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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楚若空的选择/段闻先/再寻一线生机(1 / 2)

余灯和谢倚澜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楚若空却正面临着有生以来令他感到最痛苦最挣扎的真相。

他和段闻先离开游济岛之后,顺便回了一趟老家,在平常的一天,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同村长辈。那人年限已至,似乎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楚若空来,见了人,便告诉他,他见过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段闻先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指认了。

虽然说是猝不及防,但是这人其实是他当年刻意留下来的一个破绽。

本来是打算用来刺激楚若空的,在他们尚不亲密之时,他只把楚若空当作一个乐子,想看看这个心无杂念的人在得知自己给父母带来了杀身之祸、还整日与凶手待在一起称兄道弟时,会是怎样一副崩溃的神情。

可是在看到楚若空痛苦、愤恨、憔悴不堪后,他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不想让楚若空知道,是他杀的人。

只是放出去的棋子一时无法收回来,他时刻陪着伤心欲绝的楚若空,也不知道那个证人究竟去了哪里,便抱着一种打赌似的的心态,就这么瞒着楚若空,一直瞒到了如今。

他看着那个垂垂老矣的证人,心里有些后悔。对方修为不高,本不该如此长寿,却偏偏活到了现在,早知道当年就该在立刻追上去把人灭口。

楚若空现在的表情一片空白,眼神都显得有些涣散似的。他看向段闻先,愣愣地问:“……真的吗?”

段闻先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反应过度了,但是又觉得心脏有些莫名的刺痛。

“他说的是真的吗?……是吗?”

楚若空直直地看着他。

段闻先知道他想要一个否定的回答,顺势而为的谎言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收回,他不知为何,避开了楚若空的视线,答非所问道:“若空,不要问,都过去了,你把今天的事忘掉吧。”

这无疑是默认。

楚若空像是石化了一般,似乎没听懂他说了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段闻先杀了自己的父母。他承认了。

楚若空先是疑惑、不解,继而悲痛、愤恨,剧烈而复杂的情绪使得他全身都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蔓延,却被他瞪大眼睛逼回去:“你杀了我的父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声音一句比一句凄厉,如同杜鹃啼血,段闻先都怕他下一刻吐出血来。

段闻先强硬地抱住他,给他抚背顺气:“若空,冷静……”

话音未落,楚若空都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怒火攻心,弯下腰呕出一大口血,一瞬间就染红了段闻先的衣袖和下摆。

极致的痛苦终于带出了忍耐多时的泪水,楚若空整个人又冷又僵硬,哭得表情狰狞,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不停地问:“为什么?”

段闻先面色也不比他好看多少:“他们想要杀我,我不能杀了他们吗?”

楚若空哭得声音嘶哑,脱口说出他们都知道的秘密:“你是尸傀师,他们当然想要杀你……”

“是我想做尸傀师的吗?”段闻先逼近他,将他压在门上,“我不杀人,我不当尸傀师,我就不可能活下来,不可能长大,不可能逃出来遇到你!是我想做尸傀师吗?难道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做个正义又讨人喜欢的正派修士?”

楚若空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你和我在一起之后明明可以选择不再杀人的,可以重新开始的。如果你不杀这么多人,那么一切都会变好。可是他知道,段闻先跟自己不是一样的人,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到了今天,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他没有能力去探知对方的过去,也没有能力回到过去,告诉段闻先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告诉他做了什么事会让人后悔,没有办法帮段闻先做出更好的选择。

他只觉得痛,到处都痛。

昏过去之前,他想,这一定是报应。

他早就察觉到了段闻先不是好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去看不敢去想,不敢破坏现有的安宁。也不曾阻止他杀害那些无辜之人,所以他便理所应当的,也放任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成了其中的无辜之人。

而他甚至还对这个凶手动过心,还不求名分地当他床上的情人,还幻想过他们成婚的样子。

太下贱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父母的魂魄从未入梦,想必是失望透顶,不愿意再见到他。

楚若空醒来之后,段闻先不在他旁边。

他也没想管对方去了哪里,睡了一觉之后,他的情绪不知为何平静了很多,连“为什么”也不想再问了。

他不知道段闻先的过去,不知道段闻先尸傀师的本领从何而来,不知道他为何要杀那么多无辜之人,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现在他明白了,段闻先肯定是不喜欢他的。

