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飘。”
她顷刻没了力气,手一松。下一秒,梁恪言重重推门,毫不犹豫地抱住她。
几个小时前,就在这里,就是面前这个人,也是这样抱住她。可这份拥抱不同于方才,带着毫无理智的强势,熟悉又陌生。
“你怎么——”
柳絮宁想说你怎么又回来了,可她刚说话,便被他捧着脸吻下来,所有的话与挣扎都随她发软的手脚和柔弱的抵抗淹没在这个吻里。
现在还敢吻她,也不怕被传染。
抱着这样的想法时,她的脸颊两侧被捏了一下,她只能张开嘴,他的舌头探进来,温柔地舔舐。
看来他是真的不怕。
这吻持续好久好久,柳絮宁觉得自己仿佛领略了一次呛水的滋味。
许久,他放开了。
“柳絮宁,你说假话和气话的时候太明显了。我刚刚没动脑子,顺着你的气话摔门走了,这算我蠢。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温热的指腹抹着她被吻到通红的唇瓣,轻轻一用力,她便被抬着下巴望进他的眼里。
避无可避。
那双熟悉的眼里,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和胜券在握,可掩埋于其下不为人所细察的,还有柳絮宁所陌生的不安。
“柳絮宁,我今天真的要累死了。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绝对清醒
“你到底想干什么?”柳絮宁问。
一吻结束, 因为那个吻而起的所有的生理反应全部退去,她又恢复了一张冷脸。
梁恪言的火气在此时又被一瞬拱起,即使来之前为自己最好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可面对这张脸, 他也很难保持平静。尤其这话, 他也实在觉得稀奇, 语气如此不耐烦,仿佛他在死缠烂打。
但他就是喜欢她,他也有病。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他皱眉看她,脸阴沉沉的, “柳絮宁,我不是没有底线,也不是没有尊严,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走了又回来, 你有什么底线?”她反问。
气到昏头时,梁恪言反而笑出声:“那你开什么门, 既然发着烧就回床上睡觉啊。”
柳絮宁梗着脖子,却是被他一句话回得了无声息,只说了个“你”字便偃旗息鼓。
他这计回马枪, 她承认有点无措,还有点心动,随他踏匝脚步而起的灯光,啪嗒啪嗒亮在她心里,燃过一片黑暗。
“这是我家, 我想开门就开门, 想关门就关门,我出来看看有什么阴魂不散的人游荡在我家门口也有错吗!”
她说到后面, 脸涨得通红,想要推他出去,又被他反手抓住手腕。两人的身形与力气明晃晃地相差着,他都不需费力气地一拽她,他就轻而易举进了她家门。
看着梁恪言关上门,柳絮宁睁大眼睛,狠狠瞪他。
“瞪我也没用,你说得对,我是没底线。”
柳絮宁真想把他炸了,无需思考,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低头要去咬他的手腕,被他抢先一步脱开,两手扣着她的脸颊。
“梁恪言!”她气急败坏,口齿因为他的动作模糊不清。她想说他怎么这么过分,可还没说出口,眼泪突然就掉下来。落泪的那一刻她对自己很无语,为什么又哭了。
她从前并不爱哭,且擅长将眼泪逼回去。
梁恪言一怔,他知道自己的手劲大,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根本没想到这个动作会惹哭她,赶紧松手。他懊悔自己何必这样惹怒她,抱着解决问题的目的来,嘴上却是怎么都不饶人,不管是解决问题还是哄好她,都缺失效率。
“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你自己发了一条两条三条信息给我,你知不知道晚上手机屏幕亮起来有多烦人?”
她还想说,你知不知道因为梁继衷口中的好好照顾,整个设计部都对她另眼相看,连隔壁部门的人都借着午休时间以闲聊的名义来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这行为,太下作,太不上台面,她甚至无法想象这就是梁继衷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个午后,她忍无可忍,吞下满满的委屈给梁继衷打去了电话。梁继衷说,宁宁,这就是代价。
什么代价?是蚍蜉妄图撼树以卵击石的代价。
柳絮宁尤记得,刚进梁家时,她也是这样,她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她永远要忍受旁人不加掩饰的窸窣笑语。但她可以自我开解,这就是进梁家的代价,且回报大于付出,她赚得盆满钵满。
那怎么时至今日,她便受不起,只剩满满委屈了呢?
她没有理由把自己的惨状归结于梁恪言,因为这和他没关系,可她却因为他受到了这些痛苦,她只能独自舔舐独自消化。
“我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飘飘。”他指腹抹去她的泪,可这眼泪怎么也抹不完,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我可以因为你的不喜欢而分手,但不能是别的原因,而你又不告诉我。我知道爷爷去找你了,我也相信他用留学做诱饵,但如果你答应了,你现在又何必住在这里?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下了牌桌才是彻底没法操控牌局了,他不下,她也别想。
柳絮宁控制不住哭泣,透过朦胧的视线,和他这双与梁锐言极其相似的眼睛,想起那日她告诉梁锐言,梁家是靠自己处心积虑蓄谋已久走进来的,他的眼神,那样震惊,那样的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是看她时的陌生。那份陌生狠狠刺痛了她,他很难相信吧,自己喜欢的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当他还在无忧无虑地躺在金钱堆里用金元宝当着靠枕享受四面八方的奉承与爱意时,她就已经在筹划如何一击即中地爬上这架通天云梯了。
“梁恪言,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来的。”
她没有勇气回首往事,也没有勇气坦然面对自己的阴暗面。相识需要契机,而他们的相识就建立在她幼时的歹心之下。
“可我觉得我需要知道。”他捧起她的脸,前车之鉴,此刻的动作轻之又轻,可又矛盾地带了点强势,“如果我莫名其妙和你说分手,抛出一个没什么信服力的理由,你会怎么想?你难道不会难受吗?柳絮宁,遇到问题,是我们解决问题,不是问题解决我和你。”
她不想看他,看到他,她便心生无穷无尽的依赖。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她应该做自己的浮木,而不是上了他的船任他使舵。
“看着我。”话里并不强硬,却像命令,“如果我没有能力解决,那你的确可以放弃我,如果我不想解决,那我这样的人你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喜欢。你什么都不说,我可以去查,可我也希望你可以彻彻底底地相信我,相信我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让我觉得自己有点价值。”
相聚又离别,相爱又分开,都是常事。梁恪言接受所有结果,但不能在无知中被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