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修好的水泥路上,陈最已经朝村里屋舍所在处走出去老远了。
凭她百米冲刺也追不上,不过恰好,身后一辆回村取化肥的电动三轮经过,乔一钰搭便车在村口处跟上了陈最。
这时候天色擦黑,人家基本已经亮灯了。
他蹲在村口大树边的水池旁洗手,树上吊着的灯泡照出一片昏黄光晕,她走过去,影子落在他身上。
陈最语气冷淡:“让开!”
乔一钰挪开将光线让出来,思考着如果是丁雪稚来会说什么:“很严重吗?用不用买点药?”
“死不了。”
这天怎么聊。
干完农活的同学陆续结队步行回来,不大的村子因为涌进他们这些学生,显得越发拥挤热闹起来。
这还只是一部分,其他班级也都分散在临近的村庄,不然晚上哪里有那么多农户家够住人。
这些人主要都是他们班和陈最班里的,不完全陌生,尤其陈最还算是个校园风云,到哪都是话题焦点。
她不想惹麻烦再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传言,伸手将丁雪稚给她的创可贴放在水池边就走了。
走远了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他齐远的事。
乔一钰叹了口气,有点不太敢问。
晚上吃的农家饭,村长组织妇女集体准备的,考虑到人多,位置设在村部大院内。
从村民家里借来的各式各样的桌子拼在一起,凳子碗筷也都不一样,尽显村人质朴好客。
还没开席,陈最受伤的事两个班几乎全知道了,带他们的女领队,两个班班委,还有总跟着他的那群男生,先后过去慰问,各种包扎止血消毒的药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什么都不缺了。
远远看着围起的那撮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领导下乡讲话来的。
丁雪稚换完干净的衣服进院坐到她身边:“怎么样?哄好了没?”
她朝最热闹那处努嘴:“看,哪用得着我,你就替我瞎操心。”
丁雪稚小大人一样叹气:“那不一样的我的乔。”
她不懂,也不想懂。
累了一下午肚子早饿了,宣布开饭后,乔一钰就着卖相一般但滋味甚好的菜,吃了两碗米饭。
饭后一起帮忙收拾桌凳碗筷,洗碗,然后和丁雪稚结伴回借住的农家。
这边都是自建的小楼房,很少有院子,出门就是村里铺设的水泥路。
她和丁雪稚住楼上一间,楼下还有班里另外两个女生。
热水不太方便,主要是人多供应不及,乔一钰冲了个冷水澡,洗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在外面刷牙就开始打喷嚏。
好巧不巧,隔壁的隔壁,就是陈最他们住的房子,他正坐在房檐下的木头沙发里,仰头看着没几颗星星的夜空发呆。
她那声喷嚏后,那道散漫的视线转向她,这时,隔壁,两人中间那栋小楼里出来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包东西,无比自然地走向陈最。
“手好点了吗?”她站定后展现出完整的背影,乔一钰才认出来,这是火车上陈最找过的那位——他们班的副班长。
“没什么事。”
“这是我带的纱布,无菌贴虽然方便,但它的防水效果会增加透气难度,夏天热,伤口一直闷着怕是不太好。”
陈最安静听完,微笑道:“多谢。”
“不用客气,”女生声音似乎更温柔了些,送完东西也没有立刻就走,靠在墙边跟他闲聊。
乔一钰刷完牙本打算回房,可那边聊天的内容刚好转到了她很在意的点。
:“……听说五班领队那件事,是你去帮受害同学作的证……”
陈最打断她:“这事已经结束了,主任很忌讳,而且牵涉未成年受害者隐私,不留神会造成二次伤害,不管听谁说的,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他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和语气让女生一愣,不由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
乔一钰脑子里乱成一团。
陈最作证?替谁作证?
她压抑了一天,最担心最不想承认的结果,就这么在她不设防不留神的时候啪的一巴掌甩她脸上。
她惊愕之余,是爬满背后的可怖恐惧。
他现在的手,已经不满足于磋弄幼小的动物,而贪得无厌地开始伸向活生生的人了吗?
齐远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要诬陷他?
乔一钰被一股愤然的气撑着,一步步走过去。
陈最远远看见她,竟不顾身边还有同班同学在大步迎过来,毫不避讳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她。
他用恶心做作的语调,轻柔带笑的口吻,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别生气别生气,那是班委,她就跟我说两句班里的事,别的什么都没有。”
越过他的肩膀,乔一钰能看见,那位副班长脸上震惊与失落共存的精彩表情。
楼上窗子里探出好几个脑袋,惊叹和起哄的口哨此起彼伏。
“班长!你在干什么!”
“我的天我的天,我前线吃到大瓜了我靠!”
“那不是一直骂陈最的乔一钰吗?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啊啊啊啊这不可能。”
“他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主任找他吗?”
“陈最你糊涂啊!乔一钰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你怎么能只看脸呢!哎哟愁死我了!”
陈最抱紧她的同时,拖着她往远处走,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乱牌打懵了,等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离房子很远,这里怎么吵别人都听不到。
乔一钰终于找回声音:“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