否则他不会杀掉自己的父母,不会在自己失去父母悲痛欲绝的时候强迫自己,不会这么多年了一个名分都不给,一句过往都不肯提。

哪有爱侣处处隐瞒,还杀对方父母的。

可笑他以前自甘堕落,整日糊涂,自己将自己骗得好惨。

楚若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段闻先觉得楚若空的状态好像不对劲,但怎么也想不出对方除了杀自己报仇还能怎么样,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楚若空那么点修为根本伤不了他,等游济岛的人不再来骚扰,他就带楚若空去一个没人的地方,把不开心的记忆封起来就行。

楚若空果然开始想办法去杀他,但是如他所料,根本成功不了。楚若空资质不高,尤其是近些年,基本都靠着双修时段闻先渡过来的灵气涨修为;会的大多数法诀也是段闻先教的;身上的宝贝也是段闻先给的。

他已经完完全全被段闻先掌握。就算一开始就发现段闻先的真面目,也只是更早开始痛苦。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你不能装作不知道吗?”段闻先的语气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这些年我们过得也很好,不是吗?只要你忘掉那些事,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在一起。”

楚若空闻言只觉得心像被人剖开一样痛,怨恨烧灼着血淋淋的伤口。

“不可能!”

楚若空自杀了。

在所有方法都失败后,他把手中的剑调换方向,刺破了自己的金丹。动作又快又流畅,好像杀段闻先只是一个幌子,本意就是想自杀。

心存死志的人确实死得很快,段闻先反应过来的时候,楚若空已经丹田破碎,灵气四散,生机断绝。

这完全超出了段闻先的预想。

一时间,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楚若空倒了下去。

等他手抖着将软绵绵的楚若空抱进怀里,巨大的恐慌和痛苦才迟迟到来,将他从愰神中唤醒,转而变成了急迫的焦虑。

他必须做什么……

不能让楚若空就这么离开他……

可是他懂得很多杀人的手段,却从未学过怎么救人。

何况楚若空已经彻底死亡,根本救不了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尸傀术,于是只能把楚若空的魂魄锁在了没有了生机的尸体里,再去给他找寻一线生机。

……

远在九霄仙宗闭关养伤的余岁安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件来自余灯的亲人,一个叫楚若空的年轻修士。

信中简单陈述了段闻先的身份和他犯下的杀孽,在最后,楚若空说,他会亲手去杀段闻先报仇,如果失败了,就自杀谢罪。以后如果有机会见面,请九霄仙宗的道友把被段闻先炼成尸傀的自己杀掉,给他一个解脱。

余岁安立刻联系了游济岛上的谢倚澜,让他带着余灯去查这件事。

余灯和谢倚澜刚过完初夜,甚至没来得及开诚布公地聊聊两个人的感情,就突然收到了余岁安的紧急传信,信件里附着段闻先的头发和带血的手帕。

余灯看完信便忧心起来——楚若空的信送到九霄仙宗需要时间,现在距离楚若空写信已经过去好几天,若是他真按照信件里说的去做了,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早知道就不该因楚若空的感情而犹豫,不该对段闻先抱有侥幸之心,早早将人掳去九霄仙宗保护起来,就不会这样了。

唉,小楚还是逃脱不了被段闻先害死的结局吗……怎么这么突然?本来因为余灯和谢倚澜进展顺利而快乐了好几天的冬凌又低落起来,看来原本的主线还是难以更改,之前看他们俩也不像没有感情的样子,我还以为这一次他们能有一个好结局呢……段闻先真是坏,怎么就非得杀人家父母啊?

“就算没有杀,也未必走得下去。”余灯对它说,“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跟谢倚澜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立刻出发去找段闻先。

离开游济岛之前,岑熙知道余灯也要跟着离开后非常反对,在冯子疾和谢倚澜的多番保证下才妥协,只得叮嘱谢倚澜必须保护好余灯,然后恋恋不舍地送走自己的外甥。

冯子疾因为带着小徒弟去了九霄仙宗后整天无所事事,现在便决定和他们一起去看看,省得回去也是无聊。而林雪青这个大能自然不会陪着他们去做门派任务,区区一个段闻先,谢倚澜要是搞不定那也太丢九霄仙宗的脸了,确定余灯无事后,林雪青便离开了。

谢以澜施术追踪段闻先,扶着余灯落在一处荒废许久的山头。冯子疾紧随其后,装作没看见小情侣的拉拉扯扯,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只是三个人观察了一会儿这片杂乱的残垣断壁,都没什么头绪。

突然,谢倚澜径自朝另一处走了几步,挑动一块可疑的巨石,念出了上面的字:“噬月宗。”

冯子疾凑过来看了看,道:“噬月宗?我想想……是那个很久之前就灭门的魔教?我年轻时候听说过一点小道消息,说尸傀师就出自噬月宗。他这是回老家来了?”

