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心里无数次的想,如果能回到过去,那该有多好,如果我们不要相遇,那该有多好。
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看起来很慌张,像是深怕与别人接触似的缩着身子、东躲西藏,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窝凹陷,看起来似乎好几天没睡好了。她怀里紧抱着一个米白se的帆布袋,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麽,只知道她用一种母亲保护婴儿的姿态紧紧揣着。
更奇怪的是我对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怎麽想也想不出来她到底是谁。
那时我刚下课,身上背着重重的课本及一台笔电,打算去咖啡店坐上一下午,整理一下小组报告的资料,顺便把午餐解决了。我看着那人走在我前头过了马路,就在踏上人行道的那一刻她回过头,四目交接时,她的眼珠在我身上上下迅速扫了一遍,像是在寻找什麽,她捂着嘴倒x1口气。
然後她突然快步走向我,在我诧异的目光下,径直抓起我的右手腕并用力握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确认我这个人是否存在。她背後的夕yan彷佛在呼应此时的化学作用似的,照s出温暖的橘se光芒。
她笑了,那表情却不知怎麽地让我有些伤感,忽然间,她的笑容像转场特效般旋转,接着一片模糊。
当我醒来时,什麽都没有。
有时候就算你再喜欢一个人,也是徒劳无功的。
早上机车坏了,怎麽也发不动,为了赶早八的通识课,情急之下拦了台计程车,匆匆忙忙赶到学校,那时早上八点零五分,冬天的早晨空气都是冰凉的,下车时司机还开玩笑地要我赶快跑,免得迟到又被当掉,我笑着谢过他,却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愣住了。
他嘴里咬着面包,一脸疲惫,一边翻找着背包里的东西,一边从我面前走过,压根没看见我,我却觉得空气似乎冻结了,呼x1困难。
他不认识我、他不认识我。
我在心中默念着,低下头,把脸藏进围巾里,明明再五分钟就要开始上课了,我却走得很慢,希望藉此拉开距离,深怕不小心踢中一颗石头,或者发出什麽声音,让前面的他发现我就在後头。
慢慢走就好了,慢慢走。
突然,他停了下来,一直低着头的我就这样撞上了他,他吓了一跳,嘴里的面包掉到地板上,顺着斜坡一溜烟滚下。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脏都要停了,因为他转过头来,我闻到他身上那gu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肥皂香气混合着一gu便利商店特有的气味,随着风迎面飘来。
从前我很讨厌这gu味道,总是嫌弃地要他回家洗个澡。即使他上完大夜班已经够累了,但只要约好见面的那天早上,他会用上课前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赶回家,有时候连头发都来不及吹乾,便匆匆赶来学校。
虽然他没看我,因为他满心都在惋惜他那才吃了一口的面包,眼睛盯着它滚呀滚,直到滚到路边的草丛里。
「对不起。」我连忙道歉,不敢看他,只听到他的声音越飘越远。
他完全没有看我,只是往下走去捡那个已经脏掉的面包,边说道,「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停下来,你先走吧。」
我几乎是用跑的冲进大楼,在进教室的那一刻鼓起勇气回头,看见他正把面包丢进垃圾桶里,并拍了拍沾上泥土的手。
柳绍禹。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他说话时,心脏怦怦跳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点酸酸的,却像酸甜可口的水果软糖一样让人微微上瘾。
「谢佳妤。」
我还记得他叫我名字时的嗓音。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家和别人有点不太一样。
幼稚园时的某一天,有个nv同学哭哭啼啼的来上学,她的妈妈一脸严肃,几乎是y拉着她到教室门口,老师陪着笑脸温柔地问她怎麽了,nv同学哭着说:「我不要穿姊姊的衣服。」
那是一件粉se洋装,看起来并没有什麽特别的,没脱线也没磨损,就是洗到有些褪se。我玩着学校积木,眼睛盯着她身上的卡通图案,以及x口上那个闪闪发亮的紫se小皇冠。
老师安慰道,「可是我觉得这件衣服很可ai呀。」
