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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 2)

汽车驶出,外面的雨要停未停,银丝般擦着车窗飞过,淋得路灯都sh漉漉,铺天盖地的寒意裹着时隐时出的月亮,芝华只看了一眼,觉得世界萧瑟极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各自倚着左右车窗,芝华低头胡乱划动手机屏幕,逃避与程濡洱目光相撞的可能。程濡洱却坦荡得过分,正大光明地盯着她看,自上而下细细地用目光描摹。

虽然他纹丝不动,芝华已经手足无措,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头至脚细腻地抚过她。

微信弹出助理发来的消息,芝华松口气,好像找到正经事情,立马点进去查看。

窗口里是一个视频链接,芝华毫无防备地点开,几秒背景音乐配着拍卖会现场的空镜晃过后,忽然出现程濡洱的脸,他正对着镜头,很平常地说:“因为喜欢。”

芝华惊住,手指飞快按低音量,目光滑至视频底部,看见文字描述写着:“【直击现场】拍卖会全场最高价买主透露竞拍原因”

这是程濡洱在拍卖会结束后,接受的媒t采访,被截成适合短视频的长度,上传至网络媒t平台,因此记者提问的部分被剪掉,只留下他回答的那几秒。

助理小渝的消息又弹出来:“需不需要公关呀?感觉要上热搜了。”

雪松香悄然靠近,芝华心虚地按熄屏幕,抬头看过去,险些撞上程濡洱的鼻尖。

“你在看我的采访?”他垂眼看她。

“你为什么要那样回答?”芝华躲开他的双眼,把自己缩得更小一团。

“我只是在说实话。”程濡洱的手探过去,停在她礼服覆盖不到的锁骨处,顿了一秒,忽然转向她耸起的肩头,将松垮的男士外套重新拢紧。

芝华的心跟着一提,仿佛被这只手蛮力地捏了一下,又重重砸回原处。

这只是漫长沉默里的一支小cha曲,坐满人的车里静得压抑,芝华闭上眼,想逃避这种无声的尴尬,好在程濡洱也愿意放过她。一路摇摇晃晃,她竟然真的浅浅睡去。

半小时车程很快结束,汽车逐渐放缓时,芝华朦胧醒来,听见引擎怠速的轰隆声,一抹暗淡的蓝光在晃动。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靠在程濡洱的肩头,而他正用手机读着一份文件,屏幕光恰好对着她先前浅眠的双眼。

“不好意思,我……”芝华话说一半,忽然看见家门口庭院里晃过一个人影,正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出来。

那是她的婆婆,严丁青的母亲,似乎想查看车上坐着的是谁。

芝华倒x1一口凉气,拉着裹在身上的外套盖住头,直接钻进程濡洱怀里,小声喊:“快走快走!”

又是光线昏暗的夜晚,程濡洱扭头看了眼徐步走来的人,伸手扣住芝华的头和腰,对司机说:“先开出去。”

汽车的轰鸣声变大,沿着道路继续往前开,从婆婆眼前经过。

从外面看,只能看见前排的司机和蒋裕生,后排程濡洱的脸溺在黑暗里,芝华更是被掩得完全看不见。

芝华像只惊慌的鸵鸟,埋着脑袋不敢动,脸颊紧贴着程濡洱的心口。他的t温源源不断传来,暖烘烘的雪松香几乎要把她淹没。缺氧的感觉渐渐浮上来,芝华涨红着脸,微微抬起头,唇瓣和发丝摩擦着他的x口,意外听见程濡洱平稳的心跳忽然极速加快。

下一秒,盖在头顶的外头被扯下来一点,路灯的光亮一闪一闪落进来,芝华眯眼适应,还未来得及看清,下巴被程濡洱抬起,双唇被吻住。

她刚想躲开,又不敢闹出动静,生怕前排的两个人听见,只能僵住不动,默默承受程濡洱安静的吻。

这次的吻并不急躁,程濡洱反而温柔得过头了,像jg致地品尝着甜点。

呼x1逐渐紊乱,他的手从芝华的腰往上探,一寸一寸地b近她心口,危险的感觉像海cha0,一b0b0朝她靠近。

芝华真的害怕了,她有种即将失控的预感,尽力伸直胳膊推他,扭头躲他的吻。程濡洱睁开猩红的眼,喉结上下滚动,极为克制地止住。

动静很大,但裕生没敢回头。

电话铃声响起,芝华浑身一震,张皇失措地0出手机,程濡洱和她一起看过去,是严丁青的来电。

他脸se不悦,一只手仍扣着芝华的腰,贴在她耳边说:“接电话。”

芝华抖着手接通电话,声音沙哑:“怎么了?”

