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烟尘和水气仿佛给这座城市下了一场薄雾,但车辆的嚣叫却破坏了这几分有限的诗情画意。铁笑天坐在驾驶座上,等着前面的红灯变绿。
从这里望去,小区门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很热闹,旁边的公共汽车站拥挤非常,无数手挽菜篮的妇女进了又出。铁笑天下意识的朝驾驶座前的电子钟上瞟了一眼,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s市的房子是出名的贵,这片小区是按工薪家庭的需求开发的,即便如此,也可以让一个勤俭的家庭辛劳很多年了。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公司企业的小职员之类,芸芸众多而不引人注目,他们大多是受过一定教育、固定居住、身份清白的公民,相较其他地区而言,这里的流动人口较少,治安秩序良好。铁笑天认为这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优良避风港,所以刚到s市,他就想办法在这里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租给他房子的是一个年纪约三十多岁的妇女,按照时下最流行的方法——她叮嘱铁笑天对外宣称是她表弟,这样无论对她还是对铁笑天,都可以少却很多麻烦,对于这么一个无可拒绝的条件,铁笑天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虽然他知道现代化都市里的人们不大留意别人,但有这个‘表弟’身份,总是比没有好些,至少可以搪塞居委会热心的婆婆们。
现在这套房子的主人是周路,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了,可以认为治安机构早以松懈或者把案卷投入了故纸堆,但铁笑天还是在周路固定的电话汇报中嘱咐他小心在意,不必惹出麻烦来——虽然周路本身就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把车停在楼下——今天铁笑天驾驶的是一辆市价在几万元之内的经济型小车,在这片小区,这样的车倒也不少,至少铁笑天旁边的车位上就停着一辆,之所以不驾自己的车来,是不想引起邻居们的猜测——无论是艳羡或是惊奇,这都是不必要的风险,谨慎是成功人士的美德,没有必要为那短暂的舒适而给自己增添意外的麻烦。
铁笑天轻轻敲击着铁门,门上的窥视孔微微闪过一丝寒光,随即被打开。铁笑天微笑着走了进去,“哐当”一声,大门被重重的合上。
也许是空气缺乏流动的关系,屋内有一股浓重的烟草味,大白天的,客厅里的光线依然很不好,显得有些阴森,如若不是厨房那边向阳的窗户漏进来一些光亮,也许会更为不堪。
周路坐在对面,摆动着茶几上的一个牛皮纸袋,他把袋子里的照片一一取出,小心翼翼的一一归类,排放在铁笑天面前。
照片排列成常常的队列,组成了几条类似于电影慢镜头的动作,主角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皮肤白皙,戴着金边眼镜,细长脸,看上去斯斯文文,服饰讲究,一副商务人士的打扮,从照片上豪华的背景来看,事业也比较成功。另一个肤色黝黑,他在所有的照片上都戴着宽边墨镜,下巴上有几道隐隐的伤疤,留着寸许长的硬发,身量不高但颇为壮实,虽然穿着一套笔挺的西服,但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不知道是视觉反应还是先入为主,他总感觉此人穿上一套丛林迷彩才可能合适些。铁笑天拿起一副正面相对的照片,怔怔的看着他戴着墨镜的脸,仿佛要穿过这张薄薄的纸片看到他的眼睛——即便是如此呆滞的照片,铁笑天依然感觉到了那隐隐的杀气。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镜片后面的冷漠与狰狞。
他把照片扔回茶几,点头赞许道:“很好,辛苦你了!”好象很不在意的,他轻笑着摆弄着其他的照片,“医生説嫂子需要好好调养,这样的的伤害或许会留下妇科后遗症,所以我送她去了海南岛的一个疗养院——听説那里是国内最好的几家之一。”
周路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让他凝固得有些冷酷阴森的脸上融化出一丝温暖,“我知道,我们通过电话,看着她上的飞机……”他低下头,“谢谢……”
铁笑天移开话题,指着照片,“他和你一样,也是久经战火的战士,你要小心。”
周路点了点头,不过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第一次就感觉到了,还好,有点专业的味道,他是军队的人么?”
