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愿意请黛西吃饭的吴净,这次为了赶去疗养院维护我,翘掉了一场重要的演讲,使得黛西临危授命,被迫代替他出席,谎称「吴教授身t不舒服」,暂且由她来向大家分享吴教授的研究成果。
黛西的名气虽然没有b吴净还要大,但也是普林斯顿数学系连续跳级的博士毕业生。这样的工作,她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一场很好的演讲。
吴净欠了她一个人情,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邀请她来我们的新家吃饭。
「早就听说过周小姐的手艺很好,今日吃到,果然名不虚传。」黛西是美日混血,却能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她一边夸奖我,一边将炖菜送入嘴巴,「真是太好吃了!能来这里真幸福。」
「喜欢就多吃一点,不用客气,我煮很多。」我见她喜欢,连忙刻意将铸铁锅放到她面前,「我还担心你吃不惯呢。平时我也只煮给阿净吃过而已,不太确定能不能合你的口味。」
「教授真幸福!一直用周小姐称呼你是不是有点生疏?我可不可以叫你小涵?还是跟着教授喊你蓉蓉呢?」
「你怎麽话这麽多?不是很喜欢吃这些菜吗?多吃一点,少说话。」
黛西被念了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看来教授在吃醋呢,大概是不喜欢我们和你太亲近。」
「不就是一个名字而已,有什麽好吃醋的?」我自己觉得无所谓,转过头看向吴净,「你怎麽这麽幼稚啊?」
吴净无奈地解释:「你不要纵容她。她是那种今天见一次面,明天喊你姊妹的自然熟。」
「自然熟不好吗?这样气氛才不会太尴尬嘛。」黛西拉住我的手,亲昵地问:「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喊你小涵好不好?蓉蓉什麽的,就当作是教授对你的专属称呼吧。」
我的交友圈贫乏,没遇过像她如此热情的人,一时间有点吓一跳,只能睁着大大的眼睛,点点头。
「对了,我有件事一直很想问你们。」
由於吴净不搭理她,只好由我和她对话:「什麽问题?」
「你们什麽时候要结婚啊。」
「噗!」吴净刚喝下去的红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瞬间喷了出来,还不停地咳嗽。
「你误会了。」我急急忙忙地拍着吴净的背脊,还不忘对黛西澄清:「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这回换黛西一脸茫然,先指着吴净,随後指着我,「你们不是恋人?真的不是?那你们是什麽关系?」
「我们是家人。」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什麽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就叫家人吗?我从来没看过像你们这样的家人呢。」
我咬着下唇,困扰地看向吴净。吴净捏了捏我的手,稍作安抚後,说:「你管我们是什麽关系?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把手伸得那麽长。」
「你们真的不是恋人?没有在一起?真的假的,没骗我吧?」感到不可思议的黛西接连丢出好几个问题。
「没骗你,我们是家人,最亲密的那种家人。」
黛西歪着头,显然还是不信,「最亲密的那种家人?是哪种?难道你们是夫妻?什麽时候结婚的,我怎麽不知道?」
吴净忍无可忍,直接下达最後通牒:「扒八卦扒够了没?再不闭嘴,我把你丢出去。」
或许是知道吴净会说到做到,黛西终於闭上了嘴,靠着眼神在我和吴净之间来回穿梭。我深呼x1一口气,缓解内心的焦虑,却连吃进嘴巴的饭都没什麽味道,可说是食不知味。
气氛微妙地用完晚餐,吴净和黛西来不及吃水果,就先进书房谈论公事,留我收拾满桌的狼籍。
和吴净独自生活那麽多年,我本该是做习惯这些家事。搬到新家以後,吴净除了要求一面好一点的遮光窗帘,就只说要买一台好一点的洗碗机给我。
说洗碗机有多好、有多实用,之後能让我轻松一点,不用洗碗洗到生气。
其实,我想告诉吴净,做这些家事在某些时刻,不全然让我心烦意乱。在这机械化的过程中,我能渐渐平复心情,恢复既有的冷静。
所以我没有用洗碗机,而是站在水槽前,拿着海绵洗涤碗盘。脑袋不由得思索黛西问的话,和她表现出来的惊诧。