几个人看了看四周的残垣断壁,修士视力极好,一眼就能望到头,视野范围之内,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可疑的阵法。

思索了一会儿,谢倚澜低头看了看他们脚踩着的地方,道:“地底。”

段闻先确实就在噬月宗山头的地底,或者应该说,这地底其实才是噬月宗的根本所在。只是此时,曾经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地下宗门,只剩下一位孤独的尸傀师和他手下的众多尸傀。

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段闻先紧紧抱着怀里的尸傀,眼神有些涣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冷冰冰的,微微带着一股甜而腥的腐败味道,它睁着眼睛,却没有表情,也没有神采。

段闻先熟悉楚若空的每一处肌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可是最近,却总是控制不住地觉得对方变得很陌生。冰冷的触感,僵硬空白的表情,奇怪的味道。好像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楚若空,好像他永远也找不到真正的楚若空了。

他在这令人不解的迷惑中怔了一会儿,随即再次反应过来——楚若空已经死了。

他回想起那一天楚若空质问自己的样子,又进入了循环,开始后悔。并非后悔杀了他的父母,而是后悔他竟然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他明明在多年前、在杀人之后就决定把这件事永远都瞒下去,就算楚若空发现了也绝对不承认。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他没能对楚若空说出准备好的谎言。

后来,他明知楚若空必定想要杀他为自己的家人报仇,却也并未做任何准备。他仗着楚若空杀不了自己,而他也不会伤害楚若空而想当然地觉得不会有意外——他之后无数次痛恨后悔自己的这种想当然,他完全没有想到,无法给父母报仇的楚若空,竟然毫不犹豫地自杀了。

楚若空抛弃了他。

仿佛这一百多年,对于楚若空来说都算不了什么。而自己这个与他相伴了一百多年、被他叫过无数次“夫君”、最缠绵最亲密的人,是无所谓的、不值得留念的东西。对于丢掉这个不重要的东西,楚若空没有丝毫不舍。

但他不能让楚若空离开自己,于是只好将楚若空变成尸傀。

在那一瞬间,他才开始明白那些被他做成尸傀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些看着家人爱人变成尸傀的人,他们看他的眼神,原来包含着这么沉重剧烈的情绪。

他甚至在某个时刻与那些人共情,连带着恨上了自己。

段闻先一直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如果他承认错了,是否就需要改正?如果他改正了,那谁来救他?为了活下去,他不能错,就算错了,也不能改变。他只能做一个是非不分、自私残忍、不择手段的人,如此,才能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但是抱着怀里这个已经失去的人,他有时候会觉得无所谓了。

只要能让楚若空回来。

只要他回来,他可以承认自己错了,可以不当尸傀师,可以用这条命去赎罪——只要楚若空回来。

偏偏是失去之后,才发现他对自己这么重要。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楚若空如此重要?

段闻先又回想起许多年前的某一天,那时候他还没有遇见楚若空。

那一天,他历尽千辛,终于从上一代尸傀师手中出师,杀了那个教自己杀人的师父,杀了噬月宗所有见过他样子的人,带着一身伤、满身血离开这个地狱,最终在山下遇到了一个和尚。

他已经想不起对方的样子和声音,也记不得对方是如何跟他搭上话的。

回忆起来,却越发觉得对方的几句话非常清晰。

那和尚叹息似的说:“……今日因,明日果,你满身杀孽,却又刚好了断一份因果,正是放下屠刀的好时候,不如随我回去休息几日,洗去身上的污血吧。”

段闻先冷嗤一声,拒绝了。

见他冥顽不灵、多次劝说不动,对方也没有强求,只是在临走前说:“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自以为孑然一身无所牵挂,可人行走在世,做不到真正的孑然一身,因果落不在你身上,就必然落在你旁边之人命中,但愿你不会后悔。”

段闻先之前一直认为对方完全是照本宣科说教自己,此刻却愈来愈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犯下的杀孽报应在了楚若空身上。