“妈看见拍卖会的新闻,跑去找你了。”严丁青有些无奈。

“找我g什么?”芝华尽量维持平静,腰侧却被程濡洱捏了捏。

“有人五百万拍了我要给你买的项链,她觉得……”严丁青没把话说完。

芝华心口一沉,原来婆婆真是冲着这辆车走来。

“我知道了。”芝华叹口气,“那我暂时不回去住。”

她挂断电话,出神地愣了会儿,听见程濡洱说:“不回去住?”

“带着我躲家长?”他甚至有笑意。

裕生听着气氛活跃了,才敢回头问:“程先生,我们去哪儿?”

“回去。”

裕生愣了愣,小心问:“回哪里?”

好在程濡洱心情确实不错,并不计较裕生的反复啰嗦,“养兜兜的房子。”

汽车转了个弯,朝城市的另一边开去。芝华听见要去见兜兜,心里忍不住雀跃,慢半拍才意识到,这是要去程濡洱家里过夜。

她当然知道这不太合适,但yu言又止。她只有一个手机,穿着借来的礼服,如此堂皇地住进酒店,哪怕她并不是多热门的知名演员,也会被写进。

“什么新闻?”严丁青走在前头寻车,敷衍地听着。

“就那个,500万买了芝华项链的。”母亲啧一声,三两步跟上去,“我还记得那人姓程。”

严丁青神se一变,但脚步很快,没让母亲看见他的脸。这条项链能上新闻,有一半责任在他,抑或说源头在他。

如果当初他未曾提出那个交换条件,根本没有后面一系列麻烦。他忽然烦躁地停下,装作很不在意地笑,“妈,这种有什么可在意的?”

“人家是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要什么样的nv人没有,能看上一个已婚的?”他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的话确实有逻辑,底气跟着起来,“你想想是不是,他那纯粹是拿着钱好玩。”

必定是这样,严丁青内心又确认一次,否则还能因为什么,难道真为了那一夜?那是芝华为了救他强忍着受的,哪怕真的勉强成了,能让程濡洱这种老板t会到什么乐趣。

他这种刚出头的新锐导演,莺莺燕燕已经目不暇接,程濡洱这类人,承袭家里的财产,常年站在金字塔尖的最高处,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已婚nv演员豪掷千金。

汽车滴一声解锁,二人拉开车门坐进去,严丁青点开导航,准备先把母亲送回家,再赶回影棚继续盯后期。

前排有车停下,出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场务人员,和另一个路过的人偶遇,互相打了声招呼。

“诶?你今天怎么加班了,还没开机呢。”

“够无语的。今天强塞进来一个nv演员,后面的资本是蔚海,还好加的戏不多,否则够我忙到天亮。”

这话母亲听着,权当听了没头没尾的八卦,扭头会忘g净。严丁青听着,成了天降的证据,替他证明程濡洱实在不可能对芝华多有兴趣,起码现在他力捧着另一个nv演员,和严丁青见过的绝大多数老板一样,不能免俗地喜欢新鲜、年轻的r0ut。

他发动汽车,更觉得自己没有错。这是世界的规则,他只是遵守游戏规则而已。

茫茫夜se中,严丁青的车闯开浓雾远去,酒店高楼的某一扇窗里,芝华和程濡洱的身影交叠,以最亲密的距离相拥着入眠。

开机地铺在地上。

“怎么了丫头,这……”母亲目光一滞,嗓子眼仿佛被捏住。

几张拍摄人t的照片露出来,是有淤痕大腿和腰,几条青紫se像毒蛇,攀在少nv无助的身t上。

母亲脑内嗡的一声,疯了似的将照片甩开,跪坐在地上,抖着手去抱芝华。她的身t是冷的,没到严寒的季节,但芝华在发抖。她不敢呼x1,生怕被人听到她存在的动静,有人在她耳边凄厉地哭喊,但世界仍旧静谧无声。

一切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脑袋转得很慢,想到没有闪烁的星星,忽然停止的晚风,莫名结束的拥堵,这些和她此时此刻并无关联,但她自救似的,让所有无关的事情涌入大脑。

否则噩梦会占领她,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遮住她眼睛的粗布料,初夏清冽的风里,散不开的汗味和泥土味,她声嘶力竭地喊,鼻腔和口腔甜腥的血味。她以为换了城市,隔了8年时光,她已经离那个人和事足够远了。没想到她走到聚光灯下,重新被盯上,原来她一直被那双眼睛看着,蛰伏在某个y暗的地方,一直跟着她。

惊慌失措的房间里,一张打印的信撞到墙壁,缓缓在地板摊开:

