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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2)

海的另一边,是块美丽的岛屿。兵团长想着。

他独自坐在窗边下棋。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而团长所在之地,仅仅是间破旧的水泥红砖屋。

老屋被盖在与海平线贴齐的悬崖上,远远看,彷佛是枯枝上摇摇yu落的一片树叶。

团长无暇欣赏海景,他凝视着眼前的一盘棋,动也不动,眨也不眨。

「看来,」兵团长喃喃自语,「只剩下这条路了。」

他挪动棋盘上的棋子,轻轻的拔走了最靠底线的一枚。

那枚棋子,上头写着「将军」。

此时,室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者是兵团。张国英走入工厂,彷佛置身蜂巢。正在踩着缝纫机的nv人们,有几个停下来狐疑地瞧着这不速之客。

很快地,一个男人发现了他,走过来询问。他自称是手工制衣厂的厂长,好奇打量着张国英,困惑对发此行来的目的。

「老先生,您有何贵g?」厂长问。

「啊,我是想来跟您商量份工作。」张国英毕恭毕敬说,即便他大了对方三四十岁。

「你想做缝纫工作?跟这些家庭主妇一起?」厂长有些哭笑不得。

张国英见厂长皱起眉,赶忙解释:

「不是的,我是想要跟你买衣服。」

「你想做中盘商?」

「对对,中盘商。」张国英猛点头。

近几年来,张国英发觉与其靠劳力工作,不如学学附近邻居,做做生意来的轻松。劳力靠身t,生意靠头脑,靠头脑的工作才能做得轻松又做的长久。张国英是这般想的。

「但……跟我们工厂合作有条件,每批货都有最低金额,你可以吗?」

「你说,你说,我听听可不可行。」张国英把耳朵凑近厂长,摆出洗耳恭听模样。

「每次美批货,最少要一百件……大约要十万元左右。」厂长稍微停顿,又刻意拉高价钱,为的是想要试试张国英的能力。

张国英一听,心里顿时发凉。十万,这几年扣除伙食费,他所剩的积蓄也只有四五万,意味着他还必须先靠劳力工作一年,才有机会存够十万,但一年後,林n妈nv儿是否还有机会,他不晓得。

踌躇半天,他跟厂长面对面来回议价,满手悲情牌全打出後,厂长才勉强调降,以九万元的价格与张国英合作。

为不让制衣厂长反悔,在张国英央求下,他与厂长签下合同,握手後便又徒步赶往镇上银行。当天晚上张国英信心满满,他确认过银行里头有四万余元,心里盘算着要把家里的传家金项链卖了,肯定能到九万。

只要能开始做生意,赚钱的速度一定b身t劳动快。

「要买低卖高呀,张国英。」这句话对街的杂货店老板教他的,也彻底点醒张国英。

「对对,买低卖高……买低卖高……」张国英嘴里念着,回到家时已然过了晚餐时间。

吴泰南见张国英回家连晚饭也不问,进屋後便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东西,他好奇地问:

「爷爷,你晚上有吃了吗?」

但张国英置若罔闻。

家里东西不多,三两下便让他寻着,当年幸运与他一起横度重洋而来的金项链。项链原本是张家流传子子孙孙,为显示张家财力的证明,连张国英年轻时好赌成x,倾家荡产也不愿将它卖掉。

如今他意气风发地,对吴泰南展示手中,布满灰尘又黯淡无光的金亮练。他说道:

「买低卖高将会是这时代,最伟大的工作。」

首批生意简直让张国英苦不堪言。他不知该如何挑选衣物,对於衣工厂厂长展示给他的上千件衣服,张国英根本无从下手,挑选款式上让他困扰许久,他其实连当代流行款式都一无所知。

在自家骑楼下,张国英用一张帆布铺在地上,把衣服撒开,便开始叫卖。这叫卖的方法,是他模仿市场卖菜的摊贩。积蓄与金项链收购的衣服,一坨坨被客人翻来扔去,几天下来仅卖出不到十件。