年少时被抛弃的阴影本来已经因为楚若空的陪伴变得朦胧起来,此刻的失去却让他又渐渐想起了曾经被抛弃被折磨的痛苦,以至于他时不时就会出神。

……如果以命换命能让楚若空回来就好了。

但是让死人复生,这是逆天改命。

上苍不会善待满身杀孽的段闻先,当然也不会善待跟他亲近的楚若空。

他没有资格得到幸运,也永远不会有奇迹降临在他身上。

他只好来这里,来这个造就自己的地方,寻找逆天而行的办法。毕竟噬月宗最喜欢研究这些不被天道认可的东西。

抱着楚若空休息了一会儿,段闻先轻柔地把他放回精致的床榻,扶着他摆了个舒服的坐姿——即使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感觉的尸体。他看了一会儿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低下头吻了吻尸傀的额头,就又陷入了搜寻中。

他已经几乎将噬月宗所有的玉简都搜查了一遍,若是今日再找不到,那就得想其他办法了。还好没多久,他就找到了师父说过的那块玉简,喜悦的神色还来不及浮现在脸上,他就感觉入口的法阵被触动了。

远处还看不到的地方,尸傀自动开始攻击,段闻先知道八成是九霄仙宗的正道弟子来讨伐自己了,看了一眼床上的尸傀,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撤离。

昏暗的地底,无穷无尽的尸傀涌向强行闯入的三个人,却被谢倚澜轻松镇压。只是人海战术确实费时,等他们进入中心区,早已不见段闻先的踪影。

就是说段闻先真的很擅长逃跑!

但谢倚澜手中还剩余追踪的东西,因此还不算真的跟丢,只是还需要再花费一些时间。

两个时辰后,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他们终于堵到了段闻先。

冬凌的感知比余灯强得多,一见前面的两个身影,就在余灯识海里大叫:那是小楚!小楚的状态不对!段闻先是不是还是把他做成尸傀了?!

余灯一惊:“我们来迟了?!”

谢倚澜的修为实在太高,这一路上段闻先已经差不多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手下厉害的尸傀都一个个放出来试图挡住谢倚澜,却都被谢倚澜灭了个一干二净。作为主人的段闻先也因此受了不小的反噬。

但是他一直紧紧地抱着楚若空的尸体,像抱着自己最重要的珍宝,即使这个珍宝是个拖累自己的负担。

冬凌不用赶路,想的要比余灯多。

他还带着小楚干什么?他不会连小楚死了都不放过人家吧?!他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说他喜欢小楚啊,凭什么啊!

余灯:“……你冷静一点。”

自知难以逃脱的段闻先死死抱住身体僵硬的楚若空,警惕的脸上隐隐透出一股疯狂的神色。

对峙之间,他的视线在谢倚澜和余灯身上来回扫视了几次,突然惊讶道:“余灯?”

余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语气奇怪地问:“你没死?……不对,你确实死了……你复活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死得连身体都没了,为什么可以复活?告诉我,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在他说话的这几息之间,余灯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段闻先看起来不像是因为他没死而高兴,他问这些,大概是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复活楚若空。

可楚若空不是主角,在话本的命运就是死于段闻先之手,不可能获得余灯的好运。

反正已经被拆穿,余灯便干脆撤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那张跟楚若空有三四分相似的脸:“我确实是复活了。段闻先,你把楚若空怎么了?——你把他做成尸傀了?!”

段闻先听见他的质问,警惕地退了几步,将楚若空抱得更紧,似乎害怕一不小心,怀里的人就被抢走。

尸傀垂着头靠在他怀里,明明是亲密依偎的动作,无神的双眼和僵硬的表情却让这个场景透着诡异阴沉的气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余灯对他这个样子无奈而愤怒,“他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抓着他干什么?都到今天这一步了,你还不肯放过他?”

段闻先语气执拗:“什么叫我不肯放过他?他是我的道侣,生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尸傀,他绝不能离开我!”

余灯怒道:“你们什么时候结为道侣了?他想做你的道侣吗?他活着的时候你做尽恶事,连你所谓的道侣都一样地折磨,如今他被你害死了你又惺惺作态、装模作样,简直有病!”

段闻先却只是奇怪地笑了一声,没有对这几句骂他的话有什么回应,他放缓了语气和表情,温和地劝说余灯:“余灯,我后悔了啊,我是错了,我还没来得及娶他做我的道侣,可我现在没办法了……余灯,若空毕竟是你的弟弟,你也不忍心他就这么死了吧?既然你能复活,不如也可怜可怜你弟弟,把他复活吧。你不是九霄仙宗最善良的大师兄吗?你都愿意为了不认识的凡人去死,不会忍心对你弟弟见死不救吧……”

谢倚澜却突然打断了他:“你把楚道友炼成了尸傀,应该知道,他已经没有复活的可能了。”

段闻先像被点醒了似的,怔住了。

“虽然你将他的魂魄困在了尸傀中,但他与其他尸傀一样,一旦炼成,就只有一种结局,那就是魂飞魄散。不管你能否保护好他的尸身,不管你再怎么努力温养他,他的魂魄都会因尸傀之术渐渐损伤、缺失,终有一天灰飞烟灭,连转生之路都一起断绝。你自己就是尸傀师,难道还对此抱有侥幸吗?”

