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选妃?大可不必。”他这副残败的身子,还不知能支撑几日。选什么妃?兰溪拿出孝义来压他。“陛下如今年近三十,却仍孑然一身,虽有那桑桑姑娘陪着您,但到底无名无份的……”“陛下如今可不是一人的陛下,是满朝臣子,万万百姓的陛下啊!”“且不说远的,将来陛下能多诞育几个皇子。”“就是眼前,陛下都需要几位红袖添香的心上人啊。”“磨墨这种事,有人接手,陛下自不必像今日这般狼狈了。”……萧长卿扫了一眼自己鞋袜上的墨渍。心头酸涩,也说不清内里是个什么滋味。他不是缺人,也不是因磨墨技术差,撒的哪儿都是。只是见到她了,一时情难自禁,手中动作幅度大了些,这才如此狼狈。可这些话……他要如何同她解释?他们之间,隔阂似海深。“你真的……要逼朕选秀吗?”他未抬头,只问了这么一句。兰溪的话,比想象中还残忍。“诞育皇室血统,本就是你身为皇帝的职责,这皇帝你若不想做了,那就让钰然过来坐,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言语似刀,字字剜心。萧长卿忍着那又开始汹涌的痛意,压下那陡然苍白的唇色。许久,残忍一笑。那残忍是对自己。“那便如你所愿吧。”萧长卿压下喉间的腥甜。“四妃之位,都备齐了吧。”“再选一个皇后,一个贵妃。”“还有美人和随侍数位。”“此种劳民伤财之事,一次便可。”“贵妃和皇后,必要有韦家之人,至于究竟是韦家哪位小姐……”“朕全权交给太后操办,想必太后不会让朕失望。”兰溪面无表情,挥手召来凝霜,“陛下交代的这些,务必都记清楚了,万不可错漏,知道吗?”凝霜点头,“娘娘放心,奴婢都刻在脑子里了。”兰溪这才起身,扶着凝霜递来的手,同萧长卿冷淡地告别了几句后,离开了这碧落台。正要坐上玉辇回芝兰殿,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皱。凑在凝霜耳边,细细吩咐了几句。 故人到访殿外的芭蕉树,渐渐伸展。
枝叶交错间,一首神霄引,随着铮铮的琴声,自兰溪的指尖泄出。窗外驻足了一群偷听的雀儿。待最后的尾音收住,那群雀儿,随着那渐消的琴音,纷纷扬扬地散开。带着手铐脚铐的枢北王萧信,眼底遍是喟叹。“七岁那年,你便琴艺无双,在皇宫夜宴上一场破阵曲,让本王对你上了心。”“当时情难自持,所以才向父皇请令,要娶你为侧妃。”“之后,更是对你百般讨好。”“可惜,当年你对本王不屑一顾。”“你说当年若你从了,如今咱们孩子都会叫娘了。”嗡——兰溪按住琴弦。刚得了几分和缓的心境,因他这几句话,又起冷意。“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兰溪骤然起身,用轻纱蒙住琴身,不再搭理那廊下之人。吩咐腮雪,“枢北王话这么多,想必是这几日饭菜吃多撑着了。自今夜起,枢北王的食物和水,份例皆减半供应。”“往后也别时不时拉他出来院子透气了。”“见的人多了,就爱找事。”“还是关到柴房里,给他扔两本经书,让他自生自灭好好静心吧。”腮雪爽快地应下,“遵命!”枢北王苦大仇深的声音,自廊外传来。“兰溪!你不能太过分了!本王可是武将!是要上战场杀敌的!你每天给本王吃咸菜馒头,本王也忍了,那点儿不够塞牙缝的玩意,你如今还要给本王减半?是真不拿本王当人看啊!”腮雪隔着窗户,带着怜悯地说。“王爷,您别不知足,若再吵闹惹恼了我们主子,只怕这减半的咸菜馒头,也没了……”枢北王万千豪情,都被这一句话给堵回去。脸色青青白白变幻了许久。才撂下狠话,跟着腮雪离开。“你们……最好别落在本王手里!”……枢北王被关起来后,那聒噪的空气渐归于宁。凝霜将刚才兰溪吩咐的,要她查探的事,小声汇报。“主子,咱们的太医,已将陛下这一个多月的日诊结果,都汇报过来了。”“那缕白发是一旬之前刚生的,似乎是在熬夜彻查一桩案子。”“据太医汇报,陛下的身子,一日比一日溃败,却还不知珍惜。”“长此以往,钰然登基的日子,定会大大提前……”兰溪拨弄花枝的手指,略停了几息。“已到这地步了吗?”萧长卿虽痴傻多年,但在先帝的示意下,又有太子的身份作持,吃的用的皆是最好的,跟着师傅骑马射箭习武,看着瘦弱,但身体的底子并不差。怎么清醒之后,身体状况如此脆弱不堪?是因为桑桑口中的命蛊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