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最迷人的季节是夏天,最舒服的时刻是夜晚。
夏夜,走在淡水老街,会令人有种来到日本庙会的错觉。清凉的海风,以及如嘉年华会般的气氛,完完全全不同於南方垦丁的那冲浪小子的活力四s。
垦丁是充满yan光的金hse,平溪是邮差的绿se,猫空让人想到熊猫。
而淡水是属於情人的,是属於红se的,ai得黏腻又暗藏秘密。
如果ai情可以简简单单,人儿可以简简单单,一定可以充满很多很饱满的幸福。
淡水的深秋,让人提不起劲,是情人间忧郁的深蓝se。
大河波浪席卷了无数个台北人的回忆,朝大海流逝。
水是透明的,大海却是深蓝。
黑夜,白se跑车奔驰过大度路。左方,曲线流畅的捷运车厢载满着光亮,往淡水飞驰而去,与关渡大桥交错了,也不曾停息。
红se的关渡大桥,在左岸八里点点灯火与黯淡星光的闪烁衬托下,淡水的路途显得更久更远更让人们陶醉。连小南自己都感觉有点微醺了。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嘴里含着bangbang糖,对於不ch0u烟,他是有点自豪的。
白se跑车摆脱了关渡大桥,继续往前开。
车里,音响拨放着彩虹乐团的歌,节奏从摇下一半的车窗流泻至黑夜。
风有点寒。
车开上中正东路,开上学府路、北新路,开进一栋大厦的地下室。
小南下车,坐上电梯,来到一间套房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开了门,就看见欧yan珊珊坐在沙发上盯着膝盖上的笔记型电脑,随後转头对他笑道:「来了呀。」。
珊珊真的很美,连声音也可以使人放松。她是属於治疗系的人种吧!
小南每次面对她都会有这样的感叹。
「今天我跟纲吃饭,遇到了你的学姊喔。」珊珊将笔电从膝盖上移开,放到沙发旁的玻璃桌上。
「蓝月喔,她很有趣吧。」小南想到她生气与惊慌失措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珊珊点点头,继续看她的笔电。
小南走到冰箱,打开,拿了一罐果汁,又走回珊珊身边坐下,从他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台笔电。开机,连上网路。
「法院公证的时间定好了,我也看了几家婚纱还不错。」小南将两家婚纱店的网址用sn传给了珊珊。sn讯息的叮咚声突然划破了两人之间的静谧。
珊珊没说话。小南继续点着滑鼠浏览网页。
许久。
「我想,婚纱就不用了。」珊珊开口。
「嗯。」小南轻哼了一声。两人都静静地点着滑鼠。
「珊,你真的不想告诉你父母。」小南想再次确认她的心意。
珊珊摇摇头,「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抬头望着窗外观音山如梦般的夜景,在心中呢喃着:「也不该让你知道的。」
十二月中旬,小南独自走在忠孝东路。骑楼里每个橱窗都极尽所能地展示着自个儿店的特se与jg神。虽然离圣诞节还有半个月不到,每个大街小巷多已挂上霓虹灯饰,竖立好圣诞树,准备迎接节庆的到来。
