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九郎与她那双含情缀笑的眸子只相视了一瞬,便急忙垂下,上前一步对她见礼:“有劳十五娘。”
二人撑着伞一前一后往木梯上走,谢如闻头一回与人相看,在心里想着,上了阁楼,该与柳九郎聊些什么。
她秀眉微微皱着,回身往院中那道颀长的身影处看了眼,就这一眼,晃了神,脚下木梯因着雨天湿滑,让她没踩稳,整个人身子就要往后倒。
她‘呀’一声,纤白指节握住木梯边沿时,正巧柳九郎在身后也扶住了她,谢玄烨本还坐在棋盘前。
已然站了起来,脚下步子抬动,又在柳九郎扶住她的那一刻停下来,眸光深邃的望着木梯上的两道身影。
柳九郎是如何扶住了谢如闻呢?一只手落在她的左肩上,另一只手拖在了她的后腰,被他丢掉的油纸伞正往楼梯下滚。
少女身上的裙摆如绽放的花往后曳开。
亲密。
又显旖旎。
谢如闻回过神来后,对柳九郎颔首了下,心中有些懊恼,脚下步子加快,上了阁楼,两道身影被阁楼隔绝在了另一侧。
一刻钟后,柳九郎下了阁楼,神色舒展,心情愉悦,肉眼可见的与谢如闻相谈甚欢,他上前来与谢玄烨告辞。
“谢三公子的揽月苑果真名不虚传,改日定再来拜访。”
谢玄烨垂眸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柳九郎慢走。”
柳殊颔首,莫名觉得谢三公子的态度不如与他下棋时来得温和,他想了想,许是适才他失礼扶了下十五娘。
可那是情急之下,才会失礼的。
柳殊没再说什么,谢三公子是十五娘的兄长,看到那一幕,心中不舒服也是应该的,想来只要十五娘愿意。
谢三公子也不会阻拦。
他来揽月苑前,家兄与他说十五娘并非谢氏血脉,既如此,嫁给他乃是高嫁,他今日来这里,一是家兄的安排,二来,是因十五娘有谢三公子的照拂,娶了她,日后在朝中定会如鱼得水。
如今,他见了十五娘,对她一见倾心,日后她若嫁给他,他定会好生待她的。
柳九郎离开了。
谢如闻也从阁楼上走下来,她的神色温和,依旧是让人瞧着心情愉悦,谢玄烨垂眸看向她,虽知适才她定是没有碰着,还是问她:“脚崴着了吗?”
谢如闻摇头:“没有。”
雾雨中相视片刻,谢玄烨见她凝眉静思,开口道:“先不急着做决定。”
谢如闻问他:“哥哥觉得他行吗?”
谢玄烨避开她的眸光,在石桌前落座,边撩袍坐下边道:“阿闻可再选选。”谢如闻听到他的话,对他点了头。
再选选。
那就是他都没看上。
她眸光清澈,在谢玄烨身上停留片刻,懒散道:“昨夜没歇好,我回去补觉了。”她撑伞走出几步,至院门前时。
又突然回转过身来。
天幕之上的雨水似是更稠密了,她手中撑着的山水油纸伞在滴答滴答的轻响,隔着绵密雨雾,八角古亭下的郎君正举杯用着茶水,他的手修长而好看,面容俊美,轮廓分明,坐在那里令人赏心悦目,矜贵从容,她的生活里这些年只有他。
难免给她相看男子时,她会拿他人和他作对比,她昨日问他,她要嫁的人,比他好吗?他告诉她。
当然。
他信誓旦旦,说她要嫁的人当然比他好。
可,怎么可能呢?
不会比他好。
她就这样回身看着他,在细细春雨中,逐渐模糊了视线,她在心里想,为何她要嫁给别人,为何她不能嫁给他呢?
他已经不是哥哥了。
他是谢玄烨。
谢如闻撑着油纸伞在揽月苑里闲逛,其实,这两日她一直有心事,从谢玄烨说让她嫁人,她便开始心神不宁,思虑着日后的生活,无论怎么打算,都不太让她满意。
而此刻,似是拨开云雾见月明,她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这让她心情有了几分愉悦,头一回觉得阴雨天好似也没那般令人厌烦了。
她走过一道又一道石子小径,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他不再是哥哥了。
她其实也不想嫁人,不想嫁进临渊王府,也不想嫁给其他的任何人。
因为嫁人了就要离开哥哥。
她心里不好受。
而现在,心里的堵闷不见了,换成是任何一个小娘子,丢掉谢氏一族血脉的名头怕是都要失落,可她却不。
她很满足。
回想起这些年来和谢玄烨在一起做过的事,因着添了几分她自己的小心思,而变得有趣,她一个人漫步目的的在别苑里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