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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湖妖潭(上):“他为什么在你的窗户上放石头?”(1 / 2)

十二年前发生的悲剧,彻底剥夺了阿什顿说话的能力。父亲曾经试图将他交托给专业机构——疗养院或特殊教育学院看管,但阿洛斯不愿意将弟弟当作一个病人,在年龄足够被称为少女后,她便接过了照顾阿什顿的责任。

父亲对她一如既往地放任,也可以说是漠视。他只是对着儿女摇头:“这怎么可行呢?阿洛斯,你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然而阿洛斯做到了。甚至在外出求学的阶段,她也将弟弟带在身边。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丰功伟绩。除了因事故导致的缄默,阿什顿并不缺乏智慧和自理能力,他只是无法表达情感和情绪,只能用那双悲伤的、孤独的蓝眼睛看向外界。人们怎么能忍心伤害这个孩子呢?

“普雷斯科特小姐,这是湖边小居的钥匙。备用钥匙也在这里,你可以把它带走,也可以留在这里,交由我们保管。”

负责人的态度很热情也很友善,但目光中还是难掩好奇,“像你这样的年轻小姐,为什么要在这种偏远地区居住呢?”

年轻的普雷斯科特小姐端庄秀丽,气质远比同龄人沉静。

她朝负责人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完成课题。而且我并不是单独居住——那是我的弟弟。”

负责人惊讶地看向木纹条椅上的年轻人,像是刚刚察觉到他的存在。

男孩穿着牛仔裤和藏青色带帽卫衣,兜帽拉得很低,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但兜帽下露出几丝金发,的确与普雷斯科特小姐的发色相近。

“他的名字是阿什顿。”

无需额外说明,负责人同情的眼神表示他已经能够理解。

午夜两点,阿洛斯·普雷斯科特合上书本,屈指用关节揉按太阳穴。她刚刚从药学院毕业,并不着急在诊所或医院取得一份工作,更倾向于加入研究所,所以需要更多的学习,更出色的成绩。

可能还需要一位更具声望的老师,听说阿尔曼教授去年搬到了赫若伍德,如果能拜访一二就好了。

另一个搬到黑水湖的原因是阿什顿。

前段时间,父亲再次提议将沉默的儿子送进绿岸病院,而且这次他找到了新的说辞。

“阿洛斯,你是个前程似锦的年轻姑娘,不应该把人生和阿什顿绑定在一起。想想看,有几个优秀的丈夫能够容忍你身边总跟从着一个弟弟——况且不是普通的弟弟,而是……阿什顿那样的。”

阿洛斯表情平静:“如果一个男人像你这样看待阿什顿,他对我来说显然不是一个优秀的丈夫。”

普雷斯科特先生恼怒地吸着雪茄:“任何丈夫都不会接受这个的,阿洛斯,你总归需要步入婚姻。”

就像你和妈妈那样的婚姻吗?

当着父亲新婚妻子的面,阿洛斯没有质问出口。她没有必要刺伤那个无辜的女人,她可能有点傻,对父亲也过于崇拜,但对待阿什顿向来很和气。

关掉台灯后,阿洛斯听见了轻微的木板吱吱声,她没有在意,可能是这栋木质结构的房子在适应早晚温差。但当她走上楼梯,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声音从阿什顿的卧房传出,那孩子为何深夜仍在辗转?

担忧着弟弟的睡眠问题,阿洛斯快步走到那间卧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她和弟弟的年龄只相差五岁,却承担了大半母亲的责任,当然有权利在夜晚检查男孩的房间。

而且,在更早的一些年份里,阿什顿确实常常被噩梦困扰,从无声的尖叫中惊醒后,唯有睁大眼睛等待天亮,或等待姐姐发现他的情况。

阿洛斯用提灯的光芒照亮房间,却发现阿什顿躺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平整的薄被之下,是他笔直、端正的睡姿。

或许是她听错了,也可能是想多了。当姐姐的用手盖住灯光,微笑着带上房门,沿着走廊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咔哒

阿洛斯警惕地回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窗叶合上的声音。

她毫不犹豫地冲进阿什顿的房间,没有理会那个明显是匆忙回到床上的身影,径直走向窗边,提灯被举起的时候,玻璃窗上的指纹几乎清晰可见。

窗外是凌晨两点的黑暗。但是等一下——那个黑影是谁?阿洛斯想起他们是居住在僻静的乡间,这镇上似乎有一些关于乡巴佬杀人犯的传言,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花园里的人形相当高大,即便是在些微有些驼背的情况下,依然比阿洛斯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高,仅仅是隔着距离对望,就给女学生造成巨大的压力。他想对阿什顿做什么?