小南走着走着,从明曜走到go再走到敦化南路;从童装部走到少nv服饰,他依旧烦恼。
长大了,为什麽收到了礼物,却没童年般快乐了呢。小南数着自己的指头,老爸的、春梅姨的、纲的、珊珊的……,还要买一个猪扑满给蓝月。
蓝月的个x很好理解,像个傻大姐似的,总是带了一副黑框眼镜,把自己细细长长十分有特se的丹凤眼框了起来,整个脸也只让人注意到她的眼镜了。
为什麽总想叫她小猪呢?小南摇摇头,傻笑。
记得。
「是呀!就是因为超好看,好看到我每次都会觉得心痛。」我坐起来。
「没这麽夸张吧!」冷君依旧盯着电脑,她正浏览着工作版里的家教区。
「我真的好希望奈奈能跟阿伸在一起哟!」我幻想着我拥有漫画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希望我能重新过我的大学生活。一想到我的二十岁,就实在後悔的要命,我g麻过得这麽谨慎。」我叹了一口气。
「拜托!你有了小南还不满足哪!」冷君转头斜眼瞧着我。
我不满足吗?曾经,我以为只要有人ai我,我就会得到救赎。而现在,我却觉得天底下最虚幻的即是ai情。
「有小南又怎样!」我忿忿不平的说。
冷君听到了我这句话,放开滑鼠,很有兴趣地看着我。
「怎麽了?」我奇怪的问。
「哟!我说,这小姑娘长大了呢!」冷君开玩笑地说。
「长大?怎麽说?」
「终於t会到生活并非唯有ai情呀。」
「是呀!如果这个世界是ai情独大,只要恋ai就能让肚子吃饱,那可就美了。」我又软弱无力地躺回床上。
「只有ai情的世界才无聊呢!」冷君嗤之以鼻。
那这个世界可以有几种分类呢?唯有ai情的世界、唯有美食的世界、唯有si读书的世界、唯有si亡与孤寂挣扎的世界、唯有……,是世界绕着人转,还是人绕着世界转呢?我经常想不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为什麽总是有人喜欢ga0得这麽复杂,难道愈复杂就愈有快感?还是当自己引起在乎自己的人的忌妒与心伤时,这样的满足感足可媲美一客一两千元的牛排套餐?
但是,我这样的想法却也是太偏激了点。我是知道的,因为每个人的个x不同,遇到事情的当下,也许有盲点,也许处理的手段不够成熟、高明。就是因为这样吧!人们的心里深处,也常蕴藏着些许遗憾。
如果说,我信任小南,我的心应该就不会这样的闷了。也或许,我应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冷君看见的那场拥抱是怎麽回事。
可是,此刻的我,竟然是怀疑自己是否有跟小南谈恋ai。
我是正牌nv友吗?抑或,珊珊是因为我的介入而哭泣?虽然,我肯定珊珊ai纲,可我仍停不住猜测。
像我,我的个x就是懦弱。遇到事情总先想要息事宁人。
小南他,最近都在做什麽呢?为什麽这麽忙?我好想问,却在每次接到小南的电话後,压抑,无法问出口。
是我的自尊。我没办法软下身段,也不想造成小南的困扰。
所以,我问不出口。
我们相ai吗?真正在一起之後,却让我迷惑了。还是,只要有一点点这样的疑惑,是暗示着否定?如此理x的我,真有陷入ai情?
阿伸与奈奈最後会在一起吗?那娜娜呢?她与莲之间的ai,真是无敌?可以冥府相随吗?
