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发呢,谭氏就来了揽月苑。
她一袭烟灰紫色锦缎极为雅致,彰显着士族主母的雍容华贵,她让孙嬷嬷给谢如闻提了些月饼来,对一旁的谢韵道:“你不是给我写信说你哥哥别苑里的瓜果最是甜吗,去给母亲摘些来,要你亲手摘的。”
谢韵知母亲是为了支走她,应下:“我这就去,母亲和阿闻在这里闲话罢。”
待谢韵离开,谭氏也支开了其他人,对谢如闻直言道:“你在他的别苑里生活了七年,对他,可生了别的心思?”
谢如闻在八角古亭下和谭氏相对而坐, 漆黑的眸子与她相视,听到谭氏这般问她,下意识低垂下了眼眸。
她与谭氏相处的时日不多, 看不懂她的神色,也不知她为何会有此一问。
她在心里思忖, 揽月苑里戒备森严, 别苑里的丫鬟婆子皆聋哑,红梅绿竹送出去的书信也都要经哥哥的手。
所以, 谭氏不会知道她和哥哥第二人格的事。
默了片刻,她神色淡然,抬眸看向谭氏,回道:“哥哥他待我很好, 教我读书识字,我很敬重他, 不敢生别的心思。”
谭氏红唇轻笑, 不敢生别的心思。
她又问谢如闻:“你既知这些年他很是照拂你,当年也救了你一命,若我告诉你, 让你日后在揽月苑里侍奉他, 你可愿意?”
谢如闻:“……”她眸光直直的看着谭氏。
谭氏不是个弯绕心肠的人,见谢如闻不懂她的意思,明了道:“在别苑里侍奉他, 便是他的外室。”
“进不了谢府, 入不了谢氏族谱, 更不会被外人所知。”
“日后就算你有了他的孩子, 也只能交由他的正妻抚养,不然你的孩子就入不了谢氏, 一辈子没有功成名就的机会。”
谭氏话说的很明白,语气也很轻松,似是见惯了士族中的这种事,她说完,拿起杯盏一边品茶一边看着谢如闻的反应。
谢如闻只垂下眼眸,不吭声。
谭氏知道,她是个有心气的小娘子,谢玄烨这些年教她读书识字,作画抚琴,她又岂会愿意给人做外室。
实际上,谢如闻并未去思考她愿不愿意这个问题,这不该是她思考的,因为这件事,哥哥就不会同意。
她对谭氏道:“哥哥不会同意的。”
谭氏笑了:“你倒是了解他,现在不是他同不同意,而是你愿意吗?”谭氏今日之所以来揽月苑,便是来看谢如闻的心思。
昨日中秋,谢氏一族中人皆在谢老夫人的院中用了晚食,中秋家宴,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谢敛作为谢氏一族家主,与他同辈之人在一处闲话,qq群搜索814巴16963,加入可看小说漫画广播剧谭氏则招呼着女眷,小娘子们四下里闲话,成群孩童满院子的玩闹。
而这热闹喧嚣中,只谢玄烨最为沉默。
往年里,虽然他一直不是热络性子,却从不会有失神的时候,族中长辈以及同辈与他闲话朝中事族中事时,他都有回应。
而昨日,他只是简单言语几句,未动几下筷子,倒是用了不少的酒。当时,老夫人让李嬷嬷把府上的小娘子们都唤到跟前来。
给她们每人一个平安符,乞求安乐。
谢玄烨坐在离老夫人不远的位置,虽他未去留意,却也能听到她们热闹的言语,他眉心微动,敛眸思忖着什么。
小娘子们领了平安符都成群的散去,各自玩乐了,谢老夫人往他那里看了看,唤他:“慕之。”
许是周围太过吵闹,亦或他神思太过沉浸。
谢老夫人连唤了他三声,谢玄烨才抬眸看过来,走上前道:“祖母。”他神色间已恢复淡然,瞧不出任何情绪。
谢老夫人将两只平安符递给他,说着:“韵儿没能回来过中秋,你若去别苑,就拿给她。”她顿了顿:“这只,是给阿闻的。”
谢玄烨从她手中接过,嗓音平和道:“谢祖母。”
当时,这一切谭氏都看在眼里,待晚宴结束后,谢玄烨刚回到他的朝暮院,谭氏就跟了过来,她在谢玄烨的书房里坐了会儿,所问所言不过是些关怀他的话。
他的回答,也永远都是母亲不必为我忧心,我无事。
谭氏离开他书房前,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相比之前,人更为清瘦了些。上回她来他书房看他时,他手腕上被阿闻咬的血肉模糊,过了这么些时日,她本以为,以他的心性,生出的那点心思该抹平了才对。
如今看来,不但未抹平,反而更深了。
她看了眼在院中站着的浮生,对他道:“随我来,给你家公子把参汤端来。”浮生闻言没敢动弹,谭氏瞥了他一眼。
浮生只好跟上去。
浮生是很害怕谭氏的,三年前,他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帮他家公子去谭氏院中送东西,不小心碰碎了谭氏最为心爱的青瓷盏。
他吓的急忙跪在谭氏面前,身子都是颤抖的,可出乎意料,谭氏不但没罚他,还问他是否伤着了。
当时他受宠若惊,不知夫人这是何意,后来他战战兢兢的回到了朝暮院,第二日,孙嬷嬷就来到这里,对他家公子说:“三公子,夫人想跟你讨个人。”
“夫人院中的一个小厮近来害了病,不能来侍奉,夫人见浮生做事麻利,又在府中待了多年,想跟公子要下浮生。”
当时,若非谢玄烨未应下,浮生早就是谭氏身边的人了,这些年在谢府里,浮生不是没听说过,夫人的作为。
曾有段时日,他日日都想把自己的这张脸给划了,都说红颜祸水,女子生的芙蓉貌是劫,他深切的发现,男子生了一张好样貌,也是劫。
浮生就这样心神不宁的跟着孙嬷嬷来了谭氏院中,好在谭氏并不在屋内,只是坐在院中石桌旁吹风。
浮生敛首垂眸给她行礼:“夫人。”
谭氏看了他一眼,直言道:“说说,你家公子近来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她神色沉重,问的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