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氏无德……”说完,又涨红着脸补充,“但我不觉得如此,只是世人都这样讲……”又有人道:“天下由天子统治,天子受命于天,天子不仁,乱象横生。”“我觉得是因为年历,村里的爷爷讲,今年是黑兔年,十兔九灾,今年注定会有大灾。”……兰溪赞许地看着每一个发言的少女,鼓励着她们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接着,在少女们懵懂的眼神中,淡淡道。“都对,但也都不对。”兰溪捡起那女先生遗落在桌上的戒尺,像个真正的夫子一般,从堂前缓步走到堂后。“天子受命于天,这是书里写的东西,可谁又看到过那一幕?”“黑兔年十年九灾为什么会有灾?但凭一句俗话吗?”“分析一件事情,我们要考虑此事的来龙去脉。”“比如今年的大雪,我问你们,今秋的雨水多吗?”少女们踯躅的答,“多,夏日也多。”“春日也多。”又有人补充道:“今年是多雨水之年。”兰溪笑着点头,“所以今冬的雪,下得比往年更久一些,是不是常理?”大家纷纷点头。唯有那刚才偏黑的少女,提出疑问,“可这也太多了。”兰溪看向那少女,看到了她眼底那灵动之色。笑道:“再往前数三年呢?众所周知,大安朝已连着三年干旱……雨水不可能凭空消失,就像这世间之物一样,有去处,自有来处。连着三年的雨水积攒到今日,也算合理。”“更何况,往北的北疆,向来是十月才入冬,但今年,八月便开始飞雪,如今都未停……”“而我们中原,是在北疆雪停之后,冷气南下之后开始飘雪,今年北疆的雪下得早,中原地区的雪,自然也比前些年要来得更早些……北疆是我们邻国,邻国雪盛,大安朝岂能独善其身?”兰溪走回讲台,看着似懂非懂的少女们。“所以这场暴雪,早有征兆,若能提前准备,雪灾也不至于这样严重。”“风起于青萍之末,未来的每次巨变,都早有预兆,为官为民,若能抓住那未显现的征兆,则能抢占先机,立于不败之地。”兰溪话落,在座的少女皆沉默不已。唯有那肤色偏黑的姑娘,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扬起声音,希翼地看着兰溪,“女子也可为官吗?”“有何不可。”兰溪笑得肆意。“你们的夫子很好,跟着她继续念书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别想未来如何,先做好眼前之事。”
兰溪将夫子引回讲台后,离开书房。刚刚那一幕,桑桑全看在眼里。此刻,跟在兰溪身后,不忿地道:“有什么可骄傲的,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兰溪瞥她一眼,没有搭理。而是问身旁的萧长卿,“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人?”萧长卿无奈道:“兰姐姐,并不是每个女子都想读书,更多的……跟着女工师傅学刺绣呢。还有学裁衣的,厨艺的……”“她们都在后院,要去看吗?”兰溪叹了一声,“不必了。”她也只会读几本书,对刺绣女工并不精通,去了不仅帮不上忙,难免还会给人压力。“那姐姐定是饿了吧?用完午膳再回宫,好吗?”萧长卿央求地看着她。桑桑不等兰溪回应,抢先挤过来,“公子放心!我们一定用完午膳再回。”说不定一顿饭的功夫,能让她得了这位公子的青眼,离开这个老妖婆。腮雪见她那不值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扯过她的袖子正要骂,却见回廊拐角处,冲来一个穿得潦草而邋遢的少女。那少女一边哭,一边往兰溪这边挤,下人们拦都拦不住,等追到跟前时,她已经冲到兰溪身侧,二话不说便双膝下跪。哭诉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我的家人吧……”兰溪眉头微皱,往后退了一步。她对于动不动就哭的人,没有太多好感,因为这些人,极容易让她联想起玉媚儿。“府里不是安排有洁净的衣物吗?为什么还穿着这些?”兰溪质问少女身后跟来的下人。那下人苦着一张脸,无奈道:“皇后娘娘,衣服给她预备了新的,可她打死也不换啊,说自己家人都在城外受寒受冻,她实在不忍心独自穿这样好的衣料……”兰溪眸色微冷。她之所以接受这些未满十五岁的少女,是因为这些未及笈的少女,在灾难面前,就像被敲晕了的兔子一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若是男子,父母为了家族的继承,会用尽全力去保他的性命,而这些少女,则成为父权制度下的牺牲品。买卖,强暴,甚至烹杀……屡见不鲜。她是给走投无路的少女们一条活路,而不是真正的活菩萨……看着那跪地啜泣不止的少女,兰溪垂眸,“兰府接你们进城时,应该提前告知过吧?兰府主要接受家人离世,不堪受辱的孤女……你若舍不得家人,大可跟家人在城外久住,官府的粥棚也都建起来了,你在城外是饿不死的。”“所以……本宫给你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