杂志记者,又怕吴泰南在还没被枪决前,又凭着卓越的运气逃走,他们将吴泰南用两百零六条锁链铐住,铐住身上每根骨头。

接近凌晨枪决前,宪兵长基於政府形象,不屑地问吴泰南:

「再过几分钟,你就要被枪决了,还有什麽愿望吗?」

吴泰南被黑布袋盖住头,眼前一片黑,他看不见宪兵长的唇语,自然无法回应,即便宪兵长问了三次。

宪兵长见他不为所动,换作常人至少也应该要全身颤抖,大小便失禁。他以为吴泰南已经放弃最後的许愿,於是举手对宪兵队示意,并说道:

「好吧,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男人,自由党主席。」

十三只步枪同时子弹上膛,枪口对着吴泰南,手指轻轻扣住板机,等待命令。

行刑台下,忽然传来微弱地歌声,歌声慢慢地扩大,彷佛是湖池里的涟漪向外扩散,变成水波,又变成波涛。人民们注视着前方,大声歌颂着。

而那是自由党的自由宣言:

「你有听见人民的声音吗?你有听见人民不敢说的呐喊吗?千里越洋来小岛,若不自由宁投海,反抗吧!革命吧!你会看见被b进牢笼的野兽,终将毁灭世界。」

「安静!让他们安静!」宪兵长命令几个人去压制群起激昂的民众,但宪兵们举着步枪,冲进人群,想揪出唱歌人们时,却怎麽也找不到。

「是人民的心声,发自内心的歌声。」此时,跪在台前,全身被五花大绑的吴泰南,淡淡地说。

台上宪兵见场面几乎失控,歌颂淹没他发号司令声音,急着大喊:

「开枪!快开枪!」

然而,在清晨yan光扫过复兴镇水平面,十三把步枪要被扣下板机之时,埋葬张国英灵魂的山崖上,吹起一阵怪风,宛若如来神掌地轻轻抚过大地,吹得在场人民心旷神怡,吹得行刑手们忘却开枪时机。

一块黑布从天飘落,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吴泰南身上,将其盖住。

宪兵长大惊,大声问道:

「那块是啥东西!」

「报告,那是从司令部厨房吹出来的伙房布。」

「伙房布?」

宪兵长话还没问完,在场所有人皆发出惊奇的欢呼。

只见伙房布盖住的吴泰南,台上只剩身形轮廓,接着,轮廓慢慢消软下去,如漏气的皮球般变小,直到贴平行刑台面。

「人呢?」宪兵长大喊。

一位宪兵走过去,掀开伙房布,地上只剩下一摊的铁链。

林秀英的婚事,预计在两周後举行。

然而她此刻却被软禁在家中。

透过二楼门帘缝,林秀英观察外头的便衣宪兵。宪兵如守着美味的土窑j般,在对街的骑楼下装模作样。

只要林秀英一踏出家门,便会遭到宪兵拦下盘查,疯狂追问林秀英想去哪、为何出门,b迫林秀英放弃出门。

「泰南……」窗帘之後,林秀英想起了吴泰南,两行眼泪连绵落下。

两天之前,曹二君见缝cha针,搓合了她跟小弟曹和平的婚事。曹的几番冷嘲热讽下,林秀英又想起吴泰南的冷漠而失去理智,便赌气点头答应。

冲动後带来的是无尽地後悔。

街上的居民们纷纷谣传着,几年来四处为番薯岛打抱不平,蒙面与宪兵队对抗的领头是吴泰南。林秀英这时才发觉自己铸下大错,想回头陈清,却为时已晚。

幽静异常的h昏时分,林秀英接到消息,吴泰南已经遭到逮捕,宪兵队将在黎明时分执行枪决,然而林秀英只能在家乾着急。她真巴不得身上长出对翅膀,让她从窗户跃下,逃出宪兵掌控。

