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一晚上,四个人终于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虞念清上回吃了喝醉的亏,说什么也不肯喝酒,陶如枝是孕妇更加不会碰。
倒是虞元意生出了几分离别的伤感来,给自己倒上了一碗,“下次见你们,最快也应当是明年了,那时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应该会平定下来,我们回京城的话,说不定小孩子都已经出世了。”
说到孩子,虞元意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和和他碰了碰杯。
两个人其实也没喝多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虞家一贯的酒量不好,没过一会之后他就开始有些醉醺醺的。
喝醉了之后,他也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处摸摸在找什么,嘴里一直念着,“枝枝呢,枝枝呢?”
陶如枝有些哭笑不得,将手放在男人找寻的范围内。
虞元意没过一会就摸到她手臂,笑了出来,“我找到你了,枝枝。”
笑得傻里傻气的,说的话也有点傻里傻气。陶如枝却很顺着他,动作轻柔地拿出帕子替他擦额头上的汗,“我不是一直在这里么,等会我们回去好不好。”
虞元意点点头,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梁知舟和虞念清说:“他喝多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本身就是有身子的人,虞念清怕出意外让下人跟着。等所有人走了之后,她才带着几分感慨地同梁知舟说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我一直觉得如枝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些虚,就像是在礼貌应付所有人。只有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笑容才有几分真情流露。”
陶如枝本身就是一个理性的人,她没想明白,为什么唯独对哥哥例外。
“可能是因为脸?”梁知舟在旁边接了一句。
虞元意身量很高,因为经常出去游玩,身形匀称挺拔,五官又有一种少年的英气,也让小姑娘家脸红心跳过。
对这个说法,她觉得有些不满意,瞪了过去,“那你和我成亲,也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吗?”
梁知舟没想到会说到自己身上来,端起酒碗里的酒喝干了最后一点,干脆地说道:“我喝醉了。”
她一下子联想到他们刚刚成亲那一会,梁知舟同样也说自己喝醉了,哄着她做了些没羞没臊的事,有些气恼地去捏他的脸,“你酒量好得很,你装醉。”
梁知舟将手放在她的腰后,防止她往后仰,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胡乱揉着,“你低头闻闻,真的喝醉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个骗子。
虞念清心里腹诽着, 却还是低着头慢慢凑近,像是真的准备闻一下。
这个动作将她的五官都放大,皮肤细腻没有一点瑕疵, 在盈盈烛火中风情摇曳着。
梁知舟略略抬了抬头,在快要亲上去的时候, 伸出来一只手将两个人挡住了。
虞念清捂着他的嘴巴,似笑非笑着:“现在我可不相信了。”
他们成亲后有一场聚会,来参加的人都是梁知舟相对要好的朋友,一群人轮着来敬酒, 喝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稳稳站立着。
就是说上一句千杯不醉也不过分。
现在学精明了,也不好糊弄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上面似乎还存着柔软的触感, 他笑了出来, “那我下次换别的借口。”
别的借口也是不管用的!虞念清没想理会他, 转身过去吩咐人将屋子里收拾一番。
虞元意和陶如枝离开是十月初,天气刚好开始冷, 到京城再过上一个月就能过年。虞念清目送马车远去, 在风中站了一会直到马车消失不见后, 才开始慢慢往回走,也好好想想冬衣的事。
天气冷了之后, 许多问题都接踵而来。天水城原本就是一个偏远小城,供给的物资根本满足不了大军的开销。就算朝廷不停往这边运送粮草,可衣物和草药的缺口仍旧很大。梁知舟派人拿着令牌朝着周边州县紧急调了一批过来,草药也就是刚刚够用,可冬衣的缺口仍旧很大。
谁都没有想到今年冬天这么冷, 将士们穿着不算厚的铠甲, 每日醒来都要喝一碗烫人的热汤才能缓过神开始一天的操练。不少人的脸边和手背上生了一层冻疮, 有的冻疮都已经开始结痂,到了晚上便疼痛难忍。
她原本的打算是从附近购买成衣,但这处就没有不穷的地方,能卖的早就被卖了出去,哪里还能等到他们的收购。没了办法之后,她只好写信去江南钱家,托舅舅家收购一些原麻送过来,召集天水城的百姓来加工衣物。
这些百姓也不是白做工,每日提供两顿饭,再按成品的棉衣的件数计算工钱。
按她的想法,这边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军中有了棉衣,百姓们得了银子年底也能过了个好年。可消息放出去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报名。
她还以为是自己给出的条件不够好,便在原来的预算里格外加了三千两,让泽生带着人挨家挨户去宣传。可大多数的人别说要来做工了,有人上门之后直接躲起来不见。
梁知舟知道之后,没有说什么,直接挑选一小队士兵去通知。挑选的都是那些身形高大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不好招惹的。等到了门口,他们直接将门敲得震天响,没人时甚至会踹上两脚,原本不结实的门就更加摇摇欲坠。
而这样还真的有效果,没一会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点头哈腰的男人,不停陪着笑,“官爷过来,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瞧见了没,每家派一个人过去,到时候做活。”士兵拿着一张白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清楚时间和地点之后,便有些不耐烦,“现在报一个人名字上来,若是到时候不来了,呵呵……”
他象征性地冷笑两声。
原本点头哈腰的男人脸色越发惨白,报了自己老婆的名字,等士兵走了之后,整个人都快要昏厥过去。
好声好气去请无人问津,拿着刀上门威胁倒是真的征集了一批人。来的大多数都是女性,年纪最大的已过花甲之年,走路都不能利索。最小的才八岁,做不了什么重活。也有些男人过来了,五十来位不算是多的。一群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下方的位置,眼里有着面对未知的恐惧。
虞念清心里不是一个滋味,看了一眼之后,便让泽生去统计名单和他们基本的情况,摸清楚每个人大概都能做些什么。年纪太小的或者是上了年纪的,学东西慢就去做一些杂活,年纪正好的男女便由专门的师傅带着,先从如何分离麻线开始。
中午和傍晚让人端来一大锅菜汤和几箩筐的馒头,菜汤里让人放了鸡蛋,每个人就算是沾了一点荤腥。这样的食物也称不上,只能混个温饱,天水城食物匮乏,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
可就算是这样,一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拿着馒头时都生怕自己手上的灰尘把馒头弄脏了。
有个不大的小女孩仰着头,怯生生问泽生,“真的是给我们吃的吗?会不会吃了之后将我们抓起来?”
她很瘦,瘦到不大能看出年纪,眼睛倒是很大,圆溜溜的。若是在京城,这般大的小孩都是在无忧无虑生活,最大的烦恼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泽生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是毫不防备就被人灌下一整碗醋,摸了摸她的头说:“是给你们的,明日来早些,早上还会有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