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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保管商行(2 / 2)

那处躺着一枚银铃。

林以渝走近桌边捏着那枚小巧的铃铛打量了一番,换好衣装的花宴宫也松懈又犯困地跟到了他的身旁。

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的一瞬间,花宴宫立即被吓清醒了:“他…她……它来了!”

他扒在林以渝背后,被不存在的鬼怪吓得瑟瑟发抖。

“白日青天,哪来的鬼怪?”林以渝将人从背后重新拽到身边,轻轻摇晃铃铛让花宴宫辨别音色,“这是你昨夜听到的铃声吗?”

花宴宫静静听了片刻,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既然如此,手中这枚铃铛便是装神弄鬼的那人发来的挑战书了。虽不知他的情报来源、行事意图是何,但身份似乎已显而易见了。

“司空欲星……”

他接下这份挑衅了。

门外又传来微弱的铃铛声逐渐逼近,两人一齐敏锐地转向房门的方向,只是一人身体前倾做足了应对的准备,另一人则害怕地想往后缩,瞥见身边人的动作才强撑着没有后退。

敲门入内的店小二没料到会得到如此注目礼,怪不好意思地把端来的餐点放到桌上:“两位客人,这是本店提供的早饭。”

林以渝盯着他走动时腰间叮铃作响的铃铛,发问道:“你为何系个铃铛做事?”

有人与他提及此事,正中店小二的心意:“客人,您说奇不奇怪,小店楼下居然来了位流动商人,倒贴钱也要卖他的商品!”

“他在路边竖了块招牌,说每人到此都能领五枚铜币!条件只要今天之内一直系着他的银色铃铛帮忙宣传就行。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去做啊?”

末尾的感慨之词还没说完,想将那人逮个正着的林以渝已经抄捷径去往了客栈底下。花宴宫慌乱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心一横跟在他身后也从窗户跳了下去。

店小二呆呆地望着从三楼跳下去的两人:“我刚送的早饭……”

轻巧地落在平坦的地面,客栈门口并不如店小二说的有过路的旅行商人,但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的确都发出了铃铛清脆的响声。

交错响起的铃声成了最自然的掩护,将本体的踪影隐藏进了人群之中。

同样轻然跃下的花宴宫多花了几秒维持住平衡,随后也察觉到了如今面临的问题。

花宴宫仰头问道:“那位大盗偷走的东西是什么重要之物吗?如果你不拿回来就会有麻烦的那种?”

若只是与昨天取走的钱财类似的物品,林以渝不像会在意的样子。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林以渝摇头道。

甚至可以说是曾经给到他手上,他都选择了放弃的物品。

但无论是先他一步取走存放的宝物也好,还是炫耀此时般重回现场彰显存在感也好,都很令林以渝不爽。

他要是不爽了,别人也别想好过。

花宴宫歪了歪头,明显没理解他胜负欲被激起的心理。但见林以渝还是做了找人的打算,便乖巧地没有表达意见。

大多系着铃铛的行人都随旅行商人的离去而恢复了各自的行动轨迹,根本没法从中分析出规律。唯独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客栈旁边,慢悠悠琢磨着铃铛系在身上何处比较好。

林以渝向他走近,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问道:“老人家,您知道刚才发铃铛的商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老人乐呵呵地比划着:“发的不是铃铛,是钱啊!”

林以渝道:“不,我在问商人的行踪……”

老人指向前方:“那个好心人的话,我知道!他去了那边。”

林以渝没想到如此轻易得到了情报:“多谢您……”

老人又迟疑地指向右手边:“不对,好像是这个方向……?”

林以渝看了一眼身旁随老人的指示将脑袋转来转去的花宴宫,感到了深深的不靠谱。

沿着老人最后给出的指示方向,林以渝半信半疑地与花宴宫一齐往镇外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的方向与去往彩戏楼的恰好相反,花宴宫似乎将此番行程当成了悠闲的旅途,行走途中被街边贩卖华美饰品的商贩吸引了目光,甚至不自觉地脚步歪向那边。

林以渝目不斜视地把人拉回来:“正事要紧。”

花宴宫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快步跟回了林以渝身旁。

快要走出小镇唯一的主道,即将面临不知如何选择的路线之时,镇口边偏偏又出现了位坐着拨弄铃铛的老人,浑身都散发着“下一步的线索就在这里”的可疑气息。

林以渝站到老人身前,居高临下地扫视这可疑至极的人物。

老人毫无察觉般笑眯眯的:“你们要找人吗?”