越是接近黎明,林秀英哭得越伤心,最後愤然起身下楼,往司令部广场冲去,又在几秒钟内,被宪兵拦住去路。

「让开!放我走!至少让我去见泰南最後一面!」林秀英挣扎着,想从宪兵擒拿中逃脱,宪兵却不为所动。

这时,一个人走近,笑道:

「秀英,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这是……急着要去找我吗?」

说话人是曹和平。他笑咪咪地牵起林秀英的手,让林秀英感到一阵恶心。

林秀英焦急着不断拉长颈子,想看得更远,却老是被宪兵挡住视线。

拉扯之间,天边吹来一阵怪风,强劲又温柔地,将林秀英的灵魂吹出了身t。

林秀英无暇管发生什麽事,她甚至连自己少了r0u躯都没意识到,便一路狂奔到司令部前广场,穿过人群,扑上行刑台,抱住吴泰南。

「泰南,对不起,对不起……」林秀英将吴泰南拥入怀里,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诉说。

「谁?」黑se头套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此刻的吴泰南,仅能听见灵魂的声音,他听得见人们内心的y唱,也听得见冲到他身旁,抱住他的林秀英撕心裂肺的哭喊。

吴泰南分辨不出那些语言的含意,却能感知它。

「是我,我是秀英,」林秀英想拆掉那恼人的头套与脚镣,却发现自己触0不到任何东西。猛然回首,才意识到身边的宪兵们都没注意到她。林秀英错愕僵住,两手空抓半天甚麽也没有。对吴泰南全身铁链,林秀英毫无能力。

「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林秀英焦急地胡乱抓扯。

「你快走吧,秀英。」吴泰南使劲想站起,却只有身上铁链的抖动。

「我不走,我不走……」

林秀英见无计可施,竟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顺着鼻尖滴落在两人脚下,在行刑台变成一个深se的圆形区块,接着圆型区块逐渐塌软下去。泪水竟软化了坚y的大理石行刑台,连林秀英都不敢相信,她尝试地徒手挖开大理石地板,发现地板是如此的松软,没几秒钟,便让她拨开表层,露出了一条窄小地通道。

「下来这边,泰南!」林秀英顺势跟着吴泰南末入地下,如钻进某种动物的肠道般。

弹指之间,吴泰南钻进了地平线之下,连同身上的束缚全都一并消失。

「这……发生甚麽事……」吴泰南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望外看,看见一群惊恐又看不见他的宪兵们。

「我们快走。」林秀英领在前头,往更深地窄道钻进去。

窄道又sh又黏,还带有点咸味,两人向前不停地钻,不知过多久,窄道竟变得宽敞起来。

四周光线逐渐明亮,匍匐前进的两人,换为双脚行走,而这时才发现,原来身处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中,头顶上还有尖锐的钟r石群。

「这太神奇了。」吴泰南打探着四周,惊奇喊道。

「太好了,泰南,我们逃出来了。」

林秀英意识到劫难获救,兴奋地跳上去g住吴泰南,而吴泰南也回以紧紧的拥抱,这瞬间,彷佛又回到从前两小无猜的模样。

「可是,不是已经天亮了吗?」吴泰南不解问道,他望向山洞外头的天se,此时却是满天星斗,月se高挂。

「难道我们刚刚在洞x里爬了一整天……」林秀英推测。

「现在出去,宪兵们肯定在外头到处追捕我们,今天晚上就先睡这吧,明天天亮再来想法子。」

林秀英随即同意,此时的她正感觉奇怪,明明折腾了大半天,却没感觉到一丝的疲惫。

吴泰南在山洞四周寻找可用的东西,却毫无收获。

「看起来,只能先将就睡一晚了。」吴泰南席地而坐,卷曲双腿用手环抱,靠在大石块边,感觉石块尚有余温,便要林秀英也来坐下靠着。

「怪了,明明是夏天,怎麽已经有凉凉的感觉。」吴泰南说。

林秀英跟着靠在土墙边,侧边吴泰南身b大石头更令她感到温暖。

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着聊聊天了。林秀英想着。她忆起胡乱答应的婚事,还有他想问吴泰南是否真订婚,但又不想破坏如此美好的夜晚。