黛西不是。我希望,你能蒐集全美国,不,应该是全世界顶尖数学家的联络方式,我想逐一致信给他们。」
「您这麽做的原因是?」
「导向舆论,必须从权威做起。」
在这个网路发达的时代,舆论的导向远b对错来得重要。谁掌控舆论,谁就拥有话语权。
吴净在之前已经吃了很多亏了,今後,我是不能够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那先这样吧,我去找他们的联系方式,等蒐集好了,再传eail给您。」陈律师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平静地接受我的请托。临走前,他说:「现在我会再去您父亲那里,报告当前的情况。毕竟他是我这个案件的主要委托人,我必须向他交代清楚。」
我对着陈律师微微点头,「我明白的。真是辛苦你了,请你路上小心。」
「谢谢。」陈律师来得快,去得也快,宛如是一阵风。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伫足在原地,抿起双唇,心情仍是极度郁闷。想到冰箱里所剩的食材不多,就准备去附近的超市采买,顺便散散心。
没想到,当我一走出公寓的门口,就遇到前几天来访的那位老警察。
老警察原本在ch0u烟,一见到我,便连忙将烟熄灭,快步迎向前。
「周、周小姐,下午好。」他一脸尴尬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记不得他姓什麽,只能同样尴尬地回应。左顾右盼,发现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你是来这里办事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可以让我耽误你一点时间吗?就在对面的咖啡厅聊一聊?」
说实话,我不觉得我和这位老警察有什麽好聊的,但看他似乎在这等了一阵子,我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
「好,就聊一下吧。」
於是我们穿越了马路,抵达咖啡厅,并坐在较为隐蔽的包厢空间。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老警察在落座後,拘谨地向我释出歉意:「还有上一次,是我的态度不佳,才会让你的情绪起伏过大,真的是很对不起。」
「没事的……我知道,那是你工作的一种方式。」虽然称不上喜欢,但我不是那种,别人道歉,我仍得理不让的个x。「请问,今天你怎麽会过来找我?」
「为了不耽误你更多的时间,我就直说了。今天上午有人去警局自首,称他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中午过後,这则新闻反覆播放,不知道你看过了没有?」
「你就真的认为,那个人,真的是凶手?」
对此,我以陈律师先前对我的回应,回覆了老警察:「我怎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检调单位如何认为。」
老警察却不采纳我的说法,反驳:「你怎麽看,当然重要。你是被害者的nv儿,而你当时,也处於那栋别墅之中。」
「当年我才五岁,真的什麽都不懂。」
「那你认为呢?依你的角度来看,真的觉得,那个人就是凶手?」老警察再次追问。
我蠕动双唇,趁着服务生将咖啡送进来,缓缓呼了一口气。
「……我不认为。我不认为那个人是凶手,他是假的,但我没有证据。」再怎麽逃避,也不可能逃避得了自己内心的批判。「你呢?你会来这里找我,肯定也不认为那个人就是凶手吧。为什麽?为什麽你会那麽想?」
「直觉。」
「只是直觉?」
「算是吧。说一句托大的话,我当警察那麽多年,见过形形sese的犯人,彷佛看一眼就能推断谁是真凶。叶蕙兰失踪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撑着伞,走到了警察局,跟我说他的太太失踪了。神se冷静,举止端正,根本不像是一个,刚发现太太不见的丈夫,会有的态度。我陪着他,巡过附近的所有街区,每个巷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正如那个自首者所说,应该有某个未知的巷弄,会有些许的痕迹。哪怕雨再大,都一定会有不自然的地方。」
「这麽说的话,你不是也没有证据?今日来找我,难道是想与我分享你的疑虑?太荒谬了,为什麽你有怀疑,却不去追踪?非要等到二十年後,才拿着枝微末节的线索,试图抓住真正的凶手?」