ai情,好困难。我无法执着地失去理智去ai。
电影电视剧中常演的烂醉如泥、借酒装疯抑或是一醉解千愁,对纲来说,都是无用的。无论是威士忌、伏特加、高梁、啤酒……,不管喝多少,他的脑袋依旧冷静,没法子摆脱掉理x思考。这些酒,只会让他肚子涨得难受而已。
放松是好的。所以纲偶尔会喝点啤酒,配点花生,再ch0u根菸。静静地靠坐在小套房里的圆桌子,让窗户外的凉风缓缓地沁遍全身。望着窗外的白se天空,渐渐降下蓝幕,转变为黑夜。
夏夜,淡水风儿的味儿没有一丝丝海的气息,它轻拂着纲的脸颊,在闷热的套房内,递补着清凉。纲大口的ch0u着菸,圆桌上横竖摆了四、五个啤酒铝罐,墙上的钟,分针才越过十二,门外便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纲缓缓起身,拖着沉重的躯t,走向那道脆弱的木门,他伸手的同时发现门并没锁。纲握着喇叭锁,轻轻转动,将门朝内打开。
门外是一位穿着白se洋装的nv孩。一位似曾相识的nv孩。
「纲?你怎麽了?」珊珊站在门外。
纲一手撑着墙壁,两颗海蓝se的眼珠迷茫地像历经了暴风雨的摧残。
他默默地转身,想走,然而,身t却不由自主的摇晃。
珊珊由微笑转为担忧的脸,望向小套房的四周。以往那个辽阔如海的气氛已然消逝,整个套房,凌乱而充满着悲伤。
她不相信这是纲,但是,站在她眼前的确实是纲呀。
纲坐在床舖边缘,面对着窗户,凉风已在夜晚时分转为凄凉的冷风,吹动着飘忽的窗帘。让珊珊乍看之下,心中昇起莫名的陌生感与恐惧感。
珊珊走近纲,站在纲的肩膀边,轻轻地将左手抬高,用指头轻触着纲的褐se发丝。
「纲?你喝醉了吗?」珊珊的白se洋装在黑暗的小套房里,发着光,十分耀眼,刺着纲的眼角余光。纲摇摇头。
「吓到你了吧!抱歉!我想我生病了。」纲开口,语调很轻柔。
「生病?」珊珊充满迷惑。她蹲下,与纲同高。
「还记得那天下午,你穿着白se洋装来到w黑的河边,想洗净泼在你身上的w痕吗?」纲望着窗外的眼睛,转向珊珊。
珊珊点点头,眼眶蕴含泪水。
「你知道吗,虽然,我有两个母亲,可是,我依然摆脱不了心中的某种孤寂,一种找不着归属的恐慌。我应该感到满足的,不是吗?所以,我想我有病吧!呵……」纲轻笑起来。
珊珊摇头,拼命的摇头,然後她抱住纲,紧紧地抱住纲。
「那时的我,并不是在钓鱼。」纲缓缓的说,「我只是拿着钓竿,面对着w黑的小河,想着时间,想着自己就像这条被遗忘的小河流,身上满载着周遭的给予,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是我想太多太多了麽?其实,我只想消失。人走到了尽头,不就是眼一闭,还能留下些什麽?」
「纲?发生了什麽事吗?」珊珊留着泪。
「什麽事都没发生。」纲离开了珊珊紧紧的拥抱,懒懒地躺在床舖上。
珊珊跟随着纲,躺了下来,躺在纲的怀里。纲的t热从珊珊的背後传来,她好希望好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好了。就像他俩第一次在小河边相遇的那一刻。
然而,时间非常无情。
珊珊尝到了纲的温存。她却回不到最初她真正的渴望。珊珊已无法分析她最初极度想要纲的念头,是因为她以为她与纲的灵魂可结合为一,抑或是渴望着纲的完美,甚至她更无法遏止是身tai慾的sao动驱使着她跟随纲的这个念头。
她在纲的床上啜泣。纲在浴室里淋浴的水声,哗哗啦啦地像是倾诉着结束的耳语。她害怕了,想退缩了,却依旧耽溺於被窝里的温暖,不想离开。
望着软趴趴挂在椅背上的白se洋装,望着圆桌上凌乱的啤酒罐,珊珊起身,穿上纲的衬衫与牛仔k,默默的坐在床舖边缘。
