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爷在六年前“落选”之后,便沉寂了下去,这就六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王府里,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公职。
如果不是三晋大地早已经落入北齐手里,估计朝廷都已经让他这个晋王去晋地就藩去了。
因此,按照道理来说,朝廷里的事情,已经与这位晋王殿下没有任何关系了才对,但是偏偏,今天皇帝又把他请到了皇宫里去,皇叔长皇叔短,叫了整整半天。
“本来是与为父没什么关系了。”
晋王爷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缓缓说道:“但是今天,皇帝请为父过去,说什么为父身为宗室,理应当替朝廷担下一点责任……”
世子殿下听明白了,他看向自家父亲,缓缓说道:“陛下他……想让您出仕,是什么差事?”
晋王爷微微低眉,吐出了三个字。
“建康尹。”
建康尹虽然名字里还带着建康,但是建康现在已经是大陈实际意义上的首都,这个所谓的建康尹,实际上就是京兆尹。
这个差事的实职是三品官,但是实权不小,不止能主理京城里的大小事情,更是可以节制京畿诸府,也就是说包括江都府在内的几个府,都归建康尹管辖。
这是个十分权重的位置,一般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是皇帝的亲信,或者是当权者的亲信。
比如说现任的建康尹,就是杨敬宗杨相国的学生。
世子殿下皱了皱眉头,他看向父亲,低声道:“父王,他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
晋王爷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声道:“还能是什么原因?皇兄去后,杨老头把持朝政太久了,现在他想要清除杨老头的势力,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建康尹这个位置,他需要一个坐上去不会有人说闲话的人选。”
“很显然,为父就是这个人选。”
世子殿下坐在父亲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声道:“父王,六年前孩儿十三岁,他十岁,孩儿记得的事情,他不至于不记得,按理说他不应该对父王这么放心才是。”
晋王爷先是皱眉,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父早已经熄了那个心思,不管这一次他是真的大方,还是试探为父,反正为父都已经应下来了,等开了年,为父就去做这个建康尹。”
说到这里,晋王爷抬头看了看儿子,低声道:“咱们大陈,终究还要姓李,而不能姓杨。”
“为父唯一担心的是……”
晋王爷又叹了口气:“他年纪还是太小了,杨老头退下来之后,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持得住,能不能忍得住。”
“如果他忍不住。”
晋王爷微微低眉:“生灵涂炭不说,只恐怕国祚不稳。”
上元节的意外
沈章在晋王府混了十来年,上下关系都混的很熟,因此沈毅在王府客房里住了几天时间,硬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反而每日都还有人送炭送水过来,真把他当作晋王府的客人看待。
在王府住了几天之后,沈毅胆子也大了起来,有时候会在王府里转悠几圈,看看朝廷的王侯之家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虽然沈毅四处晃悠,但是并没有见到晋王府主家的人。
因为晋王府人丁不旺。
晋王李睿,一共有二子二女,长女已经许了人嫁出去了,也就是说整个王府里连带着晋王以及王妃还有一众妾室在内,再加上一个世子,一个王子一个郡主,统共也就十来个人而已。
然而王府太大太大了。
不算王府外面的守卫,单单王府的下人就有近五百号人,平日里人来人往,见到王子郡主的几率不大。
好在沈毅也没有想见晋王府的主人。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很尴尬。
哪怕他只是个秀才,见到了晋王府的主人们,也能够厚脸皮自称一声“学生”,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过院试,连秀才也不是,真正见到了晋王府的人,身份也只是“管事之子”,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在上元节这天,老爹沈章拎了一些东西,带着沈毅一起,来到了晋王府之中的长史司,拜见了晋王府的左长史顾方。
本来,沈毅刚到晋王府就应该去见见这位顾长史的,但是顾长史是朝廷的官员,朝廷有十五天的年假,上元节之后才会回到王府上班,因此这几天顾方都不在晋王府,而是回自己家去了。
顾方一回来,沈章便领着沈毅过来拜见了。
这位顾长史,是先帝派到晋王府的,本来以为在晋王府干个一两届,最多也就是五六年时间,就能从晋王府脱身,调到外面的衙门去做事,谋个有实权的差事。
毕竟他这个王府长史是正五品,随便外调到地方去,也能干个知府,比在王府里做事情有油水多了。
但是天不从人愿。
顾长史刚刚在晋王府干满两任六年,先帝爷就病了,他还没等到先帝好起来,那位三十多岁的先帝就撒手人寰。
更要命的是,先帝去后,晋王爷曾经有意大宝。
这就犯了忌讳了。
以至于当今的洪德皇帝即位之后,顾长史就被朝廷的人遗忘在了晋王府,一转眼十来年时间过去,他硬生生在王府长史这个五品官职上一动不动,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挪窝。
这种事情对于顾方本人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倒霉事,不过对于沈毅的父亲沈章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当年是顾方把沈章从江都喊到的晋王府做事情,如果顾方走了,沈章不能说在晋王府混不下去,但是日子肯定没有从前那么好过,但是顾长史在晋王府一干就是十来年,连带着沈章在晋王府里的地位也颇为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