摔跤训练时看到的招式。

格伦惊呼一声，迅速稳住重心，没有直接被米克撂倒，但后者仍然压在他背上，双手也没有离开他的脖子，因此格伦被迫倒向地毯，两人滚在一起。

“哈！”

米克大笑起来，“算我扳回一局。”

他松开手臂，以为自己已经取胜，却没料到格伦会反击。

摔倒后，米克直接倒在地上，而格伦为了避免压在他身上很快坐起，这也导致米克无法抵抗格伦接下来的攻击。他利用优势，抬腿跨过米克的腰腹，迅速用双手锁住后者的小腿。

“嘿，你这个王八蛋！”

米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几乎被格伦抬起，完全无法施力，只能愤怒地拍打地毯。

幸好格伦并没有锁住他太久，很快松了手。米克当即翻滚起身，冲向格伦，两人又在地毯上缠斗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分出胜负。

米克跨坐在格伦腰上，将后者的手腕按在脑袋两侧。

他确信格伦能够轻松挣脱。拜托，米克是个愤怒的电玩宅，而格伦是摔跤运动员，但棕发男孩仍然顺从地躺在地毯上，对着他微笑。

米克忽然失去赢得胜利的喜悦。他继续压住格伦的手腕，问道：“那是什么？”

“什么？”

“你刚刚锁住我膝盖的招式？”

“杰里科长城，克里斯·杰里科的招牌终结技。”

“这又是什么？”

“什么？”

米克松开一只手，转移到两人身体中间，别有意味地按了按格伦裤子前的凸起。

运动员的耳朵迅速变红，声音也变得沙哑。

“那是……激烈运动导致的自然反应。”

米克回忆起近乎全身赤裸的格伦，在擂台上和同样穿着短裤的对手滚在一起，也许他们都会有这样的自然反应，也许更衣室里还有其它故事。他不愿意细想，几乎放空了脑袋，只是下意识地隔着裤子，捏了捏格伦半勃的阴茎。

格伦猛地握住米克的手腕，两人齐声喘息，然后立即安静下来。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巧克力色的眼睛紧盯着米克的脸，然后专注于他的嘴唇。

米克心烦意乱，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又疼又热，他干脆俯下身子，将嘴唇压在格伦唇上。格伦闷哼一声，当即给出积极回应，并且很快就用上了舌头。米克对他的热情感到意外，似乎从那天过后，格伦的吻技又进步了。

察觉到黑发男孩的退缩，格伦停下来。

“抱歉，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不，不是的。”

米克脱口而出。他并没有不舒服，实际上，格伦的舌头擦过唇缝时，他有一种全身过电的感觉。很舒服，可能是太舒服了。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米克轻笑一声：“我尝到香草的味道。”

格伦也笑了起来，更多了几分自信。他用手臂揽住米克的背，又挣脱另一只手，把它放在米克的屁股上，这让后者短促地吸了一口气。

香草味和薄荷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

这一次米克有了心理准备，微微张开嘴，让格伦能将舌头伸进来，又很快退出去。米克效仿着回应，舔了舔格伦的嘴。

两个男孩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呻吟。格伦已经完全硬了，凭直觉磨蹭着米克的胯部，米克在无意识中配合着他。

格伦的嘴尝起来像是香草冰激凌，但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味道，纯粹的格伦·卡拉威的味道，这让米克忽然十分饥渴。

慢慢的，格伦将两只手都放到米克腰侧，温和地掌控着他们互相磨蹭的节奏。隔着几层布料，米克仍然能感觉出格伦阴茎的轮廓，他一面迎合着挺腰，一面听见大脑里尖锐的警报声。

他应该感到不适，因为直男不会和其他男性做这种事，但格伦越来越性感的热吻吞噬了他的理智。

仿佛时间也在旁观这场性取向危机，就在米克射精并弄脏内裤的同时，格伦的手机响了。他们喘着气，飞快地分开纠缠在一起的胳膊和腿，米克靠着床尾坐在地毯上，格伦则爬向他的书包，翻出手机。

米克注意到，格伦给手机解锁的手在颤抖。当他接通电话时，声音也沙哑得含糊不清，不得不咳嗽一声，再继续对话。

米克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空气，试图整理思绪。

格伦尽可能简短地回应着电话那头的人，最终以“好的，我爱你”结束了对话。然后他转身看向米克，表情有点僵硬：“是我妈妈，她说爸爸回家了，要我回去吃饭。”

“哦。”

米克的大脑还有点迟钝，反应片刻后，才点头道：“那是应该的。”

格伦抓着他的背包站起来，又伸出一只手，让米克能够扶着他站起身。勉强站稳后，米克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格伦马上要离开，他又将一个人，巨大的紧张感终于袭来。

“嘿。”

格伦低头看着米克，深棕色眼睛里满是亲昵和理解，“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

米克抿了抿嘴，忽然发出一阵笑声。格伦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了，并伸手揉了揉好友的卷发，让它们变得更乱。

“行了，回去合家欢吧。”

米克为格伦打开门。

然后，不知是受何种神秘力量驱使，他踮起脚尖，快速啄吻了一下格伦的嘴唇。

又轻又快，但米克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红。他立刻感到尴尬，拼命把格伦推向门外，“快滚，离开我的房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看见了格伦脸上得意的笑容。

简直混蛋。

米克回到卧室里，无声地咒骂，却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