老警察深深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愿意追踪,当时有警队高层要求我将这个案子以失踪案告结。有能力成功游说高层的人,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那个司机。表面上我没有调查,私底下我做了很多努力。例如,你父亲曾说过三楼因屋顶漏水,导致木地板重换。可当我实际询问木地板的厂商,得知真正施工的日期,是在通报失踪的隔日。而且,结束施工後,厂商想带走被更换下来的木地板,却意外被主人拒绝,表示要自行处理。那些收据和记录的影本,我一直保存至今,是想证明案发地点绝对不会是在别墅之外,应该是在别墅的三楼。」
「还是一样,已经过了二十年……他可以说,是自己记错了,就将此事轻巧带过。」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理由。我想要请你想一想,有什麽办法,能够让我重启调查?我要求的不多,只要能让我去调查别墅的三楼,并延缓其他人将那位司机定罪。」
我的内心在动摇,艰难表达:「他……是我爸爸。我曾和他相依为命,非常的亲近。你要我,去指控他?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但si的人是你妈。她不明不白si了二十年,难道就没有资格得到一个真相?纵使是以卵击石,也要尝试。」
看着眼前不停强调「真相」的老警察,我不由自主地问:「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你说你为什麽要那样做吗?我──」
「我是指你,为什麽要这麽坚持?其实这跟你没什麽关系,不是吗?强制调查,可能还会让你被别人盯上,日後就不可能升迁了。」
「我都到这年纪了,还在乎什麽升迁不升迁?我只是认为,这件事情,我该做、该厘清,仅此而已。」
「是为了……正义?」
「怎麽可能,我才不是为了那种,虚无飘渺的玩意。」老警察先是笑了笑否决,随後说出,让我在日後难以忘怀的几句话:「人啊,这种生物就是,如果没有去面对自己的错误,那麽人生,很有可能只会停留在当下。我的锲而不舍,不光是为了si者,也是为了在过去行屍走r0u的人,能以解脱。」
我眨了眨乾涩的眼睛,突然,下定了决心。
「对不起,我可能没办法提供什麽有用的情报……」
老警察的神se,瞬间黯淡了不少。
「但是,阿净看到了。」
「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我妈倒在三楼的地板,而他的父亲,正站在我妈的身侧……他没见到行凶的那一幕,至少能确定,别墅三楼是案发现场。」
闻言,老警察陷入了沉思,嘴里嘀咕:「我得想想……得想想该如何解释才好……那时候你们才五岁,所以……」
「阿净什麽都懂。他的智商两百一,是天才中的佼佼者。记忆力,更是寻常人的好几倍。他的证词,具有可信度。」
「那他愿意,出面指控吗?」
我想到吴净对我的坚决,。
文章写得洋洋洒洒,畅谈执笔者所知晓的「猛料」。
执笔者,匿名ynsk。
文章内容:
这几天,我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是有个「天才」少年,到美国读书,以抄袭、挪用、剽窃等手法,将学长论文架构、运算法则全数占为己有後,再提前一步毕业,导致对方的心血全毁,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在宿舍里上吊自杀。
我相信看到这里,一定有很多人想问,这位天才少年究竟是谁。
其实答案很好猜,毕竟台湾近年来出的天才也没几个。被捧得最高的,也就是那位吴教授。是的,是那位光凭他五岁的记忆,就能为弃宅nv屍案作证的吴教授。
吴教授可说是网路名人,大家因为他的智商被测出有两百一,选择相信他的证词。这难道不觉得很荒谬吗?弃宅nv屍案发生的当下,他可能还是个包尿布的p孩。竟然会因为他是天才,证词就变得可信?开什麽玩笑,台湾的司法也太简单了吧。
如果,他不是天才呢?
在我眼中他根本不是天才,他只是一个剽窃惯犯。伤害的还不只是前面被他bsi的那位学长,听说最近,他运用自己的职权,将另一个原先是他学长,後来成为他团队一分子的人发配边疆。之所以会被发配边疆,想来这人就是他用完就丢,毫无价值就抛弃的牺牲品吧。
好啦,我要是拿不出几项证据,大家一定觉得我在撒谎造谣。於是我把吴教授的博论,和我利用管道弄到那位亡故学长的遗作,po给大家做对b。看不懂是一定的,毕竟这也是高等数学。但,符号总能对得上吧?