林秀英表情闪过烦躁,而这瞬间,被吴泰南逮到。

「怎麽了?」吴泰南问。

「没事,我只是,」林秀英低下头,随即稍稍抬起,为让吴泰南看见她的唇语,「感觉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待着了。」

「恩,」成年後刚毅习惯了的吴泰南,竟温和地先道了歉,「对不起……」

「没什麽好对不起的……」林秀英低下头,她已经做好与吴泰南私奔的打算。

沉默中,吴泰南想解释他心中的理想,心中那自由的岛国。因理想而推迟的ai情,在si里逃生後,似乎变得云淡风轻。与林秀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个念头逐渐在他的身t里融化开来。脑中莫名浮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张国英,那盼望可以凑合他与林秀英的老人。

这时,钟r石住间钻出一条青蛇,青蛇的蓝绿双珠闪着冷冽光芒,光芒g住林秀英,而林秀英却不怕牠,反而如被催眠般地,眼神开始变得风光旖旎。她慢慢地将头靠上吴泰南的肩,青蛇传来的魅惑,慢慢变成两人最原始的渴望,渴望在肌肤之间震荡。

林秀英眼角偷偷一瞥,发觉吴泰南也正含情望着她。他吐出的每道呼x1,都能粗暴地能压烂一颗苹果。

「我—」林秀英想开口说些什麽,却在发出,我在这时代,基本上没有任何贡献。」吴泰南说。

「我有读过您过去所有的文章,还有自由党宣言,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现在自由的番薯岛。」酒店nv郎说着,念出几段吴泰南曾经写过的文章,并且琅琅上口:

「你有听见人民的声音吗?有听见人民不敢说的呐喊吗?千里越洋来小岛,若不自由宁投海,反抗吧!革命吧!你会看见被b进牢笼的野兽,终将毁灭世界。」

原来这酒店nv郎,其实同样是复兴大学毕业的学生,但毕业後求职之路不慎理想,决定在酒店内工作,赚取相较一般上班族更高的薪水,她情愿忍受每天来来去去男人的sao扰,也不愿作个低薪族群。

吴泰南听着曾经的自由党宣言,不自觉地流下两行热泪,问道:

「你觉得现在的番薯岛人民是自由的吗?」

酒店nv郎自然是有注意新闻报导,她理解吴泰南对於当代社会,人民情愿被银行綑绑半辈子,只求一个居住的屋檐而感到无法置信,但她也只能委婉地安慰吴泰南。

「的确,不能说完全的自由,但我想至少是有部分的人民,是自由的。」

「真的吗?」

「恩,b起过去您所追求的全人民自由,不受暴政迫害,或许现在的人民,追求的是个人的自由。」

「个人的自由?」

「或许也有人称它为财富自由。」

「财富自由。」吴泰南似懂非懂。

「不受金钱局限,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基本上在社会,可以达到这境界,就可以称得上是自由了。」

吴泰南点点头,他开始被酒店nv郎的气质所x1引,nv郎散发一种坚强的气息。几个月之後,吴泰南才会意识到,他被酒店nv郎所x1引的原因,单纯是因为这坚强的气息,与林秀英一模一样。