阿洛斯终于发现了,匆匆合上的窗页外,摆放着几颗石子。

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而是彩色的,光滑的,显然经过人工打磨的石子。女孩震惊地回头,看见床上的人依然闭着眼,但薄被下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似乎很想得到这份礼物。

阿洛斯愤怒了。她用力抬起窗户,将提灯举到外面,朝闯入者大喊:“嘿,滚出去,你这个变态!谁给你的胆子骚扰我弟弟?滚!滚出去,在我报警之前!”

然后她抓起那些破石头,朝窗外扔掷。

花园里的黑影当然没有被击中,但也没有执意停留,他静静地看了那个窗口一会儿,就退到了更深的夜色里。

阿洛斯气冲冲地看着那略带驼背的身影朝黑水湖的方向离去,他的穿着似乎相当破旧,难不成是流窜在湖区附近的流浪汉?

“神经病。”

女孩关上窗户,从内部上锁,并决定明天就去联系负责人,让他帮忙雇工,在花园外加上带刺的围栏。

走到床边抓起那条被拉到下巴位置的薄被,阿洛斯对上一双清醒且受惊的蓝眼睛。阿什顿果然没有睡着,甚至懒得装睡,这让姐姐非常担忧他究竟和花园里的怪人有过怎样的互动。

“那个疯子是谁?他为什么在你的窗户上放石头?”

缄默的男孩没有言语可以作为回应,但他的目光中有一份好奇,让阿洛斯稍感放心,弟弟应该并不认识那个男人。

至于阿什顿被人骚扰搭讪的事实,并没有让她感到惊讶。阿洛斯的弟弟向来是一个过分俊美的孩子——柔软,修长,浓密的浅金色卷发,纯度惊人的蓝眼睛,以及时常让阿洛斯为之揪心的,那种一派天真迷茫的神情。

当阿洛斯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女中学生时,有时会把弟弟带进校园,让他在操场或图书馆消磨时间,没有几次,她就抓到学校花匠把手伸进阿什顿的裤子里。

之后阿洛斯用尽能量,使那个恋童癖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最后还是抱着弟弟大哭了一场。阿什顿缺乏交流能力,若非阿洛斯恰好目击到,他有可能遭受更大的创伤,却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听着,阿什顿,那个男人很可能是个坏人。”

阿洛斯用上了最严厉的语气,涉及保护弟弟,她从不认为有反应过度这一说法。

“三更半夜在别人院里鬼鬼祟祟,这不可能是个正经人。即便他表现得很友善,很亲切,也只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

阿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姐姐,又朝窗户方向望了一眼。

“不准再为他开窗。”

阿洛斯给出命令,然后为弟弟盖好被子,“如果再被我抓到,无论是他还是你,都将付出代价。”

阿什顿安稳地躺在被子里,对来自姐姐的威胁不以为意,她如此爱他以至于无法对他造成伤害,至于那个怪人……他还会来吗?

一个月前,阿什顿跟随姐姐搬入湖区。这里距离他长大的城市已经很远了,邻居很少,树木很多,常常一整天都听不见

这对金发姐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湖边小居已经荒废了很多年,它太陈旧,离黑水湖太近。姐弟两个都很年轻,那个姐姐看起来已经成年了,但没有工作,他们哪来的收入支付房租和水电费?

狄皮斯对湖区外的世界缺乏想象力。他没有想到普雷斯科特姐弟的父母,在他看来,如果他们的确存在,应该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就像湖区里其它的家庭。那个孩子需要更用心的照顾。

因普雷斯科特小姐出了大价钱,负责人将湖边小居整修得很好,配备上齐全的现代设备,并打理了前院的花园,重新铺设过鹅卵石路径两侧排列着修剪过的花木。

门廊下有一套白色的桌椅,狄皮斯有时候看到金发女人会坐在桌边看书,年轻的男孩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木秋千发呆,偶尔回头看一眼姐姐,直到她合上书本,招呼男孩回屋。

狄皮斯听见金发女人喊她的弟弟名字,是阿什顿,姐姐的名字还不知道,因为阿什顿太过内向沉默——这并不影响他对男孩的喜爱。

他谨慎地观察着湖边小居和其中的居民,避开姐姐,但给弟弟留下线索,这游戏颇有趣味,直到他看到树林里的女孩亲吻阿什顿,终于忍不住现身。

阿什顿跑开了,并非因为害怕,而是等狄皮斯追上去,真是个好孩子。无论如何,狄皮斯给了金发男孩一个标记,即便后者尚不了解其中的决心和意义。

稳准狠地刺起一条长约尺许的湖鱼,狄皮斯把它从树枝上摘下,用利齿咬住,眼睛依然望向湖区方向。

康纳利家的烧烤宴会在屋后的一片空地上,周边的树上都挂上了彩灯,和烧烤架下的明火,烘托得气氛十足。

阿洛斯带来了苹果酒。虽然还有些拘谨,但有塞缪尔的插科打诨帮助,她很快得到了邻居们——尤其是年轻人们的认可。

大概是某人提前给过暗示或明示,阿洛斯看到好几个人对着他们挤眉弄眼。

音乐响起时,大家都结伴去了彩灯围绕而成的舞池,塞缪尔也站起来,很有风度地朝阿洛斯伸手:“有这个荣幸吗?”