“严导你好,我是你们八年前的旧人,看到你们的电影发布会,才发现我竟然认识两个大名人。既然是故交,我手头有点紧,想向你救急。我不会要得太多,一个月十万就够,这样我保证录音和照片不会被人看到。”

芝华重新听见此时此刻的声音,母亲在哭,父亲怒气冲冲拨通电话,他发脾气时声音尖利,像刺破的气球。

好奇怪,她没有哭,根本没有眼泪。

只是想到一些洒满yan光的画面。

“唱一段吧,杨贵妃。”

想到一些笑着的时候。

“这是在夸人吗?小时候知识学得b较杂。”

想到星星会眨眼的平凡夜晚,有人风尘仆仆,挂着寒露回来,财大气粗几乎搬空货架上的卫生巾。

想到他最后发过来的信息。

“今天我不跟他们抢,玩得开心。”

也许她不该在生日前一天许愿,更不该期盼“一年b一年好”。

梁芝华正在一片没有风也没有水的海里,绝望地看着自己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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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b预想中麻烦,两个协作部门因工期争执不休,几个人吵得站起来,工牌甩到颈后去,投影仪照出蓝白一片,落在他们晃动的脸上。

程濡洱看得疲乏,手指r0u着眉间,心不在焉点燃一支烟,靠着椅背微微往后仰。

细瘦的白烟一丝丝ch0u上来,隐匿于室内白炽光下。有人询问程濡洱的意见,争论声随之停滞,等着他给出定论。

程濡洱慵懒地直起身,将烟按进烟灰缸,笑着不痛不痒答几句,长桌另一头吵闹声接续,声音离他又近又远,像被一张无边无际的透明隔板挡住,他尝试集中jg力听清,但思绪总隔着一堵墙飘出去。

休息室在他左手边医生,我怎么了?”芝华吃力地撑坐起,发现手背留着止血贴,点滴已经打完拔针。

看来她已经睡了很久。

“ptsd发作,我给你开点安眠,先让你好好睡一觉再说,但是现在需要你重新填资料。”章医生动作微顿,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去年你决定不再需要治疗后,你父亲专门过来,把你的就医诊疗记录全部销毁,他说担心被小报记者发现……好吧,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得重新建档了。”

“好,麻烦你了。”

芝华浪静风恬,接过平板安安静静地填写。

惊讶吗?也许理应惊讶,但是她已经对“惊讶”这一情绪感到疲乏,她不是远航水手,却总承受惊涛骇浪。

“我让严丁青先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在这里。”章医生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两颗榛子巧克力,“虽然已经过了零点,但我记得是你的生日,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她把巧克力塞进芝华手里,取走填好的平板,俯身轻轻抱住芝华。

原来已经过了零点,她期待的生日已经过去。窒息般的难过如游动的水草,温柔地缠绕着她。

到头来,还是一团乱麻,她让程濡洱赌输了。

“程先生,车备好了。”裕生站在包厢门口,目光试探却不敢走近。

已经过了零点,芝华的生日彻底结束,程濡洱没有收到她任何消息。

下午六点半,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特意打电话问齐烽,惊诧得知她和艾律师的预约也没成行。早就定好今日取离婚协议,艾律师发去的询问信息,同样石沉大海。

事情明明有条不紊,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去,却戛然停摆。

“查查严丁青今天在哪里,g了什么。”指针走到八点整,程濡洱仍然等着,他始终觉得芝华不会不来。

这是赌局,严丁青是他的对手,也是赌局的庄家。如果严丁青刻意刁难,如果他想尽办法阻碍芝华过来,程濡洱不会再手下留情。

裕生查消息一贯很快,这次竟磨磨蹭蹭,半晌没有答复。

“这点事需要花几十分钟吗?”程濡洱神se不耐地走到一楼,声音愈发y沉。

裕生坐在会所沙发上,条件反s地将手机屏幕往下盖,飞快看一眼程濡洱,目光又闪向别处。

“手机给我。”程濡洱站着,忽然变得平静,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袭来。

不等他再重复一遍,裕生咬咬牙,狠下心把手机递出去。

一场电影首映礼,屏幕中央是他熟悉的两张脸。

“青梅竹马、琴瑟和鸣。”

