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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2 / 2)

慕容灼下意识推让了一下:“我还是留下陪着你吧。”

景昀说没必要:“你多少年没下来过了,不用浪费时间在这里陪我,想玩就去玩吧,过两日我们说不定就要钻到山野里去,到时候可就没有花灯看了。”

慕容灼推让没能持续一息,顿时改变了主意,她的脚都踩到了门口,转过头对着景昀说:“那我出去啦!”

景昀提醒她:“早去早回,别惹麻烦。”

慕容灼:“那要是麻烦惹我怎么办?”

“有我呢。”景昀说。

不得不说,景昀说话言简意赅,但无疑让慕容灼非常安心。她一步跳上门槛,对着景昀摆摆手,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出去了,飞出去之前还记得先反手关好房门。

景昀失笑摇头。

下一刻,她的神识蓦然沉入了识海之中。

——那是曾经在她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刻印在识海最深处的记忆。

玄真一百二十年,深冬。

“师尊!”

道尊首徒纯华从山道上急急忙忙飞了上来。

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然而眼睛黑白分明,面颊和眼睛一样幼圆,很显稚气。

景昀忽然心头一颤,记忆深处的纯华睁着圆圆的眼睛朝她跑来,依旧生动鲜活一般无二。

但她如今再想看到纯华,除了记忆中这些画面,就只能去道殿看历代祖师画像了。

——道尊纯华,道陨于纯华三百五十一年。

九州各国以国号纪年,修行界却有一套自己的纪年法。修行者提起何年何月,多以时任道尊道号纪年。

历代道尊受人族供奉,对峙南北镇压妖魔,少有善终。

纯华也不例外。

记忆中的纯华依旧如以往无数次一样,纵剑飞离地面数丈,悬在云台二楼窗畔喊起来:“师尊!师伯回来啦!”

窗中无人应答,纯华上手去敲窗户,防御阵法自动运转,雕花的窗棂上爆出数道剑气当头而来,去势既快又急避无可避,纯华惊叫一声,百忙之中凭借无数次记吃不记打积累的经验,咣当一头从剑上栽下来,总算又躲开了一次阵法攻击。

“师妹。”一道含笑的、柔和清润的声音传来,“还没到大年初一,孩子怎么就开始给你磕头拜年了?”

纯华十分丢脸,呜呜咽咽趴在地上装死:“师伯……”

云台外的小径上,拂微真人江雪溪缓步而来。深衣广袖轻袍缓带,眉目含情眼如春水,风神秀彻见之忘俗,他唤了声师妹,仰头看向云台二楼。

窗子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道尊景昀立在窗边,含笑道:“师兄。”

江雪溪抬眸一笑,举步向内,路过纯华时黛色衣摆从她眼前掠过:“起来吧,进来拿压岁钱。”

纯华脸朝下埋在满地摇落的白梅花瓣里,大概是想把自己闷死,一了百了。

云台是景昀日常起居休息之所,不必展示给外人看,布置更加随意。江雪溪在博古架前站定,从一个透明琉璃盒中拿出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木质梳子,端详道:“这是桃木梳?怎么装起来了。”

景昀走过去站在江雪溪身侧,看着这把刻有‘桃木’二字的梳子:“这你要问纯华。”

屋外纯华正打算偷偷溜走,闻言在原地呆成一只木鸡。

江雪溪饶有兴趣地问:“纯华拿它梳头了?”

江雪溪在外游历,每次回来都要搜罗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送给景昀。这把梳子来自修行界有名的炼器世家虞州言家,言家家主是江雪溪的旧友,桃木梳是他探索炼器新法过程中炼出来的。成品就是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梳子,但实际上,这是一件具有攻击性的兵器。

每当有人拿它梳头,看似无害的梳齿会立刻化作锋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要将对方的头削下来。

从攻击性来说,这把梳子确实可以归入高危武器,但由于战场上一般不会有人用对手的梳子梳头,所以在实际运用上,它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鸡肋。言家家主十分纠结,不知它算成功还是失败,正巧江雪溪来访,觉得有趣,带回来给景昀充实收藏。

景昀自然不会错拿桃木梳当做普通梳子用,但架不住常常出入云台的除了她,还有她的首徒兼唯一的徒弟,纯华。

“头差点没了,可怜见的。”江雪溪怜惜地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抛了过去,“这是给你带的压岁钱。”

纯华谢过师伯,赶紧跑了。

阶下白梅树上的花瓣被纯华御剑时带起的剑气卷起,顿时落英缤纷飘扬如雪。

殿内,江雪溪转头看向身边的景昀,眼底笑意清晰,随手拨了拨景昀一缕散开的乌发。

“你今年回来晚了。”景昀说。

江雪溪笑道:“耽误了些时间,我紧赶慢赶,总算赶在除夕之前回来了。”

“何事?”景昀眉梢微扬。

江雪溪的笑意更真切了些,那笑容说不尽的动人,毫不作伪,只是其中仿佛夹杂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段记忆景昀早已经回忆了千百次,所以这一次她已经可以熟练的辨认出,那其实是一点淡淡的伤感和不舍。

只是那伤感和不舍太淡,又或者是江雪溪掩藏的太好,它们埋藏在江雪溪情绪的最深处,没有在眼角眉梢流泻半分。

作者有话说: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曹植《洛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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