「我不要!这是姊姊穿过的,都旧了!我想要穿新的!」
那时我们六岁,再过不久就要上小学,也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外表,那个nv生上面有两个姊姊,很少有新衣服可以穿,几乎都是穿姊姊们穿不下的衣服,偶尔有新衣服可以穿,她就会万般珍惜的护着自己的衣服,连一个月一次的玩沙时间她都站在一旁,说什麽也不肯坐下来和大家一起玩。
我却和她完全相反,她总会羡慕地指着我身上的衣服说,她知道这是什麽什麽牌子,妈妈说这个gg很贵、那个水獭她买不起,真羡慕你,每天都有新衣服可以穿。
那时我完全不懂,也不觉得这有什麽好骄傲的,虽然妈妈总是买许多的新衣服给我,我却特别喜欢那nv孩身上的紫se皇冠。
於是我们偷偷约好把衣服带来交换,我特地拿了她最喜欢gg图案,一样是粉se的,下面有着可ai的荷花裙摆。那件衣服我一次都没穿过,她看见衣服时好高兴,我手里拿着她的旧洋装,内心激动着,那皇冠上虽然有几颗宝石已经脱落了,剩下的几颗却一闪一闪,像是在对我眨眼似的,欢迎我当它的新主人。
当我把那件洗旧了的粉se洋装带回家时,妈妈没说什麽,只问我这件衣服哪里来的,我也如实回答,并指着衣服上的紫se皇冠说:「这个宝石皇冠很漂亮吧!」
妈妈没看我,只盯着她的电脑萤幕,嗯了一声,然後不再理我。
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爸爸就已经不在了,我对他没有印象,只知道妈妈每天都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用指尖敲打键盘,忙到没有时间回应我的话。
我知道她很忙,所以平时尽量不去吵她。她满足了我的物质生活,让我衣食无缺,让我几乎感受不到爸爸这个位置的空缺。
她像一个巨人,一声不吭地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让我们两个安心地待在里头,不必烦恼别人烦恼的任何事情。
过了几天同学的妈妈把那件衣服还给了我,她nv儿哭肿了眼睛,哽咽地和我说对不起。
她妈妈也和我道歉,说佳妤对不起,她不该用旧衣服跟你交换新衣服,这件新的洋装送给你,和你妈妈说阿姨跟她说对不起。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不管那件衣服是新的或者已经老旧,我至始至终都不在意。
妈妈也不在意,在我告诉她这件事情时,她只和平常一样嗯了一声,然後回应着电脑上面客人的问题。
我很早就发现了,只要我平时不吵不闹,开口要求的事情,只要能用钱解决,妈妈几乎都不会拒绝我。
小学时她还会ch0u空带着我去买,国中以後,每天早上起来,就只剩下客厅的桌上几张用杯子压着的蓝se钞票了。
我也从不在意,直到大一那年遇见了柳绍禹。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不管那件衣服是新的或者已经老旧,我至始至终都不在意。
妈妈也不在意,在我告诉她这件事情时,她只和平常一样嗯了一声,然後回应着电脑上面客人的问题。
我很早就发现了,只要我平时不吵不闹,开口要求的事情,只要能用钱解决,妈妈几乎都不会拒绝我。
小学时她还会ch0u空带着我去买,国中以後,每天早上起来,就只剩下客厅的桌上几张用杯子压着的蓝se钞票了。
我也从不在意,直到大一那年遇见了柳绍禹。
服务学习是每个大一学生必修的零学分科目,那时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身上有发票并捐到服务学习中心,发票中奖了,学校会把奖金捐给弱势团t,只要你有捐,都可以抵时数。又或者捐血车到学校来,你也可以去贡献年轻健康的血ye,凭证明也能抵些上课时数。
我们这些小大一听着学长姐的建议,走些旁门左道换取时数,没想到左抵又抵,到了学期末还是不够。
那时市立图书馆举办了一场公益活动,让学生在图书馆举办的节去整理书籍,并把一些书分送给家境贫穷的孩子。工作内容大致就是把老旧的书淘汰、新书上架、以及捐赠书归类。参加的学生不仅可以抵时数,还能领打工费,按时薪计算,周末假日两天,一天八小时。
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都亮了,能凑学分又能赚钱,一石二鸟,哪有不去的道理。
算了算自己的时数,只差五小时就能过,於是我也报名了。
礼拜六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在集合时间前抵达图书馆,负责人是个大三的学长,叫小岳,他简单说明工作内容,分配了任务之後,便要大家原地解散。
「记得中午十一点半到服务台领便当,还有回报工作进度,下午小朋友就会来罗!负责童书的同学动作要快一点,辛苦了!大家解散??」话说到一半,一个身影匆忙跑进大厅,学长也不惊讶,似乎对他的迟到习以为常,「你怎麽现在才来?」