她看着浴室的门,内心却昇起无b的恐惧。
珊珊想起母亲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双眼冒出火般地向她追来。恐惧着浴室的门一但被打开,母亲便会从里面跳出来,向她喊着,「脏si了。」。
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她与纲或许该那样如绝缘t般活着,一直到老到si,才能永永远远不分离。
水温和地打在纲的头顶、肩膀与全身,让他原本非常清醒导致有点紧绷的脑袋稍稍放松起来。纲坐在马桶盖上,食指与中指间cha着一根sh掉的菸,让莲蓬头迳自喷溢,水气充满了整间浴室,而纲的心却紧紧系在门外。
酒只会让他更清醒,他的慾望与感官在酒jg的混合下,感受更加强烈,细微的毛孔正贪婪地呼x1着,慢慢舒缓纲的情绪。
他听着水滴打在浴缸与瓷砖上的滴答声,眼望着门板,凭着想像,透视门外的珊珊正安稳地窝在棉被里。
也许,有这麽一天,空虚与找寻归属已不这麽重要了吧?纲自言自语。
纲起身,扭转水龙头,关水,穿上四角k,开门。
珊珊的纯白洋装就挂在床边的椅背上,裙角被窗口吹送进来的风儿,吹得一上一下地飘着。浸水的香菸,孤独地躺在浴室洁白瓷砖上,被纲的大脚踩过,shill的脚丫,踏进房间的地板,留下一个又一个快速蒸发的脚印,到达床边。
纲握住珊珊的纯白洋装,就这麽呆呆地望着。这是纲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感受,心痛,以及无法用理x来凌驾的忧愁。
他独坐在床边,心里却慢慢地沸腾。他不想一个人。
纲想哭,却没办法流泪。也许,上天在制造他的时候,忘记在他的眼睛里加装泪水。也许,在他小的时候已预支了泪水,现在,是该他偿还的时候了。
总之,他不想一个人。
纲在黑暗的房间里,0索,拿了皮夹与钥匙,走出门,0黑在楼梯间,快步走下楼,打开大门。但,这一刻,他的心却又矛盾的想独处。
要向别人诉说他的苦吗?纲想。他是那一种报喜不报忧的人呀!纲以为,就算费尽心思让人了解了,那又如何,最後,所有的烦恼,还是得自己担住。
老妈得了癌症、珊珊离开,他要跟谁说?跟小南?跟春梅?他要说什麽?连纲自己都觉得好笑。何必将痛苦血淋淋地搬上台面,让周围的人都烦着呢。
这时候的他,笑不出来,更没办法说话。纲独自默默地走着,ch0u着菸。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还是一个人好了。连珊珊也不必去找她了吧。
他了解珊珊的个x。珊珊要走,谁也拦不住。
他知道,珊珊跟他很像,很像。
他跟她都背负着心中的结,直到现在,依然歇斯底里地去钻牛角尖,丝毫无力去解开心中的结。他跟她的个x都好强,谁都不愿意依赖谁。
绵绵细雨已逐渐变大,雾气笼罩黑夜,水源街闪烁的霓虹招牌,在透过雨滴的视觉下,有种华丽的迷茫。
从那一天夜晚之後,纲的门不再在傍晚时分响起。珊珊不再来敲门了。
纲没有索求任何理由。他只有接受。
他、阿南、珊珊仍然会在课与课之间的空闲时间相聚。只是,这样的时光却愈来愈少,直到小南开始牵起珊珊的手。
三人时光,顿时,宣告终结。
没有人问为什麽,事情就这样慢慢地发生,慢慢地变化。虽然让人胆战心惊,却没有人愿意去揭开自己与对方心底深处的面纱。
那时的纲,唯有不解,不解珊珊为何变得如此陌生。俩人之间似乎充满着某种张力,某种牵引着彼此却又排斥着彼此的力量。
纲是第一次这麽想掌控一个人,他好想好想珊珊就将他当作唯一,想要她跟随着他,无论他到了哪儿,无论他做什麽,他都希望有她在身边。
想要拥有跟珊珊共同的回忆。为什麽自己却这般无力?