段闻先冷下了脸:“余灯当年也魂飞魄散,连尸体都不曾留下,凭什么他能复活,若空不能?”

余灯都没想到谢倚澜对段闻先会那么有耐心,他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余灯为了余新镇的百姓而以身祭阵,他身上有大功德,并且所有人都期盼他活着,连天道也会觉得可惜,自然能有一线生机。而楚道友,他待在你这个尸傀师身边,即使没有做过坏事,却肯定也沾上了你的因果。且他心有愧疚,是为了解脱而自戕,他自己都不想活,哪里来的生机?”

“……我不信,”段闻先表情越发阴冷,情绪却岌岌可危,濒临崩溃,“我不服!我段闻先犯下的杀孽,由我自己偿还,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我不服!”

“我也认为不应该由他来偿还,那你做好给那些无辜之人偿还性命的准备了吗?”

谢倚澜说完,立刻拔出折岚剑攻了上去。

段闻先匆忙抵挡,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楚若空,终于将他的尸体放下,疯狂地反击谢倚澜,不防守也不要命,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

余灯和冯子疾插不了手,趁他们移动去别的山头打斗时,立刻去查看楚若空的情况。冯子疾检查了几遍,叹了口气,摇头:“傀儡术没办法救。”炼制尸傀是一件特别残忍而没有后路的行为,比傀儡术恶毒,也比傀儡术厉害。

余灯垂着眼睛,看着瞳孔涣散眼神空洞的楚若空,还是无法接受短短这么些日子,这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确定冯子疾没有办法后,余灯便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来,玉石只有鸽子蛋那么大,里面灵气缠绕,一看便知是个宝贝。

“安魂石?”见多识广的冯子疾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有这个?”

“谢倚澜给的。”谁知道那悔恨中的三百年里谢倚澜到底做了多少事。

两个人趁着那边打得昏天黑地,偷偷把楚若空的魂魄转移了进去,余灯心惊胆战地用禁术引导着楚若空的魂魄,时不时就向那边看一眼,幸好顺利完成了。如此,将石头放在灵脉养几年,楚若空便不会魂飞魄散,时候到了就能去轮回转世了。

突然,段闻先出现在了余灯旁边,一瞬间三人脚下光芒大放,段闻先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余灯和楚若空的尸傀,眨眼睛就消失在了原地。

冯子疾一拍大腿:“艹!哪来的传送阵!”

突然被反派掳走的余灯深深怀念起了自己曾经的修为。要不是现在这副破身子不顶用,他怎么可能轻易被段闻先绑走。

传送阵的终点是一处陌生而破败的村子,里面毫无人迹,看起来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很多房子都已经倒塌了。

余灯脆弱的身体因为远距离的传送而头晕脑胀,被段闻先丢在某个破屋子的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醒过来也没有变得好受,全身被束缚灵力的绳子捆得很结实,连坐起身都很困难。

这是对待白月光的态度吗?看来他确实不怎么喜欢主人。冬凌吐槽。

余灯:“还是先担心一下我的小命吧。”

果然,段闻先很快就发现了楚若空的魂魄已经消失,刚刚只有余灯和冯子疾靠近过楚若空,他知道只会是这两个人动的手脚。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着光,整个人都阴沉沉的看不到脸:“你对他做了什么?”

余灯被他这兴师问罪的态度引起了火气:“我还能对他做什么?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倒是想问问你对他做了什么,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段闻先不在意他的发怒,他一步一步踏进门,冰冷而饱含杀意的目光俯视着余灯,看起来极其吓人,地狱来的恶鬼也不过如此。

完了完了,他好像真的想杀你。冬凌被这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余灯勉强顶住了他可怕的眼神:“干什么?”

段闻先奇怪地笑了一下。

“你不说也没事。不影响的。”

他可能真的疯了。

余灯真的有点怕了:“你要干什么?”

嘶哑的声音回答他:“我要……逆天改命。”

余灯被他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段闻先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只是目前还是要先保住性命,拖延时间,等谢倚澜赶来才有解决的办法。

余灯在段闻先发疯逼供自己前,非常干脆地把锅丢给了别人:“你先等等,我想起来了,冯大夫好像说过,他有个办法,也许能够帮到楚若空。”

快要磨刀霍霍向余灯的段闻先闻言,稍微冷静了一点。

“什么办法?”