还有我亲自问过那间学校与吴教授同级的学生,都说在当时,就有类似的传闻,只是後来被压下来而已。
压下来?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那g麽要压下来呢?吴教授的老爸是谁,大家自己搜索就知道。莱x食品的董事长嘛,有钱有势,能不压下这丢人现眼的丑闻吗?
孰是孰非,大家自己评断。反正我先把梦中的故事说到这,如果我没吴大教授报复,或者直接被查无此人,我之後再来跟你们讲,更多的故事吧。
记者快来抄警察白领薪水不g正事吗职权霸凌
要说这篇胡扯的文章,还不足以掀起巨大的风浪。
那麽吴禹诤佯装加班到晚上十点,在公司门口被记者堵到时,答覆的那句:「愿si者安息。」
则将舆论掀起了新的高度。
吴净是剽窃惯犯间接杀人犯五岁证词足以采信吗吴总大义灭亲
等相关搜索词汇成为热门的趋势,谣言也在一夕之间,如雨後春笋一般地冒出。情势可以说,非常不利。
「对方是有备而来,先是爆出那篇文章,再透过记者的采访让吴总发言……吴总的态度根本是承认他曾为吴教授遮掩学术丑闻,使得原本还怀疑文章可信度的中间读者,有绝大多数都倒戈了。」陈律师的语气听起来也十分疲惫,显然没料到意外会来得这麽快。
「是早就安排好了。」不用陈律师说,我看了也很清楚。
「那,吴教授打算怎麽做?还有周小姐的意向?」
「当然要证明吴净的清白,不过他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发生。现在这个时候,他都是在算数学,我不好去打扰他。」
「我想这件事要尽快澄清,在四十八小时内将所有谣言解释清楚。否则在一般民众的心目中,吴教授会被定位成他们所渲染的模样。」
「我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见到吴净,会跟他谈该怎麽处理。」
「好的,我等你们的消息。」
陈律师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事已至此,我竟有种就算不那麽快解释,也无妨的感觉。
与其他们说一句,我们反驳一句,倒不如等他们的料都爆完了,我们再一次x地打脸。
可吴禹诤ga0出来的问题竟b我想像的还要麻烦。
当吴净结束他每日必做的课题,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时,从他看着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什麽都知道了。
「半小时前,黛西打电话跟我说了。」无须我主动询问,熟悉我的吴净率先替我解惑。
「那你觉得该怎麽处理?需要开记者会澄清吗?」依我看来,目前的热度和吴净的名誉,都有开记者会的必要。要以正面且强势的态度,击碎那些可恶的造谣。
「不用这麽麻烦,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请你帮我订明天飞往美国的机票,我要回去一趟。」
我愣住,不敢置信地问:「你明天要回美国?为什麽?」
「美国研究者协会和学术委员会收到大量的匿名举报,指控我过去的论文有抄袭的嫌疑。他们希望我在三日之内向他们当面说明,否则会以更强y的态度彻查我的研究案和底下推行的项目。」
「怎麽会这样……」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忧虑,吴净握住我的手,安慰:「不必太担心。当年为了顾及学长的声誉,我隐蔽了很多证据。如今,是该对这件事做一个了结。」
「那我也要去。」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我知道吴净的心肠b谁都还要软。他是个温柔的人,我担心他到最後也会顾虑si者,选择牺牲自己。
「不可以。」向来尊重我意见,且喜欢带着我四处走的吴净,这次却果断地拒绝。「你必须留下来,替我带几样东西交给警察。」
「什麽东西?」
「一样是,前几个月我们住在别墅时,所替换下来的木头地板。」
「什麽?那东西怎麽会留下来?」
吴净不再隐瞒:「命案发生在别墅的三楼,叶蕙兰倒在地上,流了很多血。隔日吴禹诤联系了工厂,要求重新铺设木板。在工人来之前,旧木板的上层肯定被仔细清洗过,可是底部要清洁,哪有这麽容易?工人将旧木板拆掉,於原本的底部铺设新的。那麽,新木板与底部接触的下层,会不会沾上一些痕迹?」
「会……的确有可能……可是你怎麽保留的?当时是田嫂监工的啊。」
「是我拜托田嫂的。我要求她将所有替换下来的木板,安置在别墅地下一楼的储藏间。」
我诧异地问:「你信得过田嫂?」不是说田嫂的人品不好,而是她为吴禹诤工作那麽多年,会帮助吴净吗?
