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林看着镜子里尴尬搓手的小崽子嘴角控制不住扬起，夹了一只豆沙包
今天的豆沙包感觉格外甜，而且还不觉的腻，程晚林没忍住又吃了几只，差点给自己吃迟到，胡乱塞了几口赶紧出发
刚出差回来，他需要向董事会汇报工作
一讲就是一上午，加上30度的气温，程晚林口干舌燥回到家
“处理完了”程砺锋放下手中的杂志，把桌上的西瓜推到程晚林面前，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程晚林恭恭敬敬喊了声哥，然后一屁股坐下，插起一块西瓜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讲了几个字
“想挨打”程砺锋作势抬起脚，一脸严肃道“吃完再说”
想挨打？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程晚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又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把西瓜往自己面前挪了一点
“行了行了”日头下一回来就吃了三块冰西瓜还不够，还想吃，程砺锋怕他伤了胃，把西瓜连盆端回来，“最近公司怎么样”
程晚林放下竹签，视线跟着盆移动的方向移动，咽了口口水后才简单讲了几句
他哥已经很久不管公司事务，今天提起肯定是有其他事情
冰凉的西瓜是解暑的良器，吃了几块心情顿时通畅，讲话都有了力气，要是能再吃几块就好了，程晚林一边汇报事情一边用余光看西瓜，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家训中教导做事要一心一意，程晚林看了一小会尽量把视线移到别处，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只是他忘了面前的人是程砺锋，把他从3岁拉扯大的亲哥哥，一眼就看出他的所思所想，程砺锋忍住脾气瞪了他一眼，还是把冰西瓜挪过来
“一块”
一块就一块，程晚林仔细挑了块大的，塞了满满一嘴
“吃够了就去看看小淮，他整天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听你说来公司也没什么大事”
“小淮回来了”程晚林以为他还在忙学校的事情
他和程砺锋虽为兄弟，但差了将近20岁，和程清淮倒是更像兄弟，小时候他们仨一块出门总有人这么以为，他哥刚开始还解释几句，后面干脆放弃，遇到难缠的干脆让程清淮管程晚林叫哥
还可以促进叔侄间的感情，程砺锋很坚定地给自己洗脑
“程晚林，你再敢吃一块试试”程砺锋这才发现他嘴里那块西瓜是刚叉的，作势抬起手，程晚林下意识缩起脖子，正巧王姨经过，手里端了一瓷盘西瓜，程砺锋从她手中接过盘子直接递给程晚林，撇开头没好气地朝空中挥了几下“楼上，赶紧滚”
西瓜是常温的，在空调下坐了这么久体温已经下降许多，常温的西瓜也勉强凑合，程晚林捧上瓜赶紧跑，几个箭步冲上二楼
转学手续之前已经办好大半，今天只需要过去签几个字，不到一个小时便回来了。程清淮打开电脑，想看看今天秘书发过来的文件
打开邮箱看到里面只有3条未读消息，但他硬是给自己找出了30条工作
看了一会后，他有点渴，手伸出去够咖啡的同时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咖啡是他回家后就冲好的，为了方便拿取，他特意把杯子放在自己左手边的不远处，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咖啡杯旁边似乎还多出来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程清淮猛的缩回手
“手感怎么样”程晚林挑眉道，手继续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又从底下端出一大盘西瓜放在桌上，推到程清淮面前，点头示意他吃
从进来到现在，起码过去了五分钟，这小崽子竟然才发现
一向嘴欠的他这时候总得说点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清淮
“看这么入迷，别到时候心肝宝贝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要不说他这人嘴欠，这种时候还要添把火。程清淮黑着脸越过西瓜重新拿起咖啡杯，喝之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不牢小叔费心，有小元护着”说完喝了一小口美式咖啡，咖啡绵长的苦让他觉得生活真实了不少，程清淮拧了下眉，跟随程晚林的视线看向窗外