「请问姑娘芳名。」

「这年头,似乎没有人会这样问了。」酒店nv郎微微一笑。

「那应该怎麽问?」

「等nv生自我介绍。」

「那我怎麽知道要等到何时……」吴泰南困窘地搔搔头。

「我叫秀琴,林秀琴。」

吴泰南愣住,他看着林秀琴,久久无法言语,接着闭上眼睛,他似乎看见黑暗中,林秀英对着他,微笑点点头。

不到几周的时间,两人便陷入了热恋。

吴泰南并不介意nv郎的职业,反而觉得她是个勇敢的nvx,每天劳力工作,住在狭窄旧套房里,环境是cha0sh又容易生病。吴泰南逐渐开始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他埋怨自己的无能,无法为林秀琴带来幸福的无能。

几个月後,吴泰南决定再回去曹大军的罐头工厂,为了让林秀琴能有更好的生活,他必须舍弃过去的执念。

对於追求空乏的自由,那不过是无谓的执念,没有能力为心ai的nv人带来安全感,追求再多自由也是枉然。吴泰南想着。

而这一秒,吴泰南彻彻底底,转变为番薯岛上的一名平凡岛民。

吴泰南与林秀英的孩子,吴自由,依然在军营中,努力地存着钱,期盼有朝一日,能够存满他的小猪扑满,然後完成与酒店nv郎的约定。买一间房子,与她结婚。

为了可以用便宜的价钱,买到理想中的房子,吴自由想方设法发动战争。

「只要可以让番薯岛发动战争,房子就会变便宜,我就可以用小猪扑满买下一栋房子,秀琴也会跟我结婚。」

顶上毛发半白的吴自由,满心期盼着。

已经数个月,为了存钱与计画战争,吴自由没有去酒店找林秀琴。吴自由如井底之蛙,躲在军营里钻研番薯岛的历史,当他得知番薯岛过去有大批的难民,是从彼岸逃过来时,他心中便自然而然地浮出了作战计画。

然而,此刻的林秀琴,已经与吴泰南结为夫妻。

就在三天前,吴泰南用工作半年的积蓄,买了一枚r0u眼看不见的钻戒,并向林秀琴求婚,而林秀琴当下也立刻点头答应。

营中的吴自由却废寝忘食地思考着计划,连番薯岛政府推行了五张钞买房政策都没注意到。

军营夜里,吴自由抛下站哨勤务,偷偷溜进国家作战指挥中心。他熟门熟路,撬开了锁头,手脚俐落,三两下便潜入空无一人的指挥室。

吴自由很是得意,毕竟这是他研究多时的成果。

接着,吴自由翻开柜子,取出一只陈旧的电报机,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里头密密麻麻是他写的笔记。

可怜的吴自由,他完全不知,这时代已经没有人在使用电报,那台电报机不过是被指挥中心遗忘,早该处理掉的废弃物。

吴自由兴奋地在电报机上,照着笔记本上的数字按。他已经尝试了数个月,发送他的「秘密电报」到对岸去。

秘密电报还特别使用了看似平凡,但内含有复杂密码的新闻报导内容。收到电报的人,起初会以为只是单纯的日常新闻,但经破解後,会得到真正内容。

这费尽心思的电报,是吴自由设计来躲避番薯岛军,联合对岸的敌国大军的心血结晶。

在秘密电报中,吴自由透漏了各种番薯岛易攻难守的位置,彻底泄漏了番薯岛的地理弱点。

这情报全都是他从军中偷来。他期盼着,对岸敌军能够收到他的讯息,并给些回应。

电报机在夜里的军营里,发出滴滴答答,恐怖又洗脑的声音。

吴自由深怕电报声被巡哨士兵发现,他刻意将自己的耳朵用一块布塞住。

可惜,数个月来,对岸没有丝毫的回应。

吴自由发出上千笔的讯号,都宛如石沉大海般,但他不气馁,再接再厉,智商仅有平常人一半的他,展现出无b强大耐力、永不放弃jg神,这完全遗传自父亲吴泰南。

「可以的,一定可以发动战争,为了跟秀琴结婚。」吴自由为自己加油。

吴泰南与林秀琴结婚後,两人过着极为节省的生活。

为省钱,两人挤在原本林秀琴租的三坪小套房中,白天吴泰南外出打工,晚上换林秀琴外出上班。酒店工作的林秀琴,时常需要陪客人喝酒,也时常醉醺醺回家,抱着马桶呕吐。吴泰南不舍得她工作如此辛苦,但为了林秀琴执意要继续工作,为了她想要的将来。

