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榜样嘛。”
毓靖一挥帕子,掩口笑道:“我管着那么一大家子人,你可不知道,母妃给我的嫁妆厚着呢,元魁说了,不能叫他的族人随意贪墨了去。”
毓靖当初嫁给崔元魁,着实被他这句话暖到了心,因此上那日他提了一句太子妃的嫁妆,才遭了打。
眼瞧着快到春分,天气渐暖,午后两人坐在园子里饮茶,校场那边不时传来欢呼声,毓靖回头瞧了一阵,“太子这些天躲在宫里,真是闲得发慌。”
“可不是。”虞莜应了句,随即有些察觉,“他为何躲着?”
“你还不知道?”毓靖回过头来,诧异看她两眼,又笑起来,“原来阿昶没告诉你啊,这我要是替他说了,回头肯定得遭他记恨。”
虞莜倒被勾起兴致,“阿姐快说。”
“前阵子不是江左的谢二爷带了批人过来,就在庄子里头让咱们给他练兵,他倒是脸大,指名道姓要太子亲自操练。”
“阿昶头两天去了,结果每回都碰上谢家那位三娘子,你说她一个娇滴滴的大闺女,总跑到那男人堆里去,是要做什么?”
虞莜呵呵一声,谢湘容啊,这倒也好猜,谢二爷连建康宫都不让她去,巴巴带到北齐来,想来这是高看秦昶一筹,觉得比她皇兄强。
见她一脸了然,毓靖两手一拍,“谢二爷那天想开口来着,还好阿昶见机得快,立马撂挑子走人,这不是……这些天干脆避在宫里不出去。”
虞莜低头讪笑,“江左财厚势大,前朝时还封过藩,太子若有意纳谢家女,于北齐也有益处。阿姐别看我,我是所谓的。”
毓靖就拿手点着她,“你看,我就说吧,难怪阿昶不告诉你,你要是这么想,我第一个不同意。”
“阿姐,虽说你我同为公主,但到底是不一样,你是出降,姐夫尊你敬你,自然不敢纳妾,我嫁来北齐,说和亲也不为过……”
当初她决定嫁给秦昶时便知,北齐并非友邦,即便那日他向她保证过,也难保日后朝局所需,终要有剑指金陵的一日。
到时她便成了亡国之人,能不能保住太子妃的位置都还两说。
即便没有那一天,他日秦昶登基为帝,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像阿耶那般,身为帝王一生只得阿母一人的?
话题突如其来变得沉重,毓靖敛去笑意,“咱先不说和不和亲的话,只说那江左谢家,坐拥四郡之地却不纳贡,面上称臣实则心怀不轨,这样的人予我朝何益?是,咱们眼下是穷了些,那也不过是暂时的,还用不着让太子出卖色相去换钱。”
最后这句引得虞莜哭笑不得,毓靖见她面色转霁,也跟着打哈哈,“再说了,他不是还有你么。”
安夫人跟她说了太子妃要开织造坊的事,毓靖这话并未挑明,虞莜就是什么都不做,光那嫁妆就够三世花用不尽的,何须大费周章织布卖钱,还不都是为了太子。
她伸手过来挽住虞莜,“阿昶口上不说,心里明白着呢,我跟他一道长大,小时候在这宫里什么苦没吃过?他绝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我上次说的不是玩笑话,阿昶从金陵回来后,跟我说起你时眼睛闪闪发亮,那时我就知道,他动心了。”
虞莜依偎在她肩头,心绪起伏不定,她一早便认定,与秦昶的结局或许不尽如意,大婚以来两人亲密,那也不过是贪一时新鲜。
她时刻保留几分余地,更为日后能在这宫里安度余生,时刻警醒,不曾交付真心。
至于秦昶如何,她自诩善识人心,轮到切身相关的事上,反倒不敢轻信。
毓靖见她不言,接着道:“真的,阿昶那就是个榆木做的实心人,轻易不会动心,一旦动了,那就是一辈子,跟母妃一个样。”
她这般言之凿凿,倒叫虞莜想笑又笑不出来,毓靖肯定不知,安贵妃想要改嫁她阿耶来着。
转念又想到,可安贵妃终究还是回来了,她跟广义帝之间到底如何,即便亲如子女也未必尽知,反倒是如今两人守在一个宫殿里,到底是咫尺守望,还是心如天涯,外人又怎会懂得。
这时秦昶从校场回来,见着虞莜眼睛红红靠在毓靖身上,倒是吃了一惊。
当着长公主的面他也不避讳,把人拉起来就搂进怀里,心疼地抬起她下巴,“怎么了这是?阿姐欺负你了?”
毓靖气得拿脚踢他一下,“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那些事儿,气着她的。”
“不是……阿姐,你怎么老这样。”
秦昶一听就知她又没管住嘴,急着就要辩解,虞莜被他一身臭汗熏到,推开他拿帕子揩脸,“关阿姐什么事?你倒来说她,不如先管好自己。”
秦昶:“……”这下好了,他这一着急,两个都惹恼了。
虞莜干脆开门见山,“太子爷要是不想娶,去说一声,难道谢二爷还能硬逼你不成?可见是心虚。”
又说他心虚,他这是怕她多想好不?缠上这种事,首先就要让她知道,他绝对没有对那些女子生出一丝丝想法,只会避之如蛇蝎。
不像她……诶,说到这方面,将心比心,他不要太有经验。
她对待那些追求者的态度,说得好听视为知交好友,要他说,不喜欢的人就该态度坚决强硬,一口回绝,让那些人早日死心,这才对嘛。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不然显得太没气量。
“哪里是避着他谢宸宏,这不是跟闻相说好了,孤过两日要去京郊大营练兵,到时每日回来都深更半夜了,陪你的时间可比不得现在。”
新婚伊始,如今他也不惦记着回辽远,恰逢邻县时有匪患作乱,滋扰乡民,这种事发生在洛阳周边,简直是打玄天卫的脸。
京城军务需要整顿,他也可借此由头抛开琐碎政务,要不是想多陪她两天,早就走了。
四十一
“留他当压寨相公。”
秦昶开始每日早出晚归, 京郊大营离皇宫颇远,路上快马加鞭也得赶至少一个时辰,有时天不亮便得起身。
虞莜只得也跟着早早起来, 坐在榻旁呵欠连天,看他穿衣洗漱用早膳。
秦昶瞧她在旁小鸡啄米, 分明心里受用,语气却带着嫌弃, “说了让你只管睡,我难道不会自己穿衣裳,洗脸更不用人伺候, 明日你让厨房不必备早饭了, 我路上找个摊子吃两口就成。”
说得他不像个太子, 倒跟挑脚汉差不离, 虞莜软声抱怨,“夜里一更才回, 四更过就得走, 统共三两个时辰, 你不如住营里算了, 何必来回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