纲想着。他坐在母亲的灵堂前,双手不停折着纸莲花与元宝。空气里总飘着香的气味,刺激纲的鼻子,像一首催眠曲,让纲感觉迷茫,摆脱不了睡意。
屋外,倾盆大雨,雨水从屋檐上瞬间落下的冲击声,让人联想到丛林野战与机关枪扫s。而灵堂前无间断地播放的诵经,却让纲感到些许无奈。
门外,高跟鞋踏在水泥地板的声音,缓慢地接近。纲闻声抬头,春梅正站在门口,一脸哀戚。她慢慢走进来,在灵堂前焚一柱香,上香,再缓缓地坐在纲的身边,伸出手臂怀抱着纲的肩膀。
两人沉默。
「太快了。」过了许久,春梅才开口说。
「这是解脱。」纲说。
「你还ok吗?」春梅一脸担忧。
纲点点头,「ok。」。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子。
「方先生呢?」春梅问。
「他去摆摊。」纲继续折纸莲花,「他说再不去卖猪r0u,就要喝西北风了。」。
「是吗?」春梅从皮包里拿出一包信封,「请帮我交给方先生吧。」。
「他不会收的。」纲推还给春梅。
「还是试试看吧。」春梅微笑说,将信封又推了回去。
在高雄的一切,似乎已画下句点。
纲在回台北的火车上,睡得不醒人事。
而回台北的他,将拿着简单的行李,飞往荷兰。在台湾这块土地上,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虽然,当纲回想到那一天下午的回忆之时,纲的心脏仍不由自主地揪在一起。但是,他的心尚可维持平静。
是小南的话,我就放心了。那时的纲,这样对珊珊说。
那是他俩发生关系的两个月後的下午,在衣蝶百货附近的咖啡厅里的落地窗前。只是,珊珊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段午後的片刻记忆,常分分秒秒跟随着纲,在纲遇到足以忆起这午後回忆的场景前,悄悄地窃取纲的柔情。
纲没有哭泣。他从不认为他失去了这段ai情。
h昏,马路旁的路灯,在不知不觉中点亮,将台北的夜se点缀地缤纷热闹。然而,对於台北的街道,记忆总是拼图似的。
中国古代文人画山水,并非如西洋人的写生。文人们,不带纸与画具游山水,带的是满怀t验的心。在游历完毕之後,回到家中,酝酿了满溢的创作灵感後,大笔一挥,画出心目中的那块仙境。
如果,不看台北画画,这张画纸将会成什麽样呢?
握着铅笔,小南想画。空白笔记本上挤满了狂乱的线条。他想画人,心中却觉得索然无味。想画公车上摇摆的吊环,却始终画不好那摇摆的动感的圆。
下了公车,小南漫步在红砖人行道上。因为搭公车的次数太少,小南不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b较妥当,最後竟提早了一个站下车。步行的缓慢,让小南想起多年前米兰昆德拉的「缓慢」。这本薄薄,篇幅不会超过两百页的,小南看的进度果然很慢,始终没有看完。而他唯一对於这本书的记忆只有一句话「为什麽缓慢的乐趣消失了呢?以前那些闲逛的人们到哪里去了?」。
在台北的年轻人,似乎,恐惧一个人独自散步逛街。机车布满街道,缩短了距离,可是,为什麽总是感到莫名的空虚呢?小南想着。
好想投入小月的怀抱喔!想起小月的香味以及她天真的笑声,小南原本缓慢的步伐便活跃轻盈起来。
他走进春梅阿姨家的社区,走到屋前,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楼整层没有一丝丝光线,连客厅里与庭院连接的大落地窗也紧紧封闭。他爬上三楼,敲敲春梅、小月以及冷君的房门,都没有回应。下了楼,敲了敲珊珊的门,许久,也是没有人。
这样空虚的屋子,让小南的心情一下子荡到了谷底。他瘫痪似的软躺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没有人。小南心中嘀咕,转身侧卧,脑袋便渐渐地模糊起来,进入深沉昏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小南在睡梦恍惚中,隐约听见大门开关的声音。有人轻缓地踏上玄关,走在木质地板的脚步声,慢慢b近。
小南勉强睁开蒙胧的的双眼,珊珊的脸出现在小南的视线里。
「小南?」珊珊打开客厅的灯,发现他躺在沙发上。
「你们都去哪儿啦?连春梅阿姨都不在。」小南r0ur0u双眼。
「我去买东西。倒是你,这几天像完全消失一样。」珊珊站到小南身旁。
「小猪呢?」小南问。
