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舟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将现在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嘱咐道:“我后面怕是有些事要处理,若是晚上没有回来,你也不必等我。”
她点头应下,表情有点沉重,五官都皱在一起,像是一只皱巴巴地团子。
梁知舟笑了出来,凤眼上扬着,将人一把抱在怀中,是罕见的少年的意气风发。“倒是也不必这么紧张,我们还是占了不少优势。等京城平定之后,就会有援军赶到,厉王这点阵仗还不成气候。”
情况倒是也不像他说得这么轻松,虞念清在天水城住了这么长时间,时常能听到两军交战的声音,在军营里也碰见过伤口狰狞的士兵。
但凡是战争,就意味着流血和牺牲。
虞念清不由地攀着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身上,抿唇很久才慢慢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偷来短暂地平静。她奢侈地想着,他们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着。
男人的眼眸深沉下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会的,都会平平安安的。”
正如梁知舟所说的那样, 两军的冲突越来越频繁,经常都能听到警戒声。而梁知舟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一开始她还能在睡觉前见上他一面, 两个人说上几句话。
但是没几天之后,她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 梁知舟还没有回来,早上人也早就走了,几乎碰不到面。最后她虽然还是从泽生那边知道他的每日都有回来过,但是心里总有一点没着没落的感觉。
天水城常住的人倒还是淡定, 丝毫不担心会有城破的危机。而那些从其他地方逃来的,每日都能听到外面打仗的声音, 难免也会焦虑起来,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之后, 又开始拖家带口地往外跑。
城内的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竟也分不清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到底是天气更冷还是人心更冷。
她怕自己胡思乱想, 去制衣坊的时间更多, 也学着去裁剪布料想着亲手给梁知舟做一件棉衣。奈何她在这方面的天份实在不高, 三四天了还在缝衣服和拆衣服之间来回折腾,做出来的东西仍旧不成样子。
尖锐的银针往手指上一戳, 她吃疼得将手往回缩,低下头仔细看看时,指尖已经渗出血珠。这次她走神得厉害,手上没注意戳得也重,指腹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面流, 滴落在衣服上, 浅色的布料上就被砸出一朵艳红色的花。
她莫名开始心慌,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最近唯一让她担忧的只有梁知舟的安全。
思来想去之后,她直接找来泽生,开口就问:“世子爷这几日真的回来过了吗?”
泽生犹豫了一下,犹豫的时间很短,短到她甚至察觉不到什么,他就立马回答道:“是。”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她紧接着就问:“他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后半夜,大约是子时三刻。”
泽生还在庆幸,当初就是为了防止夫人突然问起,将世子爷回来和离开的时间都编好了,果然有用上的时候。
可他还没庆幸多久,就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可是昨夜我想等他回来,子时三刻时还没有睡着。”
泽生没反应过来,等看到女子变了脸色之后,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念清攥紧了布料,没敢立即去问怕结果是自己不能承受的。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将各种危险情况过了一遍,唇色都有些发白,轻声问:“没有生命危险吧。”
“自然没有!”泽生立即说。说到这里,他觉得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直接说:“世子爷背部中了一刀,伤口挺长但是不深,已经包扎过了,很快就能恢复。他怕你担心,所以这几日都没有回来,叫我们瞒着。”
她一开始听说时只是着急,有点回不过神,现在听人平安无事之后,涌上来的就是一股火气。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和她说,她也没有脆弱到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
“他现在还在军营中吗?”
“应该是的。”泽生不大确定她想做些什么,回答的时候也含含糊糊的。
虞念清没有理会他,直接带着人一起过去准备看看具体的情况。
之前她来过军营几次,守卫的士兵都认识她,被问清楚是来找梁知舟的之后,就很顺利地就被带入到主营帐中。刚好营帐里没有人议事,她掀开帘子就直接进去了。
营帐内的陈设很是简单,才进去是一片空旷,尽头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写平时能用到的物品。右手边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沙盘上盖着一层黑布,看不到具体的样子。左边则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卷筒,看着有点乱却有一种诡异的和谐。而在角落的地方,才支起了一张简陋的小床。
梁知舟正坐在床上给自己换药。
他的衣服被褪在的腰间,露出一整个背部。背部上宽下窄,肤色是介于白色和麦色之间,没有那样夸张鼓胀的肌肉,肌理的线条匀称又有没,像是一头积蓄了力量的猎豹。
而在右肩的位置,有一条手掌长度的刀伤,伤口被处理过盖上了金疮药,有些地方已经结了深黑色的痂,有些这就完全是血混着金疮药的颜色,看不出恢复的结果。
当染着血的纱布被揭下时,有些结痂的地方又开始往外冒出鲜红色的血。血顺着光滑的背部往下流,格外触目惊心。
虞念清倒吸了一口冷气,便看见男人回过头来。
“谁?”他眉尾压得很低,疏离的凤眼泛着冷光,极为不悦,周遭全是迫人的煞气,让人心生畏惧。
她心猛然一跳,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看见男人双臂往上抬,直接将衣服穿了起来,朝着这边走过来,神色缓和地去牵她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想过来看看。”她朝着男人的肩膀上看过去,推着他往里面的小床上走,“你的伤口还没有包扎好,先不要动。”
或许是因为理亏,男人这时候倒是听话地很,被推着坐在了床边,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着吓人。”
“这还不算是什么大事吗?”她有点生气,觉得梁知舟完全就是在嘴硬。
她走上前一步,伸出手小心地将他的衣服往后面拨开,去看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看仔细的时候,腰上就突然一重,被人揽住靠在怀中。她有些不自在,刚想要挣扎就触及到男人身上的伤口,挣扎的力度都小了不少。
“有大事的话,应该就是不能回去见你。”他说这句话有些调笑的意思,想让她能够放轻松些的。
虞念清心里面明白,可看着手掌长的伤口时,笑都笑不出来。她做衣服时,手上被针戳了一下都觉得疼,更何况这么长的刀口。而在她认知当中,梁知舟能力出众手段高超,在危险的情况都能够化险为夷,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存在,庇佑着身边的人。
而看着刀口时,她才恍然明白,再强大他也终究是个普通人,也会流血受伤,甚至是死亡。
这种认知她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也不是疼,而像是将整个人都放进密封的罐子里,有点无力而又喘不过气来。
小心翼翼地摸上男人的后背,没敢碰到伤口,她眼神复杂地问:“现在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