「这就是我要拜托你的的人。
「真是太好了……」从目前的时间来推论,吴净应该还在登机门,没有坐上飞机。我实在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拨打了一通电话给吴净。
邻近登机时间,就算电话没有接通,我也不怎麽意外。将手机放入口袋,扭头看向街道的後方,见等候许久的公车缓缓朝站牌靠近。
我从後门刷卡进入车厢,坐在倒数的结尾,在阿熊的纠结之下有更动,请大家翻回去看吧。
「吴净已经坐上飞机离开了,你觉得,还有谁会保护你?」
我睁大眼眸,只见在吴禹诤的身後,我爸无声无息地竖立在病床旁。他轻轻扯下输入点滴的蝴蝶针,满脸漠然地朝我们这边看。
「你说还有谁──」
一个箭步,我爸手持短刃t0ng入吴禹诤的後背。鲜红的血ye从他的腹部扩散,我颤抖着双唇,想让我爸停止他失控的行为,却被吴禹诤倒下的身躯沉重地压在角落。
「我早和你说过,不要这麽做!」我爸像是疯了一般,ch0u出短刃,再扬起手狠狠地刺向吴禹诤的颈动脉,瞬间喷出一阵血花。「谁都可以,但小涵不行!我跟你说过……小涵不行!」
一刀又一刀,吴禹诤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这麽si了。
「爸爸。」
我对爸爸的叫唤,拉回他一丝理智。
他低下头与我对望,微微地粗喘着气,想对我笑,但怎麽也笑不出来。
「不要……不要怕,爸爸会保护你。」在我爸苍白的脸庞上,唯一的颜se是吴禹诤飞溅的血痕。他牵动着嘴角,好不容易,终於是露出了微笑。
这样的笑容太悲怆了,悲怆到我知道他下一个动作是──
「哗!哐啷。」
电光火石间,紧闭的房门被人迅速拉开,再来是一只脚横空踢向我爸的手,将他手上的短刃踢飞。
随後有无数个警察涌进,制伏还想挣扎、不放弃自残的爸爸。
「蓉蓉,没事了。」
吴禹诤断言早飞往美国的吴净,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推开早已断气的吴禹诤,伸手把我带入怀中。
我微微一怔,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吴净不顾我满身的w渍,用手抚0着我的背脊,一遍又一遍地说:「没事了蓉蓉……都没事了,都结束了……我的蓉蓉真勇敢,非常非常勇敢。」
时间推回到五十分钟前。
在前往疗养院的公车上,有个身穿运动服的陌生男子上车,跨步坐在我左侧的座位。
那时,我正传讯息给吴净,劈哩啪啦打了一堆,告诉他目前的网路舆论都对他有利,要他别太担心,好好去美国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会在台湾认真为他应援,成为他最坚实的後盾。
一直被我忽视的陌生人突然用手肘推了我一下,我略微烦躁,想扭过头瞪他一眼,随即被他悄悄递出的手机萤幕x1引住了视线。一行行的文字做成投影片的形式播放:
「请勿声张,我是警察。」
「有人同样在这台车上监视你,你的任何动作,都会传递给吴禹诤知道。」
「警方想请你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计画。除了你之外,吴净和你的父亲周森深也全程参与,你可以放心。」
父亲?
我爸怎麽会全程参与?