媒t还是这两套词,扎眼地标在屏幕下方。

他看见芝华笑着说为严丁青感动,他看见严丁青拿着那枚赞助的、钻石小得可怜的廉价婚戒,轻易套在芝华的无名指上。

屏幕里,她还是笑着的。

程濡洱倏然扔下手机,朝楼上走去。

屏幕那头好热闹的生日会,显得他这里冷冷清清。程濡洱扯出几声冷笑,重新坐回包厢,预先准备好的烟花,按时在江边点燃。

筑云会所二楼右边包厢,修着整排玻璃墙,最适合看夜晚江景。程濡洱找了角度最好的一间,先让她吃饱,接着会有烟花,五光十se映在她惊喜的脸上,然后李摩会推门而入,把那方黑丝绒盒子交给她。

“程先生,这个怎么办……”李摩按计划送东西进来,恰好在烟花燃尽的最后一秒。

今夜的每个环节,都严丝合缝卡在他设定的位置,唯独主角空缺。

其实烟花并不浪漫,燃烧过后只有呛鼻的硝石硫磺味。看烟花的过程也并不浪漫,转瞬即逝的一闪,除了吵闹没留下什么。

“扔了。”程濡洱冷淡出声。

“程先生,这个可是……”裕生忍不住开口劝。

“随便找个垃圾堆,扔了。”声音是不变的冷淡。

程濡洱懒得抬头,微眯着眼点燃一支烟,出神的望着夜幕下漆黑的江面。烟一支接一支,借此压下难以纾解的情绪。

直到零点钟声敲响。

车灯从玻璃窗一晃而过,停在会所门口。程濡洱灭了烟,g脆利落起身,沿着楼梯拾级而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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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了一夜的风,铺天盖地来势汹涌,撞得病房窗棂猎猎作响,在呼啸的北风中瑟瑟发抖。

医院楼下修着几排停车棚,满满当当挤着电动车,无法抵御突如其来的狂风,一排齐刷刷被吹倒,爆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芝华在警报声里惊醒,耳边声音嘈杂,像一场被惊扰的交响乐。

窗外又朦胧天光,她迟钝的思维花了十多秒,从凄厉的风声里,分辨出那些刺耳的嘈杂,是不同品牌电动车的警报声,同时混合后冲击耳膜。

她松口气,走到窗边坐下,盯着黑压压的乌云发呆。

手机弹出一条天气预警,西伯利亚寒cha0来袭,明后天可能落雪。

北方城市的秋天,和往年一样,倏尔闪过,是夏天和冬天交替时,短暂的一口喘息。

日子越来越冷了。芝华裹上毛毯,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庆幸的是,父母没有发现异样。芝华住院了,果然严丁青不敢告知他们,省了她反过来安慰哭哭啼啼的母亲。

几个剧组的群聊被顶到上面,芝华往下翻了翻,才发现忘了回复艾律师的消息。

“抱歉,艾律师。我再跟你约时间,财产这方面有些新问题需要咨询。”

她仰头靠在椅背,闭上眼在脑海中推演可能发生的场景。签完离婚协议后,父亲会作何反应,母亲会如何游说,每个月10万的勒索金额,是否会成为她和严丁青斩不断的牵连。

就这样进入一场繁忙的梦,她从争执不休的离婚现场跑出来,跑进高中时那片桃林。严丁青带她来摘桃子,却忘了带竹篮,主人家的背篓已经被之前的客人取完,芝华只能拿下自己的阔檐遮yan帽,和严丁青并排往桃林去。

她捧着帽子,严丁青一颗颗往里放,帽子逐渐沉甸甸地坠,但严丁青浑然不觉,摘得兴高采烈,芝华跟在身后撇嘴,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游玩,却只有一人t验到自由采摘的乐趣。

茂密的林间忽然冲出一只避暑的流浪狗,严丁青吓得掉头就跑,把她落得远远的。芝华抱着满兜粉neng的桃子,缓慢地在后面追,桃子颠簸着一颗颗掉出来,最后只幸存两个。

“唉,我辛辛苦苦摘的,全被你跑没了。”严丁青反复唠叨,单车骑出去好远,仍对撒了一地的桃子念念不舍。

芝华却不觉得可惜,那一堆桃子太重了,剩两个桃子却正好,因为她浑身上下,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口袋。

座椅耸动,芝华猝然醒来,意外自己会梦到这么遥远的少年事。

也许是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回想从前,想起他们还是朋友的十几岁夏天。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芝华犹疑接通,没想到是裕生。

“梁小姐,我是蒋裕生,方便和我见一面吗?”耳边有潺潺水声。

芝华意料之外,没想过程濡洱的人还会再联系她。

“好。”芝华看了眼时间,“一小时后见吧。”