阿洛斯对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好感,因此犹豫了一下,才带着歉意拒绝:“我不会跳舞,和阿什顿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从宴会开始,阿什顿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事实,同样,因为某人提前打过招呼,除了投来一些探究的目光外,没有人主动提起这件事。

“别这样!”塞缪尔委屈地蹲在阿洛斯面前,并隔着她朝阿什顿眨眼,“弟弟,能让我借走阿洛斯五分钟吗?就五分钟!”

阿什顿不理他,安静地剥一个橘子。

不等阿洛斯再次拒绝,另一个声音轻快地加入进来:“你们去跳舞吧,我可以陪阿什顿坐一会儿。”

阿洛斯看向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女孩,记得她好像是康纳利家的女儿。

“玛歌!”塞缪尔与她显然是熟稔的,“你的舞伴呢?是比尔还是泰德?”

玛歌皱了皱鼻子:“我才不要让那两个蠢货把手放在我腰上。”

又笑盈盈地一指金发少年,“还记得我上次说在树林里遇上了好心人吗?”

塞缪尔对她做了一个感谢的口型,再积极地看向阿洛斯:“我们不给青少年们留些自由空间吗?”

可是阿什顿并非寻常的青少年。阿洛斯并不信任少女的责任感,但眼见她已经主动坐在弟弟的身侧,阿什顿也并不抗拒,或许——他们能够好好相处?

忧心忡忡的姐姐被拉入舞池后,是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后回来的。

阿什顿将剥好的橘子一瓣接一瓣放进嘴里,略酸,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人太多太吵,彩灯太晃眼,即便坐在上风口,烤肉的烟熏味还是很重,他只想回去换衣服洗澡。

但是……男孩的视线投向人群中,那个塞缪尔的手已经放到了姐姐腰上,而姐姐正在笑着和他说话。

还可以忍受。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被忽视的玛歌终于主动找话:“我能吃一瓣你的橘子吗?”

阿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向摆满果盘的长桌,意思很明显。

“只是开个玩笑。”玛歌被他天真的疑惑逗乐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口,“上次在树林里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到你的。还是说你只是太害羞了?阿什顿,你生我的气吗?”

缄默的少年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口中,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在想其它事情,并没有愤怒的感觉。

见阿什顿摇头,玛歌愈发确信,这孩子上次只是害羞。那么……

女孩被用力推开,甚至带翻椅子,引起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她红着脸立刻站起来,愤怒地看向依然稳稳安坐的阿什顿:“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阿什顿却没有看她。他现在有点生气,玛歌不应该碰他,不应该亲吻他。

玛歌瞪了他一会儿,扭身跑开,没多远就撞在了一个年轻男人身上:“哥哥!”

文森特·康纳利刚才也看见了妹妹被推倒的场景,只是不知就里,便抓住妹妹询问:“玛歌,那个新来的男孩是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哥哥——没有。”玛歌的脸因气恼而发红,情绪却渐渐冷静,“他没对我做什么。你别问了!”

见妹妹头也不回地跑进屋子里,文森特朝地上呸了一声,再看向角落里的金发少年时,就有些不善了。

与此同时,舞池里,阿洛斯和塞缪尔相处融洽。

“抱歉,我不擅长跳舞。”

第不知多少次踩在塞缪尔脚上后,阿洛斯两颊微红地道歉。

“没关系。”塞缪尔没有丝毫不悦,“你不需要总想着舞步,只要跟着旋律动起来就好了,哪怕只是两个人靠在一起晃悠身子,也是一种舞蹈。”

“听起来你很擅长这个。”

塞缪尔眨了眨眼睛:“我只是个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乡下小子。你呢?”

阿洛斯轻笑:“大概是解剖和下毒。”

“哦。”塞缪尔的笑声更加爽朗明快,“我看你还很擅长带孩子。”

“你是说阿什顿?”阿洛斯微微皱眉,“他不一样……他是我弟弟。”

“我知道。我不是在说你很适合当贤妻良母。”塞缪尔带着她放慢了节奏,两人果然只是靠在一起晃悠,“你太漂亮了,不应该太早成为一个母亲。”

阿洛斯闻到年轻人身上的汗味,居然不觉得讨厌。

“奇怪,我还以为你是在追求我呢。”

“我当然是!”塞缪尔提高了声音,“不过……”

匆匆跑过来的玛歌打断了他们的私语:“塞缪尔,普雷斯科特小姐,阿什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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