「稍早,你父亲已透过律师,向警局递交自首的影片。他坦承杀害叶蕙兰nv士,并愿意与警方合作,使吴禹诤能尽速落网。」
「你不必害怕。按你原先的计画,走进疗养院,去见你的父亲。然後,若有发生任何意外也尽量保持冷静。房间内有摄影机,我们会随时监控。」
然後,就没有然後了。
抵达疗养院,走进病房,再次见到已是困兽的吴禹诤。
本该不存在任何意外。等吴禹诤歇斯底里地阐述自己所有的罪刑後,警方便会介入,将人逮捕归案。
但是……警方不曾想到,我爸会毫无理智地陷入疯狂,疯狂到毁灭另一个人的生命。
「蓉蓉。」
我靠着吴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与这个混浊不清的世界,彻底隔阂。
吴禹诤温热的血ye,曾溅在我的脸上。
万物彷佛在那一刻,失去既有的颜se,唯独剩下一片腥红。
「蓉蓉。」
我又把自己关在,内心世界那个,仅能容下我一个人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空空荡荡,呈现出我近乎空洞的灵魂。身t内的能量、勇气和喜怒哀乐,透过那破碎的黑洞,源源不绝地往外流失。我能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却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我不会伤害你。」或许是我浑身沾满了吴禹诤肮脏的血ye,吴净在警察的允许下,将我带到疗养院一间无人的浴室,温柔地替我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装入一个乾净的塑胶袋里。接着,他对我说:「我先替你洗澡,让你b较舒服一点。」
温热的水流洒在我的身上,我明明是浑身ch11u0地面对他,可内心彷佛si透一般,丧失本该有的羞涩难耐,变得过於平静,平静到诡异。
「蓉蓉,我可以碰触你吗?」
喉咙是乾涩的。纵使我再怎麽想回应他,依旧是发不出任何一个音。
吴净不气馁,又问了一次:「蓉蓉,我想碰触你,可以吗?」
「可……」
在我那小小、封闭的房间里,因为他这个问句,突然多了一扇门。
打开门的,是手里拿着钥匙的吴净。
无论我们处於何种状态、何种关系,我总是无法拒绝吴净的要求。只要是他想的,我都愿意满足他。
「你终於回应我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抹去我脸上的血痕。轻柔的,细致的,一点一滴地抹去。
我转动着瞳孔,看向与吴禹诤长相有六成相似的吴净,产生了一gu,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恶心,不是讨厌。
大概,是一种惆怅。我想吴禹诤的偏执不是错,只是错在他将自己的情感,綑绑在一个不对的人身上。
吴禹诤和我爸,是不对的一对。
「……对不起。」我有千言万语想对吴净说,可说出口的,仍然逃不出这三个字。
吴禹诤很坏,与吴净的关系很差,但是……
「你g麽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我爸爸,做了……」事发至今,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爸去了哪里。他杀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那麽不可饶恕的事。
甚至还想用自杀逃避这一切,逃避他应得的惩罚。我觉得他懦弱,又对於他口中的保护,感到很困惑。
他说他是在保护我,我不这麽认为。
如果真的是在保护我,他不会明知吴净和警察正从监控室赶过来,还非要在我面前动手。
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
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泄愤。
「你爸是你爸,我爸是我爸,我们是我们。我们纵使会改变,也不会因为他们,因为这件事而改变。」说着,他的手抚过我的脸庞、脖子和肩膀,正要往下时,我们的双眼对视。他吞下一口口水,往後退了一步,我却往前踏了一步。
我们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他的呼x1,在我耳边吐息。
於是我仰起头,主动吻住他的嘴唇。
一开始是蜻蜓点水,接着,一点一点地升温,然後是星火燎原,花洒掉落在地上,溅sh了我们的身躯。他不顾身上还穿着衣服,直接将我紧紧抱住。
这下子,我们都浑身sh透。狼狈是狼狈,但谁都无法克制住那个想要深深拥抱彼此的冲动。
吴净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对着我闷声呢喃:「蓉蓉……不用害怕改变。因为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讨厌改变。任何改变,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