「我想要有一间房子,生两个孩子,跟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林秀琴说。

「要在复兴市买房子,是件多麽不容易的事情啊。」吴泰南苦恼着。他小心计算着两个人的花费,节省各种开销,但无论怎麽节省,要存到可以买房的钱,总是如此的漫长。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林秀琴微笑说,她轻柔可靠的表情,让吴泰南再度想起了林秀英。

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吴泰南想着。他内心剧烈地danyan,他把过去未能与林秀英共度一生的後悔与亏欠,全都系付到这时代的林秀琴身上。

我一定要让他幸福。吴泰南暗自下定决心。

「五张钞买房」政策,让整个番薯岛陷入疯狂,岛民们各各想尽办法,为夺取最多的「领土」。

每个人都像在玩某种划地为王的游戏,抢得最越多建案的人,越感觉自己是这场游戏的赢家,而没抢到的人则出现各种失忆、失眠、梦游的现象。

有些人在深夜中梦游出门,醒来时发觉自己站在一片空地前排队,而那片空地是三年後才会完工的大楼,此时连块砖都还没有。

建商公司的售屋广告越打越烈。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必定会有售屋的广告,它们常常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版面,霸占所有人的视野。

有人因受不了随处可见的售屋广告,选择避着眼睛走路,而迎面撞上急驶而来的汽车;有人见到瞒天的售屋广告,便感觉无法呼x1,当场昏厥的路中央。

番薯岛的人民,丝毫不觉得奇怪,他们对於这一切,都习以为常。

一旦习惯了被奴役,就会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吴泰南曾经如此劝告过人民,然而他现在,也成为了汲汲营营想夺取土地的人。但吴泰南却无法抢到五张钞买房的门票,他只能用更高价,向手中有房的人购买。

吴泰南消瘦五公斤,因为他口袋里没钱,即便有多到像蚂蚁一样的屋主,想要售出手边多余的房子,吴泰南也买不起。

「可恶!如果我有钱!就可以买了!今天不买明天又会更贵。」吴泰南捶x顿足地埋怨自己,他开始出现普通市民有的各种焦虑症状。

当吴泰南颓废地蹲坐在路旁,瞪着高耸大楼上,竖立着巨大售屋招牌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个人。

是穿着白衣的生命商人。

「还记得我吗?吴泰南主席。」

吴泰南盯着他,却看不出对方前来搭讪的意图。

「做什麽?」吴泰南冷冷地问。

「看起来你是缺钱买房?」

「你怎麽知道?」

「嘿,」生命商人咯咯地笑着,「这整座城市,随便问个人,都是一样的答案。」

「你想g嘛?」

生命商人神秘地说:「借你钱,不需要利息的,跟银行不一样。」

吴泰南眼睛一亮,问道:「有这种事情,借钱不需要利息?」

「对,毕竟我是生命商人嘛。」白袍商人点点头。

「怎麽借?」

「用你的寿命借。」

吴泰南花了整整三十年的寿命,借到买半间房子的钱。

「只有这样?」吴泰南惊讶地问,他与生命商人站在提款机前,百般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存款簿。