只一眼，程清淮就丢下咖啡杯，疾步跑出房门
窗外的后院生机勃勃，梧桐树弯下腰轻而易举盖住一半亭子，两个小朋友坐在亭子里搭积木
嗯。。。准确来说是庄青阳坐在亭子里看程起元搭积木
拿取间，一块积木被撞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程起元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拼积木，至少从目前看，他没有任何起身的想法
刚浇过水的花园，泥土松软的一塌糊涂，庄青阳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立马站起身，＂咚咚咚＂跑下台阶，从泥面上取出刚刚那一块积木
“小元哥哥”庄青阳把积木放在桌上，手指还半搭在上面
程起元快拼完了，他拿起拼接了大半的“赛车”，翻转一圈，满意地看着自己花费大半个钟头的作品，回头看到一只脏兮兮的沾了泥点的手，还握着自己的积木，脸上笑容顿消，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干嘛”看到庄青阳的手还想要往里伸，警惕地往反方向转了半圈
“小元哥哥”庄青阳手指微微抽动，尤其是看到程起元转身后，手指又往外退了一点，但还是不死心地试探道“我也想玩”
程起元才不要和脏兮兮的小孩玩，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研究自己的“赛车”
庄青阳知道程起元是不可能和自己一起玩积木的，于是他把那块沾了泥土的积木用还算干净的手擦拭了一下，再放回积木堆里
太阳从云后探出半边脑袋，往亭子里洒了一道光，程起元再次举起积木，光下的积木照闪闪发亮，也反光的有些刺眼，程起元站起身打算躲到梧桐树荫下，一回头看到庄青阳正试图抓他的积木
其实他只是想把积木放回去
可程起元看到的不是这样
“说了别动”程起元暴跳如雷，一把将庄青阳推出去
咖啡溅了一桌子，程清淮也顾应不上，一路疾行到后院，气还没喘匀，先把庄青阳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所幸旁边就是柱子，他反应也快及时抱住，不然站在台阶旁边，必得摔个四脚朝天，破皮都是轻松的，摔破了脑袋就是大事了
“给弟弟道歉”程清淮眸光森冷，拽住程起元的胳膊把他拉到庄青阳面前
“您打我”程起元捂着肩膀，觉得疼极了
其实程清淮只是在强迫他转身时用的力大了一点，根本谈不上打
娇生惯养的他确实觉得他哥用力了点，但也称不上打，真正让他难过的是他哥从来没有对他这么暴力过，还是因为一个外人
满心的委屈都蓄积在眼眶中
凭什么，原本这些都是他的，原本所以人都会让着她迁就他，凭什么现在大家都护着这个小贱人
“我就不，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讨厌他”程起元越吼越大声，还故意对着程清淮
啪——
程起元偏过头去，后知后觉脸上火辣辣一片
那声音，怕是十里外都能听见。庄青阳刚受了惊吓，这会又听到巨大的一声动静，不受控制打了个颤，用干净的那只手拉了拉程清淮的衣袖，小声喊了句“师父”
再打下去仇恨只会越拉越大，程晚林也帮忙劝了几句，抓住程清淮的肩膀，转过身，想把他带回屋内
他不希望几个小孩把关系闹僵，不过程起元似乎并不领情，指着他们骂道
“关你什么事，害人精”
程晚林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们三人几乎站在一起，一时还真看不出来他的手指指的是谁
不过此刻不管指的是谁，都是逾矩，程晚林抬起脚，下一秒就要上前好好教育教育这小子，还没等他动作，手里抓着的小崽子已经跑出去“啪啪”先给了那小子两耳光
“对长辈出言不逊”程清淮嗓音低沉，如海啸前的平静，他卷起衬衫袖子，一字一句道“今天我给你好好教教规矩”
长辈？
程晚林有点懵了，因为在场只有他一个长辈，他好像没惹过这小子吧，而且程清淮是怎么看出他指的是自己，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程晚林眯起眼睛，抱起双臂，静静站在一旁，看小崽子是怎么学着他的模样训人的，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程清淮一脚踢在程起元的膝盖上，从小娇生惯养的程小少爷，哪里被立过规矩，做错事骂几句就算重刑了，这一脚可是把他里子面子都丢完了
尤其是在人这么多的时候，其中还有他最讨厌的人
脑子里只剩四个大字：死了算了