「不知道,早上就出去了。」珊珊耸耸肩膀。
这时两人听见大门被打开又被关起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有人回来了!ga0不好是小猪呢!」小南兴奋地说着,便想伸腿站起来。
啊!不好!我的腿!麻痹了啦!他站起身,没想到,竟然双腿一软,直接朝珊珊扑过去。两人纠缠在一起,倒在地毯上。
小南回过神,要起身时,抬头,望见蓝月正站在门口。两人的眼神就这麽相望,而蓝月的表情充满讶异。
「小月!」小南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十分乾涩。
小南有叫住我吗?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我在满溢的泪水中奔跑,靠着直觉跑离这栋屋子,跑进地下室,在泪水模糊双眼的悲伤中,骑着摩托车,在车与车的缝隙穿梭。
全凭直觉。
我只能往淡水骑。
一路上,我悲叹自己的可怜与孤单。这时候的我,脑中竟想不出一个容身之处,即使,去了淡水,我大概也只能躲在图书馆最高层的楼梯间里,默默哭泣吧。想到这儿,我将机车停到路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给冷君。
打了好几通,冷君都没有接。我只好发动引擎,继续向前走。
机车转至承德路上,我走走停停地骑着。停下,是为了要擦乾眼泪。在这条不知道骑了多少次的大马路上,我的内心装满了我与小南的回忆。而如今,这份记忆每分每秒都让我哭笑不得。
这算什麽恋情!我愤怒地大喊,猛按喇叭,机车也在我猛催油门之下,快速行进。没想到,车子竟然在快到士林的时候,熄火了。
我推着车,快速走到路边,并发动了无数次,机车始终无动於衷,怎麽样都像块废铁,只发出无力的声响。
是不会吧!竟然会这麽衰!我拿出手机猛call冷君,当然,冷君也始终没有接电话。我将车停在路边,抬头望一下四周,发现阿仁的蛋糕店就在前方。
拖着虚脱的脚步,我走进蛋糕店。
偌大的空间,充满甜蜜的香气,阿仁正站在透明开放式点心房内工作,用两手r0u着一大块白se面团。我伸手擦一擦脸上的泪痕,就这样站在点心房外望着阿仁,足足有一分多钟。直到阿仁的双手离开面团,抬起头,与我四目对望。
「小月?」阿仁一脸讶异,带着笑容,拿了块抹布擦着双手,走了出来。
「你怎麽了?」阿仁问。
我摇摇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怎麽啦?」阿仁伸手00我的头。
「没有啦。」我哽咽的吐出这三个字。
「没事怎麽会哭成这样?」阿仁担忧地望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我真的是太伤心了。於是我又摇了摇头。
「你等我一下。」阿仁说着,便从牛仔k口袋里掏出手机,联络了几个人,似乎是要找人代班。
「阿仁,我要走了。」我赶紧阻止阿仁。
「等一下。」阿仁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离开,「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我同事等一下就会来了。」他又拿着手机讲了几句话之後,将手机放回口袋,对我微笑,要我进去点心房里等他一会儿。
我就这麽坐在点心房里的凳子上,看着阿仁俐落地将面团分成小块,再将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团包馅,捏成椭圆型。
阿仁没有再问我为何哭泣。他仍像以前那样,如哥哥般的让我黏着。
现在想想,很多时候,都是他陪我,而他陪我的时候,却又像我陪着他。我总是在孤独寂寞或遭受挫折时,莫名地来到他的身旁。
「换个火星塞应该就可以了。」阿仁牵着我的机车与我肩并肩走着,将机车送进车行修理。
我们离开车行,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
阿仁骑着车载我,顺着承德路往淡水方向前进。我仍是像个无行为能力的人,软摊在阿仁的背後。
放眼望去,每一个都是我所熟悉的景se。机车向前,逆风而行,晶莹的泪滴,纵横我满脸,再与不由自主流下来的鼻涕,随风而去。
阿仁在他家楼下停车,搂着我的肩膀,带我上楼梯,进去他租的小套房。
