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凳被掀倒,桌上酒壶叮当颠了几个来回才得停下,顾望舒猛地起身撞得四处发响,登时像见了什么罗刹恶鬼一般惊恐睁圆了眼!
屏风后转过来的正一个浅金发色的瘦弱少年,畏畏缩缩的在凌乱额发缝隙中露出抹胆怯恐慌的墨灰色凤眼,皮肤白得发粉。
他太瘦小了,以至于分辨不清究竟多大年岁,可更让他震惊觳觫的是,少年那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上,还死死扣着个铁锁,拖着手臂粗铁链与拳头大小的铁球,沉得他几乎走不动路,拖着脚步艰难前行。
妖?
顾望舒按下袖中符纸,很快扫清了这个想法。
不是不是,他……
这男孩也是个月人!
“苏盟主这是几个意思!”顾望舒头皮阵阵发麻,胸中轰地一震,失声怒道。
“想寻一个与你同病相怜的不易,大哥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才从黑市拍下的。”苏东衡像是看个睥睨着男孩费劲走到自己面前,颤颤巍巍地跪下,头埋得很深。
他俯身下去撩起男孩金发,捏着下巴将男孩的脸掰向顾望舒那边,与他道:“喜欢吗?”
男孩满脸惊恐,灰色瞳仁中噙着泪水,视线撞上顾望舒的一瞬明显迟疑住,再是浑浊惶然,复杂得混乱。
“月人自婴童时期不是被做诅咒妖婴抛弃,烧死,献祭,再就是卖与黑市给富人们做玩物,能有几个像你似的平安无事的长大成人?阿娟就是自小被人当家宠养的,放心,乖巧得很。”
苏东衡接过旁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手,道:“我想你也单只是听说过这般事迹,这次便叫你见见。这孩子虽是漂亮,可惜,替代不了你半分。”
我非珍奇异兽
顾望舒看那男孩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但从他那对儿震惊颤抖的瞳孔中,不难看出自己给他带来的冲击——月人天生就该是供人取乐的物件,如今怎得好端端站在那里,成上座宾客。
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与恐惧自脚底漫过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几欲将人逼疯。
楼台歌舞升平,进了耳中却似鬼魅怨曲。顾望舒奋袂扭身,咬紧牙关挤话道:
“苏盟主这是何意,您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假若当年的我一时受了你的蛊惑答应同您下山,若我当年没反抗伤您一剑,就当落得这般下场吗!”
他浑身颤抖,呼吸困难,内气荡得凶猛,每喘一口气都是钻心的痛!
再也看不下那男孩一眼,阖目都是男孩绝望又怯懦的眼神,仿佛那个被铁链拴着的人是他,是他的脸!是他自己!
阿娟承不住重量跪得踉跄,铁链哗啦扽得发响,似是生生抽进他头骨里去了。
顾望舒瞳仁一缩,猛地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