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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胡 第17(1 / 1)

“阿姨说你在开电话会议。”柳絮宁说。梁恪言走到她身边,也没抬手,只站着:“嗯。”柳絮宁低头,边走边低声嘀咕:“那你要回公司吗?”“不回。”梁恪言说,“不是说好了陪你吗。”因为此刻的脸惨白无血色,以至于微微的脸红都明显万分。柳絮宁垂下头,任乱糟糟的碎发遮住她的侧脸:“我就是问问,我以为你们公司假期里还要加班呢。”她自顾自地补充,“我以前看网上说假期和半夜里hr还在回消息的公司千万不要去。”做完手术,好像话都变多了起来。她听见身边那人的一阵轻笑,伴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淡而清冽,似乎在扬手之间更为浓烈地漫入她的鼻息。柳絮宁鼻子动了动,多嗅了一下,又在抬头时被他察觉。她清楚地看见他唇角的那一抹笑,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弯,浓长的睫毛颤动。“柳絮宁,你没事吧?”突然,病房的门被人重重推开,梁锐言快步冲进来。像青天白日里一场半虚半实的梦境被人强制打破,柳絮宁猛然回神。她看见梁恪言自觉又镇定自若地往旁边退开半步。医院的电梯等得实在久,梁锐言没什么耐心,直接跑了上来。他此刻大汗淋漓,胸膛迭动,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匀:“你怎么突然生病了啊?”一个多月没见梁锐言,柳絮宁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畸胎瘤,医生说女孩子会长这个很正常,大部分都是良性的,不用担心。”梁锐言还是不放心,他站到柳絮宁面前,满脸疑惑:“你刚做完手术就站起来了?”柳絮宁:“医生让我多走走,促进排气。”梁锐言:“能走得动吗?”“能。”“我带你出去走走?”柳絮宁看了眼梁恪言,梁锐言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哥,我带宁宁下去走走。”梁恪言没说话,梁锐言早就习惯了,全当他默认。梁恪言靠着墙,目光落在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上。男生一手抓着柳絮宁的胳膊,另一只手垂落在她腰侧。病号服右侧腰部的位置上几丝纵横的褶皱,那是梁恪言搂着她腰帮她翻身时留下的。梁锐言的手掌虚虚覆盖上去。从他视角望,那些褶痕被手掌挡住的同时,也在一瞬间完完全全掩盖住梁恪言留下的痕迹。似乎预示着,不止今天,以后皆是如此。不可能。梁恪言推翻这个荒唐想法。可下一秒,他又为自己会冒出这个荒唐想法而感到荒唐。为什么不可能?人类真复杂,他尤其。“柳絮宁。”喉咙无可抑制地发痒,梁恪言突然叫她名字。柳絮宁回头。叫她干什么?梁恪言不知道。“护士说走慢一点。”柳絮宁愣了一下,还没等她回答,就被梁锐言打断:“哥,这还用说?我知道啊。”做手术前医生和护士再三嘱咐要求病人摘掉身上所有的挂件和饰品,柳絮宁摘下那串已经戴了许多年的手串和玉佩,那份和他亲生弟弟一样的手串和玉佩。这术后的几个小时里,柳絮宁还没有想起来。梁恪言的手揣在裤袋里,温热掌心中藏着一枚玉佩,他的指腹下意识来回摩挲着玉佩上的纹痕。既然主人都忘记了,他自然没有义务主动归还给她。也许她以后会拥有一枚成色更鲜艳,打磨得更漂亮的玉佩。此刻谈及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不够“看——”亮灿灿的金牌从梁锐言松开的拳头里掉落, 晃了一下柳絮宁的眼睛。柳絮宁现在处于一种打一个喷嚏进一场炼狱的状态。她浑身无力地在医院楼下来回走,沿路经过的两个老太太迈起步来似乎都比她矫健。这金牌也没能引起她半分兴趣,语气见怪不怪:“又是金牌啊。”梁锐言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 全身毛都炸开:“这么平淡?你这是什么语气?”“金牌见多了,你什么时候拿个铜牌就比较稀奇了。”梁锐言忍不住控诉:“有你这样的人吗?”柳絮宁走到一半就累了, 她开始连声抱怨:“不想走了, 我要回去了,好痛。”“这就不走了?屁还没放呢!”梁锐言说得极其大声,路过的一个奶奶冲着两人笑。柳絮宁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一拳打在梁锐言手臂上:“说这么大声干什么。”她说完转身就走,梁锐言又紧紧跟上去:“我不在这几天,过的如何?”他问, “事无巨细地给我汇报一下。”