那人气喘吁吁,似乎是拼全力跑来的,「抱歉??我刚才才下班。」
「没关系啦!我留了你的位置,先去签到吧!」学长拍拍手,重新喊道,「大家解散!」
我看着那个人,他的脸se苍白,眼下重重的黑眼圈像是有人拿铅笔画上去的,看起来像电视上卡通人物的夸张画法一样,有点不真实。他穿着一件白set恤,上面不知怎麽地沾上了一点灰sew渍。说什麽刚下班,八成是熬夜打电动才迟到的吧!我心想,男生十个有九个都这样。
「谢佳妤,你想什麽?走了啊!」同行的朋友蔡芮萱扯扯我,把我从思绪里拉回,「刚才学长说的没听见吗?我们童书组的动作不快点的话,ga0不好中午他们不会放饭给我们呢!」
「你想太多了吧,我们只是来打工,赶上进度就好了,有这麽严格吗?」
「快点啦!」她拉着我往地下室走。
图书馆特地为了这次活动进了许多新书,但这次活动主角是国小以下的小朋友,所以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jg装本的故事书,蔡芮轩每拆一个纸箱就哀号一次,jg装的故事书一本感觉不到什麽重量,当你一次拿十数本、接连拿个好几次时,身上的肌r0u和手指的关节就会向你严重抗议了。
平常没在搬重物的我们开始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始觉得累了,幸好学长让nv生负责在楼下整理书籍,其他男生则把我们分类好的故事书一一搬上一楼的展厅和图书室里。整个地下室里一时只剩下美工刀划过纸箱和男生搬运书本时喘气的声音,我们赶着在中午十二点前拆完所有的纸箱,过了没多久,小岳学长带着那个姗姗来迟的男生走了进来。
「你动作b较快,每年也都参加这里的活动,这里的学弟妹就交给你了。」学长拍拍他的肩,「不好意思欸!你才刚下班,又安排你做这种粗活。」
「没关系,是我要你每年都帮我留位置。」
「辛苦啦!学弟妹们!展场的事情他可是b我这个负责人还清楚,有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喔!」说完,他就离开了。
蔡芮萱和我互看一眼,向那个人点点头,便低头继续拆箱工作。
那人也没说话,开始工作起来,偶尔听见几个男生问他问题,才知道他也是大三的,而这几年节的赠书活动他都有参加,难怪负责的学长要我们有问题都可以问他。
我默默的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停过,直到手表的提示灯亮起来,才发现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这时纸箱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我站起来,打算整理那些拆掉的空纸箱,回头才发现除了我们正在处理的以外,其他的纸箱已经整理好了,整齐的叠成一排放在门口,连纸箱上的胶带都用垃圾袋分类装好了,刚才一直埋头苦g的我们完全没有发现。
「咦?这是谁整理的?」蔡芮轩惊讶地看着空荡荡的地下室,「动作也太快了吧!」
话才刚说完,那人拿着扫把和畚箕进来,把纸箱搬出门外,接着低头扫起地板上残余的纸屑。
原以为他只是个熬夜打电动而迟到的男生,大概也只会偷懒敷衍了事,却不想他默默地做好了许多事情,甚至连收尾工作都一手包办。
「这里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可以去大厅那领便当了。」
「那个??学长?」
他似乎对我的称呼感到别扭,「怎麽了?」
「谢谢你帮我们整理纸箱。」
他耸耸肩,不以为意道,「大家互相帮忙。」他把垃圾倒进那个装胶带的袋子里,然後说,「这边我来就好了,你们快上去吧,他们还订了饮料。」
说完他就拿着垃圾袋转身离开,我赶紧跟上,「我帮你搬纸箱。」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他伸手想ch0u回,却被我紧紧抓着纸箱的动作吓了一跳,微微地睁大双眼。
这时我才发现他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上钩的眼角,深邃的双眼皮,我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说的「桃花眼」,而这双g人的眼眸居然长在一个男生身上。
虽然充满疲惫,却仍然掩盖不了x1引人的事实。我喜欢他的眼睛。
刚才怎麽没发现?
他似乎有些无奈,「好吧,那搬完这些就去吃饭吧。」
「好。」我点点头。
蔡芮萱见我要走,喊道,「喂!你去哪?」
我头也不回,「丢纸箱!」
「那我呢?」
「你先去帮我领便当啦!」
「居然丢下我!」她叫着,「小心我待会真的让你领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