她拜托章医生买了一套常服送进来,和裕生约在离医院稍远的商业广场,总归是不想让人知道住院的事情。

电话另一头,裕生得到肯定答复,表情瞬间轻松,拧上水龙头往外走。

他从卫生间出来,担心说话声被前厅的程濡洱听到,刻意把水声开大。

推开门后,耳边静下来,周熠的说话声逐渐清晰。

“我还用别人告诉?你生气那么大动静,我想不知道都难。”周熠乐不可支,半瘫在沙发里,手捏着兜兜的爪子玩。

“周先生您来了。”裕生还是心虚,不敢说太多话,“程先生,那我先走了。”

程濡洱略一点头,端着茶盏吹气,脸se并未好多少。

大门开合后,周熠默默盯着他看了会儿,难得正se道:“这事有蹊跷。”

“我知道。”程濡洱说得轻描淡写,“所以我让裕生去查。”

“那你还生那么大气。”

说话声停了停,周熠忽然低声笑起来,“哦,你不是生气,你是跟人闹别扭呢?”

程濡洱不响,冷不丁站起往卧室走,对周熠下逐客令,“我没休息好,你先走吧。”

“我得提醒你,没名没份的小三是没资格闹别扭的。”周熠哈哈大笑,闹得兜兜不明所以,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程濡洱充耳不闻,哐当带上门。

外面疾风骤起,裕生停好车,给芝华发送了停车位号码,左右等了不过两分钟,便看见她裹着鹅hse羊毛大衣过来,眼底一团浅浅的乌黑,是粉底都盖不住的疲惫。

裕生放下半扇车窗,伸出头示意芝华坐进副驾,“梁小姐,麻烦你坐进车里,我带来的东西不好拿出来展示。”

虽然心存疑惑,芝华还是拉开车门,依言坐在副驾驶。

车里静悄悄,衬得她忐忑的心跳惊天动地。她反复想了无数可能,裕生可能是受程濡洱的指派,和她做一场t面的终结。她双手交叠,在暗处悄然握紧,让自己坦然接受一切可能。

裕生探身向后座,取来一个纸质手提袋,手伸进去时,纸袋哗啦啦脆响,听得芝华眼皮一跳,一动不动看着。

片刻后,他拿出一方黑se丝绒盒子,看起来像高档首饰盒,却b寻常首饰盒大了一倍不止。裕生调整方向,将开口正对芝华,手指用力缓缓打开。

盒子做得厚实,开合的弹簧绞得很紧,防止颠簸中不慎漏出里面的珠宝。

芝华听见缓慢拉长的“吱呀”声,黑se丝绒盒一点点打开,露出暗红se内里的衬布。

起初只是一丝光亮微弱地闪,随着盒子完全打开,规整收纳好的珠宝晃在她眼里,满满当当塞满整个首饰盒,耀如满天繁星,被人一颗颗小心摘下,装在凡间的普通盒子里,捧到她面前。

芝华瞠目结舌,惊愕得忘了说话,那是一整套昆曲头面,由五十件大小不一的部件组成,流光溢彩地躺在一起,华美得令人望而却步。

“一般是用水钻,但程先生要求用真钻,足足318颗,光材料费就八千多万。”裕生把盒子小心翼翼递过去,见芝华愣住不动,转而直接放在她膝头。

“为了赶工,找了7个老师傅,各个都是非遗传承人,同时加工才在前天收到货。”

裕生叹口气,见芝华实在没动静,僵得被定住似的。他伸手把盒子合上,为难地笑了笑,“结果程先生闹别扭,让我随便找个垃圾堆,把这些扔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它交给它的主人处置最为妥当。”

裕生说完,车里陷入持久的沉默。

原来所谓的“隆重”,竟然是这样,芝华被这份重量压得心脏ch0u搐。膝头的盒子仿佛燃烧起来,烫得她浑身上下火辣辣疼,脑内只剩嗡嗡的回响。

然而这样费尽心思准备的、沉甸甸的隆重,已经被他丢弃了。

并不光明正大的关系,皂丝麻线的家庭和婚姻,ai粉饰太平胜过一切的父亲。这其中任何一种,都能轻易斩断她和程濡洱短暂的情谊,那匆匆月余、不值一提的情谊,不可能b这些钻石宝贵。

“我不能收。”芝华忍着舌尖苦涩,直直将盒子推回去。

“梁小姐还是别为难我了。”裕生态度坚定,将盒子按回去,“实在不想要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找程先生,亲自还给他。”

去了又有何不同呢?芝华认为,这已经是悄无声息结束的意思。

但心里有个念头,让她忍不住想亲自过去画上句号,送别她人生医生。

程濡洱极其不耐烦地等,ch0u空一盒烟,才等到芝华的主治医生。

最后一根烟刚刚点燃,被他g脆利落按熄。他推开门走出去,狭长走廊里,凌晨的医院静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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