余灯看了一眼他满是杀意的脸,强制自己镇定下来:“他好像把楚若空的魂魄转移走了,听他说,之后需要放在灵脉里养一养。”对不起了冯大夫,反正段闻先不可能故技重施又从谢倚澜手里绑走你,你就暂时背下这口黑锅吧。

段闻先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转移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余灯说,“冯大夫傀儡术很厉害,也许是转移到傀儡里了?”

段闻先默默盯了他一会儿,好像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最好是在说实话。”

段闻先蹲下身,神经质地伸手掐住了余灯的咽喉,立刻就将他掐得喘不过气来。

余灯下意识拼命挣扎,手里蓄力狠狠给了他腹部一掌。

本以为这对段闻先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一般的小动作,没想到段闻先咳了一声,手上便脱了力,退朝一边。

余灯一边咳嗽一边警惕地瞪着段闻先,这才发现,段闻先的气息其实并不平稳,身上也带着血腥味,明显是受了伤。

之前,他的尸傀被谢倚澜清理得差不多,本就受了反噬,之后又被谢倚澜所伤,如今大概也是强弩之末。要不是之前在那里留了传送阵,早就被谢倚澜解决了。

段闻先此时的状态确实非常差,连带着精神状况也很不稳定,又上来继续往人脖子上掐,好像真的就打算这么掐死余灯。只是他看着对方涨红的脸和渐渐失焦的眼睛,突然想起了楚若空临死之前的样子,微微相似的面容让他心里一慌,不由得就松开了手。

在余灯的咳嗽声中,他急切地去了隔壁房间,步伐里满是慌乱和不安。

可是隔壁等待他的,是连灵魂都不在了的空壳。

段闻先心中满是痛处和仇恨,却不知该恨谁。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

谢倚澜也快疯了。

他竟然没有发现那里有个传送阵,竟然上了段闻先的当,竟然让余灯落入了段闻先手中。

距离太远,追踪的术法时灵时不灵,谢倚澜完全顾不上冯子疾修为不高承受不了赶路,几乎在以自己的最大速度到处寻找。

在哪里在哪里……

都是他的错!如果余灯又出事该怎么办?如果又没赶上……如果旧事重演,他一定会疯。

谢倚澜几乎快滋生心魔。

三百年的时间,他不仅在为余灯复活做准备,也在苦修,为的就是静心凝神,防止心魔出现。

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新的开始,却又让余灯陷入了危险。

他们才刚刚有了肌肤之亲,还没有定下关系、没有结契、没有婚礼,余灯绝不能就这么出事。

在冯子疾终于受不了的时候,终于有人阻止了谢倚澜。

任芸芸和裴晋出现在了他们寻找的方向,提供了一个消息。

以某个废弃的村子为中心,方圆百里都有了异常,任芸芸这两日发现所有有人烟的村镇都被人悄悄设下了法阵,法阵环环相扣难以找寻阵眼,但是其中透露的血煞之气已经对凡人产生了影响,比起三百年前的余新镇更甚。

“但是谢道友要去救你们大师兄啊。”冯子疾也要急死了。

任芸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师兄?”裴晋惊道,“他不是应该刚活过来不久吗,怎么……”

任芸芸急得来回走:“可是这个阵法再不阻止真的会死很多人……”

谢倚澜安抚了他们。

“是血祭。”他观测之后肯定道,“以千万人血肉做祭品,可以获得隐天蔽日的强大力量。段闻先和余灯的气息都在阵法中心,可能这就是段闻先设下的祭台。”

所有人都慌了神。

“以防万一,你们通知宗门,我去救余灯。”谢倚澜对任芸芸保证,“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大师兄。”

血祭阵法内,雷声轰隆作响。

余灯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又被段闻先带到了哪里,感觉自己就在那雷声的正下方,有个台子托着他。他想不到段闻先要做什么,反正他要是再这么被放血下去,千丝玉兰都要枯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段闻先并不回答他,这几日除了放他的血之外,就是抱着楚若空的躯壳在旁边喃喃自语。余灯昏昏沉沉的,也听不清他在念什么。

他好像真的疯了。

谢倚澜出现的时候,段闻先也没有任何惊讶和慌乱。

他只是莫名其妙地问:“在你心里,余灯是不是最重要的?”