柳絮宁:“好的老板。”她稍显凌乱的发丝因为风胡乱飞着, 蹭到梁锐言的脖颈。柳絮宁讲得认真, 从早饭讲到夜宵, 倒真能称得上事无巨细这一词。只是讲到最后, 梁锐言很微妙地发现,每件事里都有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似乎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很正常, 却又不应该如此频繁出现的人名。柳絮宁是第三天出的院,医生来通知可以出院时梁锐言一阵大惊小怪,连连问医生才三天就可以走了吗,要不要多住几天。最后是谷嘉裕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太紧张, 这只是一个小手术, 不要和梁恪言一样无知。柳絮宁无心听两人的对话, 她手上动作不停,回着班级群里的消息, 满身怨气地扣下一个又一个的“1”。“我哥?我哥又是怎么无知了?”梁锐言好奇。谷嘉裕正要说话,梁恪言拿着出院通知走进来。他径直走到病床前:“好了吗?”梁锐言说:“好了。”“嗯。”梁恪言顺手去拿柳絮宁放在沙发上的背包,手刚碰到肩带,略有粗糙的布料划过他的指腹。梁锐言自然地单肩背过包,扭头问柳絮宁还有没有东西漏了。手心突然得一空,梁恪言手指下意识蜷了蜷,而后若无其事地揣进裤袋里。梁恪言让于天洲先送谷嘉裕回家,说完之后,他全程一言未发。谷嘉裕和梁锐言倒是在后头聊一款最新上线的游戏聊的起劲。没人注意到柳絮宁,她便透过前视镜毫不躲避地看坐在副驾驶的梁恪言。他靠在椅背上阖眼休息,浓眉紧蹙,满脸不愉。黑色衬得他人极白,也熨出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柳絮宁想起在医院的这几天,虽然叫了护工阿姨来,可梁恪言也寸步不离。她睡时他还未走,她醒时他已经到来。他没有做什么事,只是在那里坐着,却足以叫柳絮宁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安心。送走谷嘉裕后,又是半个小时的车程,才到云湾园。到家时,梁恪言还没醒,柳絮宁和梁锐言先下了车。梁锐言刚要叫他,就被于天洲阻止:“小梁总晚上有一个饭局,我会直接送他到吃饭的地方。”“哦,行。”梁锐言扯扯柳絮宁的手:“走了啊大小姐,杵这儿干嘛?腿也不行了?”柳絮宁回:“我开刀的地方在肚子,不是脚。”两人的幼稚争论让梁恪言从睡梦中醒来,他用力搓揉鼻梁和眉眼,被揉到模糊的视线里是弟弟妹妹走进家门的背影。积压已久的困意让他一时分不清是虚是实。于情于理,他这样做都是不对的。有些念头只是肾上腺素爆发的后果,冷静之后,才知有多荒唐,又有多不理智。这架天平两端孰轻孰重,无需做实验,想一想便知结果。既然心知肚明这是一件错误的事情,那就算了。何况,扪心自问,他也没那么想要。从云湾园出来,路上栽种的高大树木投落下影子,光影明灭间,绿河般淌过车顶。梁恪言转了转腕表,突然出声:“于天洲。”这一声轻轻冷冷,像炎炎夏日里裹雪般突兀。“跟奥庭那边说,顶楼套房空出来。”医生开了一个月的假条,但柳絮宁只向辅导员请了两周的假期。她搜某红色软件,看人割畸胎瘤的经历,有人今天割了明天就能起身996,有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半个月还觉得虚弱冒冷汗。柳絮宁自信满满地认为她是前者,躺了两天不见好转后她终于觉得自己隶属于后者。人和人的差别真是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上大学之后,因为社团、因为学生会,反正是各种各样的缘由,她的朋友圈开始复杂起来,发来慰问的人满坑满谷,杂而陌生,柳絮宁一一回应。在医院的这几天,因为第一次做手术,心里实在害怕,柳絮宁都没有睡好。好不容易回到柔软舒适又熟悉的大床,柳絮宁睡到了自然醒。艰难地起床下楼时,梁锐言已经去了学校。柳絮宁现在不好坐着,要么躺着要么站着,再加上要忌口半个月,她实在无聊,又不知道如何消磨时光,就在客厅和小花园里走来走去。她觉得自己成了玻璃罐子里的蚁,旁边有簇簇鲜花铺成点缀,可惜被限制行动,只能绕着既定线路一圈一圈地走。林姨端来一碗粥,柳絮宁扫去一眼。好吧,又是白粥,不夸张地讲,她人都要喝稀了。她苦笑着,林姨也笑:“再忍忍,忍半个月就好了。”而在她“忍字当头”的这半个月里,直到回学校,她都没有见过梁恪言。唯有一次,是于天洲来家里拿文件。柳絮宁其实有点好奇,随口问了一嘴才知道他这几天在住酒店。有钱人真是奇怪,放着家里不住去住外面的天价酒店。她后来再一算日子,梁安成似乎要回来了。梁恪言不像梁锐言,对这位父亲的感情来得复杂,柳絮宁大概能猜到一点,这样一想,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今天的起瑞大楼里又是一派紧张氛围,划水摸鱼不复存在,所有人正襟危坐,丝丝都不敢懈怠。原因无他,这是梁安成从青佛寺回来后召开的第一个会议,全集团上下准备许久,每个人心都提到了尖尖上。结束一场漫长的会议,梁安成另外叫了梁恪言和乔文忠一等人进办公室。星河汇项目仍要继续,梁恪言有让于天洲去总部那边打探过梁继衷的口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梁恪言太清楚他爷爷的言下之意,没说好就意味着不好。只是星河汇那块地被周氏拿了,周氏和梁氏一向交好,周氏把这个项目交给小儿子周行敛,也许是给他拿来练手,也许是梁安成顺水推舟卖个情分,用老爷子的沉默为自己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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