「想喝什麽?」阿仁打开小冰箱问。冰箱放在电视下面,面对着整个房间,一打开便一览无疑。
「啤酒。」我看见冰箱门旁的那几罐啤酒。阿仁拿一罐,拉开拉环递给我。我轻轻啜饮起来,环视着这间熟悉的小套房。这间拥有许多我与阿仁之间回忆的房间。
这窗帘,是我帮他选的。这个塑胶衣橱也是我们一起去买的。那时候,我大二,虽然在台北呆了两年,却仍感到陌生;阿仁则刚从五专毕业,满怀着赚钱的热情来到这儿。
我坐在床边,拿出手机,手机萤幕是黑的,没有电了。
「用我的手机打吧。」阿仁瞧着我失望的表情说。
「不用了,我没有要打给谁。」我低着头,将手机放进书包里。
阿仁「嗯」了一声,便开始忙起来,将衣橱里的棉被拿出来,铺在地板上,又拿出一个较薄的毯子。
「阿仁,不要铺了,我不想睡。」我站起来,走到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你睡床就好啦!」。
「你不会想坐在这儿一整个晚上吧」阿仁看我一眼,又继续打地铺,随後便进浴室洗澡。
我洗好澡,穿着跟阿仁借的大件衬衫与短k出来,阿仁已经吹乾头发,坐在他铺好在地板的被窝里看电视。看见我走出来,便拿吹风机给我。
我俩就这麽窝在自己的被窝里,默默地看着电视,直到我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阿仁说。
我点点头。
电视关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又有想哭的感觉。只因为,我察觉到阿仁一直以来对我的温柔,这是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但是,我就是埋在心底的最深处,从不好好的面对他。
这gu心痛,就跟我看见小南与珊珊纠缠在一起的心痛似乎结合在一起了。不知怎麽,突然之间,我替阿仁感到心痛,觉得自己是个很残忍的人。
我开始啜泣,这gu心痛使我原本已缓和的情绪,又推向沮丧的深渊。
「小月,你还好吧。」阿仁发觉我的异样,离开地铺的被窝,坐到床边,担忧地看着我。而阿仁的关心,使我更停不住眼泪。
「小月?」阿仁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是他对你怎麽了?是吧。」阿仁的口气突然转变,变得有点令人害怕。
「你跟我说。」阿仁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望着他。
「只是跟他有点不愉快而已。」我用近几耳语的声音说着。
「只是吵架?」阿仁的口气仍然带有凶气。
「不是吵架。」我回答。这样的事,要我怎麽说呢?我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将心事彻彻底底摊开在别人面前。虽然,阿仁是我国中到现在的青梅竹马,不过,像这样的nv人心事,我却是从来没有跟他聊过。
「那你到底怎麽了?你不知道你哭得这麽伤心,在你身旁的我会有多麽的难过?」阿仁的脸红了起来。我俩就这麽对望。
「对不起。」我的喉咙十分乾涩。
「g麻对不起。」阿仁的眼睛离开与我的对望,站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阿仁正拉开拉环时,门铃突然急促地响起。
他放下手中的啤酒,走到门前。
门一打开,冷君一脸焦急的脸便问着:「小月有没有在你这儿?」,说完便闯进来。
我躺在床上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冷君的背後跟着一个身影,也快速地走进来,站在冷君的身後。
是小南。
小南面无表情地望着躺在阿仁床上的我。
「吼!小月,你为什麽都不开机啦!」冷君松了一口气。
「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小声的说,并接收着来自小南的眼神电波,他站在冷君背後,什麽话都没说。
而阿仁也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小南与我。
整个六坪不到的小房间里,充满着压抑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