小院里铺的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面，薄底的鞋走在上面都能感受到明显的异样，摔跪下去产生的猛烈撞击让程起元疼的发不出声，等缓过来一点想去揉一揉膝盖的时候，脸突然被捏住，一耳光从上落下来
程清淮打完就松开手，失去支撑的程起元顺势趴在地上
这次算是惹到了程清淮的底线，从未挨过打的小少爷一下子挨了十成十的力，跪都跪不住了
“起来”说了立规矩就是立规矩，程清淮丝毫不留情面“五秒内不重新跪好，翻倍”
“啪嗒”一滴眼泪掉在地上，但他没有求饶，程起元咬紧牙关，他心里堵了一口气，只要这口气没出，就算被打死，他也不要向那些人屈服
起来只是因为路面太烫，才不是害怕
程起元藏起委屈，用沾了小石子的手臂抹了把眼泪，重新跪好
回来这么多天该回家了
除了周末和节假日他都住在自己的小屋里
走之前，他又把自己书房整理了一遍
都说书房最能反映一个人的脾气性格，程晚林的书房既没有花草，也没有装饰用的字画，倒是有很多形状大小各不相同的棍子戒尺
程晚林把他们拿出来一根一根擦拭
都说一样东西用久了会有灵魂，那这些棍子的灵魂少不得要感谢昨天在外面大展身手的程清淮
每一样他都挨过，甚至有几个专门买来揍他
昨天后院的闹剧结束之后那小崽子又躲进了房间，他特意发消息告诉他要走了，结果连个句号都没收到
行吧，还能怎样，一个人带两小孩，忙呗
程晚林只能当他是照顾两小孩无暇顾及其他
“您这就走了”
程晚林走到门口，墙边突然冒出来个人差点没给他吓出心脏病
借助深呼吸，安抚好自己的心脏后，程晚林“嗯哼”一声，说道“不然呢，留下来看那小子被打死”
他本意是调侃程清淮昨天训人时那股板着脸一本正经学他的样子，谁知他倏地脸红起来，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在掌心挠了几下
小崽子还是那么好骗
看到程晚林朝他邪笑的那一刻，程清淮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以为小叔又要笑话他，结果程晚林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是力道有些大，程清淮感觉自己脑袋都在晃
“脑子里也没水嘛”程晚林说，还故意把耳朵凑过去
果然，这人嘴里就憋不出一句好坏
程清淮抢过程清淮手里的包，扭头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把包放车上就走
完了，这崽子又不知道要气几天
等他先过几天悠闲安静的日子，再去找他，如果他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没有开门的话
“你来干嘛”程晚林回家还不到两个小时，那个以为又要气好几天的崽子已经站在他家门口
“青阳上学的地方离这比较近，住这方便”
程起元也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他怎么不住这
但程晚林也只是暗自腹诽一下，毕竟这人脾气跟河豚似的，一点就着，要是戳穿他还不知道又会给他整出什么来
说完程清淮还晃了晃他手里牵着的小不点“跟晚叔问好”
“晚叔好”庄青阳很听话地向程晚林问好
程晚林“。。。”
巧的是那学校还真离他这不远，而且人都带着大包小包过来了，程晚林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边骂他事儿精，一边把人招呼进来
要是程清淮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他嘴欠的小叔正在偷笑
只是落在庄青阳身上的目光依旧不太友善
这些年他已经改进许多，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即使那小孩一直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向他，细瘦的手指紧紧攥住程清淮的衣角，仿佛他一张口就要吃人似的
家里除了做饭阿姨和定期打扫的保洁，只有程晚林一人，他喜欢社交，不过在家的时候还是喜欢独处
于是卧室都设在二楼
“你就住这”程晚林让庄青阳住在他隔壁的房间，至于程清淮，则继续住在他对面
这样你们就只能是斜对门，程晚林暗暗得意
程清淮抬了下手指，还未等抬到一半又换了个方向推了一下庄青阳，嘴边欲言又止的话变成了“去”，对于程晚林幼稚的行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和老宅的布置不同，这里的房间布置得比较随意，有些房间门与门几乎挨在一块，而有的房间门隔了近两米的距离，比如庄青阳和程晚林的这间，和程清淮的房间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来程家三个月时间，庄青阳已经习惯住在程清淮隔壁，一下子要分开这么远根本不能接受，而且还是和师父讨厌的人挨着