铁笑天微笑道,“可以这么説,他是斯里兰卡泰米尔猛虎组织派过来的联络员——如果不是经过多次的丛林战火考验,是应该不会得到这样的信任的。”
周路静静的看着铁笑天,一言不发,他知道,今天铁笑天会告诉自己很多事情。
铁笑天明白周路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指着照片上的那个斯文男人,“这是hk特别行政区内‘三合会’的重要干部,实际上也是他们的东南亚地区的代表人之一,负责毒品和军火的联络洽谈。”
説到这里,铁笑天停顿了下来,好象在思索些什么,忽然开口道:“美国是世界上毒品消费最大的国家,根据他们‘联邦缉毒署’0xx年的政府报告,其中有百分之七十五来自来哥伦比亚,百分之十由墨西哥、西西里流入……”他笑了笑,“还有百分之十五是东南亚出品,这条黑色通道之前大多从曼谷方向流动,但自从中国内地与世界经济接轨之后,中国内地的这条干线也越来越受重视,从这里,经hk自由港,转道马六甲海峡,越过印度洋,一直往西,送上美利坚的大陆……”
周路有些疑惑的看着铁笑天,感觉他説的好象与当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干系。
“这条线实在太长了,以至于没有任何势力敢完全保证它的安全,在上个世纪的某些年代,他们的船只经过某些海域的时候,经常受到袭击,损失惨重……在印度洋的某个关键海域,有一个势力实在眼红得很,为了充实战争的军费,他们也要求瓜分这条线的利润,”铁笑天哑然失笑,“当然,冲突不如合作,虽然他们很不情愿,但猛虎组织还是成了这条线上的大股东,……”他轻描淡写的简单介绍了照片上两个人的关系。
“不过他们这次来,不全是为了毒品,”他眯起眼睛,盯着聚精会神的周路,“他们企图建立一个稳定的通道,联络一个坚实的盟友——我猜测,他们希望这个盟友神通广大,不但能巩固稳定西南边境的毒品通道,而且能从西伯利亚方向建立一个俄制武器的通道,同时还向西北辐射……”他笑了笑,看着周路,“説到你的‘地盘’了,你在那边‘工作’过多年,应该知道对手使用的是一些什么武器——那都是一些世界强国援助的先进的武器……”铁笑天正色道,“这些武器也是猛虎垂涎已久的东西,要知道,他们被封锁了很多年,他们的进口渠道多是被交易伙半欺诈的情况下建立的,所以,这次他们应该下了血本,联合‘三合会’希图在中国搞一个大动作。”
周路显然陷入了固定的思维里去了,失声问道:“那我们如何制止他们?”
铁笑天哈哈大笑,“‘制止’?!为什么要‘制止’?”他收起笑容,“説起毒品,没有中国人会对它有好感,因为它老会让人想起一八四零年的一些事情,”他眼中掠过仇恨的颜色,“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想起另一个办法——我决定经营这个通道,并且努力把它巩固扩大——和历史不同的是,这场‘鸦片战争’的发起人不再是原来的那些人,而进攻和防守的角色已经相互对调,呵呵……”他斜着眼睛看着周路,轻轻笑道。
周路茫然看着铁笑天,显然对他的话有些难以接受。
铁笑天肃容道,“你还记得战死在身边的朋友么?你难道不知道射过来的子弹是从哪里来的?!那是哪里的钢铁?!”他把身躯靠回沙发,“其实事情本来就很简单,在利益面前,道义就象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姑娘,至于用什么还击,根本不重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不要太幼稚!”
周路脸色黯然,显然想起了那些倒在黄沙中的兄弟,他咬了咬牙齿,“对,人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铁笑天哈哈大笑,引用某本小説里的一句话,“你咬我一口,小小的;我就咬你两口,大大的……哈哈……”气氛轻松起来,两人都露出了会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