存簿上的确多出了一排数字,但这数字却不足以让他未来衣食无缺。

生命商人耸耸肩,说道:「跟你在罐头工厂被奴役三十年,是一样的价钱。」

「所以我也只是扎扎实实地兑换了三十年的薪资,用我的寿命……」吴泰南心情复杂,他明白这项交易不能算完美,但他并不亏。

「是的,」生命商人露出神秘的微笑,「但现在你是有钱人了,就看你要怎麽c控这些钱了。」

「这些钱连买一间屋子都不够。」吴泰南很是沮丧,毕竟此刻的他,是忽然白了头、驼了背,一夕之间从壮年变成老年的人,连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呀—你这样说,就真是连小朋友都不如了。」生命商人轻蔑地说,「这时代赚钱方法有很多,你知道有多少小孩,年纪轻轻就放弃学才艺,跟着大人学买卖gu票,你就不能动点脑吗?」

「买卖gu票……」

「没错,你不会去赌一把吗?」生命商人说完立即又改口,「不对,投资是投资。」

吴泰南忽然想起了小时过往,张国英买卖衣服的生意。

「好啦,我只能跟你说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生命商人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而吴泰南举起不太好使唤的双腿,回到与林秀琴的小窝。林秀琴见他容貌全变,吓得惊慌失措,吴泰南花费好大的力气,才证明自己的确是他丈夫。

「那你接下来要怎麽办?」

「先投资gu票。」吴泰南眼神坚定。他明白,若不想每天只能挤在这又臭又cha0sh的小套房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他就必须做出点改变。

然而吴泰南不知的是,在他与生命商人分道扬镳之後,h袍道士马上赶来。道士没看到两人,掐指一算,脸se一变,连连摇头叹息。

「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

可惜幸运nv神并非站在吴泰南这边。他花掉大半借来的钱,成天与蹲在家,盯着电视,深怕错过任何一个买进卖出的大好时机。有时他还会上补习班,跟着小朋友一起从小学习如何买卖gu票。

吴泰南如此的举动,倒是让一些认识他的朋友啧啧称奇,他们一方面惊讶吴泰南一夕间白了头,另一方面则不习惯他如此安分。

「咦,我们伟大的吴泰南主席,居然开始学习投资gu票了?」

吴泰南不以为然,回应:「不,我还是在追求自由。」

「追求什麽自由?」

「财富自由。」

这话听得朋友们是会心一笑,「对对,这世代谁不想追求财富自由呢?」

不到两周,青春遭夺走,手上的积蓄也一滴滴输在gu票当中,吴泰南每天愁眉苦脸,焦躁到睡不着。

唯一庆幸的是,妻子林秀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即便看见他如此老态龙锺的模样,林秀琴依然是眼神中充满ai恋。

「我ai的是吴泰南的灵魂。」林秀琴总是如此对朋友说。

而这话听得吴泰南是百感交集,面对此时同床共枕的nv人,他思念的却是从前的青梅竹马,他惭愧自己老大一事无成。这惭愧逐渐在心中无限放大。

「不行,我一定要让她幸福,做什麽我都愿意,背弃良心也愿意。」吴泰南对自己说。

记得吴泰南曾经问过妻子,问她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为何你想要买房子呢?」吴泰南问。

「是想要有个家,nv人想要筑巢,这是天x。」吴秀琴说到这,想了想又道:「跟你在一起,住哪都无所谓。」

吴泰南想起林秀英曾经住在山上的小农舍里,环境简陋又需做粗活,他不愿林秀琴过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下定决心要买间房子,要在最繁华的复兴市。

「赚钱,我需要赚很多钱。」吴泰南自从开始买卖gu票,每天无时无刻思考如何赚钱,但他的gu票却如打水飘,借来的三十年寿命存款,也被蚕食鲸吞,慢慢地消失在萤幕里的一团数字中。

积虑越来越深,吴泰南渐渐染上了现代人的怪病。

某天深夜里,吴泰南从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在一片空地。而这是复兴市的某块预备建地,三年後才回完工的大楼建地。

吴泰南搔搔头,看着面前跌坐在地上的男人,他问道:

「我为何在这?」

「鬼才知道!你自己走进来的。」那男人头戴着工地帽说。

「但我明明睡着了。」

「梦游到这里,还一直喊着我要买房子。」那男人惊魂未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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