林以渝有十成的把握这几位老人与司空欲星有所牵连,却只有七八成把握确认这就是司空欲星本人。

周遭的居民已经隐隐有注意到这边的倾向。若真是剩下的那一丝微弱可能性,身前的只是位平常老人……伤及无辜实在不是潇洒之举。

他脑内思绪翻转的期间,花宴宫已经挂着很容易讨长辈欢心的甜美笑容回应道:“是呀,老人家你也领了那个商人发的铃铛吗?”

老人笑着摇了摇铃铛:“那人行至此处,将身上最后一枚铃铛送给我,并交代我若是有人来问他的行踪,直行便可。”

直行到分岔路,有路牌指引他们右转。

右转到一处悬崖,又有位世外高人打扮的老者让他们直接往下跳,浑然不顾悬崖深不见底。

林以渝审视地与老者对视良久,无声地散发出压迫的气场。

老人带着面具一般的僵硬笑容,一言不发。

见老人不肯再多说半句话,林以渝最终一手抓住旁边正琢磨悬崖高度的花宴宫,一手抓住地上佯装风轻云淡的老者,强行带着两人往深不见底的悬崖纵身一跃。

呼啸巨大的风声从耳边强烈地刮过,几人的身形无可挽回地飞快向下掠去。

“等……?!”

会死的吧?!

花宴宫慌乱的尾音都被风吹散了,反倒是老者依然一声不吭,只是对林以渝的决策颇为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若只是几米或数十米的高度,花宴宫凭借自己狠下心也能勉强落地。可这悬崖高得根本看不见距离地面有多远,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林以渝抓住他的一小块部分。

这点接触根本没法令他安心,花宴宫近乎遵循求生本能地抱住了林以渝的左手手臂,就像抱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们急速坠落到高耸的树丛之间,察觉到花宴宫动作的林以渝左手用力,将人换了位置,半抱在怀里。

花宴宫随即紧紧抱住了他的后背,脑袋害怕地埋进林以渝的肩头闭紧了双眼,唇间泄露出些微颤抖的呜咽声,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林以渝做出跳崖的决定时多少也带上了冲动。他的轻功足以应对任何断崖绝壁,又习惯了一个人闯荡,忘记了考虑同行之人跟不上自己的情况。

又或者是,以前他并不在意落在身后的人们。

既然将花宴宫不打招呼地带到了这种境地,林以渝怎么说也该对此负责。

他一手将花宴宫严实地按在怀里,一手护住他的脑袋,脚尖踩上地面时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去多余的冲击力,才松开手让怀中的花宴宫能探出脑袋。

花宴宫呼吸急促地缓了好一会儿,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时已经带上了哭腔的鼻音。

“那…那个老人呢……”

林以渝这才回头望去,半途中就被他忽略掉的老者早已不见了身影。

不……林以渝隐约辨认得出,老者不是在他松手的那一刻消失的,而是在他选择了护住花宴宫之前,就如空气般逃离了他的抓捕。

林以渝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灰尘,心想晚些又要买新衣服了:“走吧。”

“我想,目的地应该不远了。”

降落地点附近的树上果然刻有标明方向的箭头,顺着往前方走,出现了一栋不像会出现在此处的静谧的独栋小屋。

林以渝砰地踹开房门,屋内充斥着空无一人的寂静。他怀疑地将屋内搜寻了一遍,却依旧没找到任何人曾经停留的痕迹。

一无所获的林以渝推开后门来到后院,发觉与他分开搜寻房屋的花宴宫正兴致盎然地对着地面说话。

“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虽说是质疑的疑问句,但花宴宫的神态完全跃跃欲试了,“那我问你……明天的天气怎么样?”

他面对的地面竟然当真发出了声音:“明天的天气如何,取决于你明日的心情如何。我想你明日醒来时应当心情不错,但到半夜却会心情低落……”

花宴宫认真琢磨道:“也就是说,明天会由晴日转雨……?”

地面的声音玄之又玄:“我虽知晓万物,却不能轻易泄露。你若想知,必须自行推测……”

林以渝脚步轻至无声地站到花宴宫身边,悠悠拿起折扇,紧接着毫无预兆地猛力向地面砸去。

掩饰得与平实泥土无异的地面轰得倒塌崩陷,露出一个挖到底下的深洞,土块纷纷下落,里面甚至发出了活人被打到的嗷呜声。

花宴宫看呆了:“……什么?”