被挟持在后面的余灯对谢倚澜摇摇头,用眼神表示他也不知道段闻先在搞什么。

“自然。”谢倚澜时刻保持着蓄势待发的战斗状态。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段闻先温柔地放下楚若空,说,“余灯和这方圆百里的人,你选一样吧。”

“果然是你设的血祭,”谢倚澜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段闻先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并不回答。

他说:“你选吧。”

没等谢倚澜开口,余灯便打断了他:“谢倚澜!不准!”

如果必须二选一,余灯非常肯定谢倚澜一定会选择自己。

但是谢倚澜不应该为了自己背负其他人的人命。其他无辜之人也不该就这么死在段闻先手里。

段闻先见他们俩的样子,笑了。

“你们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无私啊。”

谢倚澜垂了垂眼睛,道:“我从来都不无私。”

他挥剑斩向段闻先,动作干脆、果决,几乎是一击必杀,却意外落了空。

“血祭内,你动不了我。”段闻先自己也在祭品之中,并且是这场献祭的主导,在血祭进行时,外人杀不了他,“选吧。”

雷声阵阵,阴风怒号。余灯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听见谢倚澜说:“我全都要选。”

段闻先看他这样,也懒得再玩。他手一翻,一块巴掌大的不规则石板在他手中浮现出来,它似乎察觉到了周围的血腥气,微微颤动着,被段闻先送到楚若空的胸口。

谢倚澜动不了段闻先,石块上承载着规则之力,他手上的血管都快崩破也没能移动分毫,只能看着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上开始出现灵力的漩涡。

余灯感到一阵撕扯灵魂的剧痛,他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段闻先想要让他替楚若空去死,所谓的逆天改命,就是要让楚若空在他的身体里活过来,改的是余灯和楚若空的命。

雷声越发响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劈下。

“住手!”余灯看着安魂石从储物镯里冒了出来,被灵力冲击得东倒西歪,“你这样会把楚若空的魂魄撕裂的!”

段闻先好似早就猜到了,毫不惊讶地从他手中拿过安魂石:“果然在你这里。”

谢倚澜闻到了血腥味,来自余灯,来自自己,来自百里内被逐渐吸干血肉的凡人。

“别再妄造杀孽了!你以为楚若空会希望你这样做吗?”

段闻先毫不在意,甚至笑了笑:“反正不管我怎么做都已经没用了,既然做什么都是错,倒不如痛快做这最后一件随心之事。”他脸上带了笑,手里的安魂石闪烁着漂亮的光,“若空,回来吧——”

苍白而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指,力道轻微,却让段闻先一瞬间失去了声音。

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段闻先的笑也停滞了。

还魂的尸傀看向了段闻先,里面是他熟悉又想念的神采。

就这么一眼,他就已经懂了楚若空的意思。

坏死的声带已经无法发声,面部的肌肉也和手一样僵硬、难以做出别的动作。回到自己尸体上的楚若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无力、微弱,但是固执。

段闻先宁愿自己不懂他的意思。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在楚若空的手上。

“若空……”他的声音轻得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不要丢下我。”

楚若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手上沾满杀孽的魔头一边哽咽一边可怜地恳求他:“求你……不要丢下我——”

楚若空疲惫地眨了眨眼睛。他说不出话来。

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几根握着段闻先的手指上。

安魂石明明灭灭,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

楚若空已经坚持不住,他知道段闻先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至于之后他会选择怎么做,楚若空已经无力去看、无力去管,他缓慢又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段闻先脱力地跪了下去,呜咽着,颤抖着手去触摸楚若空的脸:“若空,若空,你不要睡……”

但不管他怎么崩溃、怎么恳求,尸傀里的灵魂再一次消失,安魂石也彻底没了声息。

余灯不忍心再看,别过头闭上了眼睛。谢倚澜趁着段闻先心神大乱,越过祭坛匆忙抱住余灯:“没事吧?”