他完全是被程清淮推进房间的，等听了师父罚一番教诲后才勉强接受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程晚林不想知道也不关心，反正他只是一个被关在客房外的主人罢了
两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靠在墙边，双手交叉于胸前，头扭向门的另一边，怪只怪他们讲的太大声，他可不想听
“小叔，您不用管我们，环境我会带他熟悉的”程清淮非常贴心的没有揭穿某人的偷听
程晚林随意哦了一声，转身回屋
谁偷听了，不就对长辈要客气的一点破事，什么叫让着点他，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想着想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啪一声，没拿稳，茶杯摔得稀巴烂，碎瓷片落的到处都是，程晚林一脚把他们踢开
怎么在自己家还能这么背
天道好轮回，那个说要带人参观的人此刻纹丝不动站在门外，听到屋里传出一声巨响后才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满意地回握住徒弟的手，说“走吧”
这房子是大，不过平时程晚林一个人住，也没怎么布置，就是些最基本的装修，唯一称得上精致的大概就是这间琴房了
灰砖白墙，角落的支架上摆了几盆植物，绿油油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人在悉心养护，除此以外就还有一架钢琴和旁边墙角竖着的柜子
庄青阳跟在程清淮身后走近那个柜子，走到跟前才发现上面挂着一把金色的锁，很小，小到只比指头粗一点，两根手指就能把它包裹住
金色衬的程清淮的手指有一种病态的白，没什么血色的拇指轻轻拂过那把金色的小方锁，突然用力按了一下
庄青阳呼吸一滞，下意识伸出手阻止
师父，这不是自己家呀
所幸他只是捏了一下就放下了，庄青阳暗自松了口气，放下抬起一半的手
下一秒，程清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在庄青阳震惊的眼神中插进锁孔，“咔”一声，锁开了
“啊？？？啊”庄青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怎。。怎么开的，他师父怎么会有晚叔家的钥匙
程清淮没理便宜徒弟，自顾自打开柜子
尘封了五个月的大提琴终于重见天日
那把锁还是他亲自锁上的，五个月前他还天天在这拉琴，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琴技有没有下降
他拿出大提琴，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始调音准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起琴弓，在琴弦上轻轻拉上一段
他甚至没有用校音器
庄青阳震惊之余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也学过一段时间乐器，单凭感觉调音有多难他不是不知道
一不小心就被吸引了进去，一曲完毕，门口传来的一道令人烦躁的噪音，仙乐般的氛围就这么被破坏了，庄青阳非常不甘心，但他答应过师父不能和长辈置气
“看样子还没忘记”程晚林倚靠在门口
“您怎么来了”程清淮放下琴弓，站起身
动作间，衣袖又向下滑落一段，程晚林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些什么
原本还没觉的什么，笑着说是门没关自己过来凑热闹，结果下一秒程清淮也注意到那段衣袖，匆忙放下手臂挡住
“手”程晚林原本想给人一个机会让他自己伸出来，谁知道他还故意藏在身后，在程晚林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挑衅，不由分说上去把那只手拽出来
不管室内室外，程清淮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袖防晒衣
程晚林早就想说了
不嫌闷的慌
他们家的基因就白，各个皮肤白的跟羊脂玉一般，加上学习乐器，程清淮一双手尤为好看，白皙细长如流水，像漫画里画出来的一样，手腕劲瘦，但不失力量，显得那一道细长的疤痕尤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