林以渝则在旁冷声道:“一路暗中跟着我们,又装作出现在前方的老人指引方向演够了吗?你的变声术可该再多练练,不然每次发出的都是同一种声线。”

“咳咳…哈……”

洞中跃起飞鸿展翅般的影子,落定身形的俊朗青年有意显摆一番,却刚开口就被口中的灰尘呛到了。

从洞里出来的司空欲星实在太过灰头土脸,乃至于花宴宫都不由地摸出手帕向他递出。

司空欲星终于不咳嗽了,正色推拒道:“美丽的小姐,手帕这种贴身之物,比起我,还是交予你重视的人比较好。”

林以渝语调凉飕飕的:“他是男的。”

司空欲星终于扳回一城般得意洋洋地笑着:“我当然知道了,但只有不懂得欣赏纯粹的美的人才会那么看中性别。”

他望着坐在地上的花宴宫,叹息道:“可惜美人跟你一路风尘仆仆,连长发都被风吹得凌乱……”

说罢,司空欲星朝花宴宫伸出手,想将他扶起来。

花宴宫却突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似乎才反应过来此时的外貌,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发丝翘起的乱发,连脸颊都因感到害羞而浮起了淡淡的绯红。

他没去接司空欲星伸出的手,倒是莫名让林以渝内心舒畅。

林以渝半蹲在花宴宫身边,那头初见时柔顺乖巧的长发如今卷卷地翘起些许,在日光的照耀下焕发出格外显眼又不寻常的淡金色光晕,反而比惊鸿一瞥时伪装的娴雅模样更加鲜活生动。

林以渝附在他耳边细语道:“……你没梳头发?”

先前是他没注意,此刻将回忆里余光观察到的场景回顾一遍,花宴宫的头发不是被风吹乱的,而是起床那一刻起就有些卷翘了。

花宴宫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之间,闷闷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唔嗯声。

林以渝握住他的上臂,将半推半就的花宴宫拉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一点:“是我不好,早上出门太急促了……晚点我给你补偿?”

旁观的司空欲星自然地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很有道德地站在原地没有趁机逃跑,还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挺有意思的。

身为大盗,司空欲星竟敢光明正大地与失窃者主动攀谈道:“你们谁是那什么……林中游鱼的持有者?”

林以渝上前半步,姿态从容道:“你倒是半点不心虚害怕。”

“江湖里有什么东西当然要看实力争夺,能到我手上,只能说明我有能力掌握它。”司空欲星见有人认领失物,话锋忽地一转,“不过,那东西对我没有用处,还给你也……”

轻快的语调骤然中断,林以渝突然弓身发起了急袭,几乎是眨眼间就将与司空欲星的距离拉近到无的地步。

花宴宫只听见折扇哗地打开的一声响动,身前的两人就同时以肉眼难以追踪的速度远离了原处。

半分钟后,毫发无伤的林以渝悠然地屹立在远处,司空欲星则失去了踪影。顺着林以渝仰头的视线方向望去,便看见小屋的屋顶上轻而易举蹿到那处的司空欲星。

司空欲星仍然挂着自信的笑容:“我虽承认那物是我偷的,却没说我将其随身携带了。你若是在此处将我杀死,恐怕才真的没法将失物寻回。”

司空欲星穿着的长裤上,小腿部分的布料已经割裂,开始从下方渗透出鲜红的血液。他的语气轻松,但这份伤势毫无疑问地影响到了轻功,若林以渝再来一次攻势,他无力反抗。

林以渝的语气比他更傲气:“那东西对你没用,对我也派不上用处。”

他神态轻然地持扇,话中的危险意味却无比得清晰。

“死了便死了,一件宝物我还丢不起吗?”

司空欲星立即变化策略,他干脆地一屁股坐到屋顶上,保持着仅仅起到心安作用的遥远距离,苦心恳求道:“那你还是找一下宝物吧……”

“要不这样?我带你们去我的藏宝库,你们随便给我件别的值钱东西作为交换,我就把东西还你行不?我好歹名声在外,原样还回去有点太丢面子了。”

“关我……”林以渝皱着眉还没说完,来到他身旁的花宴宫拽了拽他的衣袖,又摇摇头。

软软地贴着他的花宴宫没什么底气地小声提议道:“别要他的性命吧?嗯……知名大盗的藏宝库,说不定有别的对你有用的宝物呢。”

他很努力才想到了这个劝说的理由,自己也觉得过于牵强,只是想着总该要尝试一下。

林以渝的神色无甚大的变化,没答应下来也没明确拒绝,却将折扇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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