余灯摇摇头。

那边的段闻先确实已经不在乎他们了,他疯了个彻底,将祭坛砸了个稀碎。唯独避开了楚若空的尸体。

血祭中止。

段闻先自杀了。

他在楚若空自杀后就几乎陷入疯魔,心里也明白复活楚若空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所以在发现楚若空连魂魄的气息都消失无踪后,万念俱灰,彻底失去了理智。

死了之后他的魂魄也不安宁,被强烈的执念拴在已经损坏的祭坛上,死死缠着楚若空的尸体不肯离去。

三个人给他们挖了坟,立了碑,却没有在上面刻下文字。

余灯没什么力气,静静坐在无字墓碑前,久久沉默。

识海里,冬凌正在把话本里段闻先和楚若空的事情进行简单梳理,余灯也就从中得知了段闻先的身世和他们俩的相遇。

段闻先出生于一个非常贫困的村子,在他三岁的时候,家乡遇上大旱,后来的几年间颗粒无收。段家父母带着几个孩子离开家乡做了流民,一路上饿的饿病的病,走过几处拒绝流民的城镇,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到一个愿意接收流民的县城。

但是要进门,得交十两银子。

若是能有十两银子,他们又怎么会过得这么惨?就算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一个修士。那修士一身华服,看上了段闻先上好的修行资质,见段家困难,便说可以出十两银子买下段闻先,但从此就同家里人断绝关系,永不往来。

段父本就想卖掉这个最小的孩子,给家里其他人一点活路,闻言,迫不及待将七岁的孩子递给了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即使他注意到了这个修士眼神邪狞、并非好人,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舍弃了小儿子。

七岁的段闻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被父母卖了。

被面目清秀的修士带走的时候,他虽然也恨过父母抛下他,可是看看修士身上的穿着,又觉得父母的放弃也许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

然后他就被修士带入噬月宗,成了“预备弟子”。

预备弟子,小部分可能成为噬月宗某个长老或师兄的弟子,大部分会成为炉鼎、药人、奴仆、玩物。一个没有底线的宗门,里面的恶毒是没有下限的。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每一天的恶事,都刷新前一天的下限。

段闻先早慧,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他跑过一次,凭着聪明和执着竟然真的找到了父母,但是却发现父母明知道自己会被折磨甚至杀害,也坚持要送他回去。他被彻底抛弃,被抓回去毒打,错过了成为弟子的时机。但他知道自己资质不错,便试着在那个老得快死的尸傀师面前刷了几次存在感,忍着恶心表了忠心。

尸傀师罪孽深重,满身都是死人的怨气,天道不容,修为难涨,涨了也必定不能飞升。他已经老了,需要一个正常人在身边服侍,而不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尸体。不过,这个服侍的人,必须对他抱有绝对的忠心。

段闻先觉得很可笑,他想要一头狼做自己的继承人,但却希望这头狼在他面前变成他的狗。

段闻先只想活下来,他没资格去考虑当尸傀师有什么缺点,为什么连噬月宗的人都不愿意修尸傀术。他还小,而且一心只想要活下去,他想把握自己的性命,他没有别的选择。

尸傀师让他杀人,他就去杀人。让他跪下,就跪下乖乖承受无缘无故的责罚。好像他真的是一条唯独对主人忠心的狗。

后来,段闻先掌控尸傀的技术越来越厉害,慢慢超过了尸傀师。最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尸傀师。

他终于有了活命的自由。

他血洗噬月宗,将这个几乎没有无辜之人的宗门毁灭了。——噬月宗没有无辜之人,无辜之人无法在这里存活,那些软弱的、不愿与恶人为伍的新人,虽然在灭门之祸中幸存,但是身体受损,也活不长。

与噬月宗告别,他有了一次艰难的选择。

是放弃一身修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继续杀人供养尸傀术,做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杀孽最重的尸傀师。

他选了后者。他不接受自己重新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不能再去过保护不了自己、卑躬屈膝的生活。

段闻先时常会想,要是他当初没有被卖给噬月宗,而是幸运地进了九霄仙宗成为余灯的师弟,会不会也像谢倚澜一样,处处得到余灯的爱护和优待。

如果余灯喜欢的是他该多好。

可惜没过多久,就听闻了余灯祭阵而死的消息。

有一天,他路过了海边。

一个少年模样的年轻修士,笑着从他身边跑过去,带起的风拂掉了他手上的地图。那少年见状连忙折返,捡起了那张不大的图纸,抬起头递给他。

——他有点像余灯。

段闻先接过图纸。

——但是笑起来有点招人。

“你对这里熟悉吗?”段闻先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来,他指着图上标注的一处着名景点,“我想去这里看看,但是不知道怎么走。”

“啊,我是本地人,刚回来探亲。”少年说,“我带你去吧,算是给你的赔礼。”

心思单纯又善良的楚若空轻易就相信了段闻先。两个人很快就成为了单方面的好友——段闻先只是假装的。

但纸包不住火,楚若空的父母慢慢察觉到了段闻先的异常,他们决定瞒着楚若空,去确认段闻先的身份,解决掉尸傀之祸。

但尸傀师哪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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