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挠头,尴尬地解释道。“回娘娘,有两箱是乾清宫送来的,还有一箱,突然出现在院子中,其上有一信封,请您过目。”兰溪接过那信封。其上之字,歪歪扭扭,如同狗爬。看得出是很用心的写了,但实在是笔力有限。“岭南荔枝,抢了一箱,你尝尝鲜。”兰溪捏着那信封,绞尽脑汁也猜不出这是谁的字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看向一旁的腮雪,“赫连栩那混账,送完人头离开时,是不是问了哀家一句?是否爱吃荔枝?哀家当时怎么回的?”腮雪惊讶地瞪圆了眼。“您当时没搭理他,只顾着赶他走了……”“竟是他送的?!”兰溪的眸光复又落在那荔枝上。往常年,六月的荔枝在京中,都是按个卖的,一个都要几两,甚至有价无市。尤其是第一批从岭南运来的荔枝,光路上的冰块消耗,都要近千两的银钱。这一箱荔枝,再便宜,也得两千两银子打底。兰溪想起辰时那会,赫连栩拎着那一千五百两银票的轻佻样子,心底涌出一个念头:他该不会……用那一年的俸禄……买了这一筐荔枝吧!这让兰溪如何消受!兰溪急忙挥手,拦住欲往殿内抬荔枝的宫人道。“不必送进殿内了。”“赫连栩送来的这一箱,你送回兰府。”“萧长卿送来的这两箱,哀家怎配享用?宫中如今加上桑桑,不是有了十一位妃嫔吗?”“按照位份,给她们分了,也让众妃嫔广沐君恩,感念陛下,早日为陛下诞下皇子。”双喜听到这话,牙龈一酸,忙躬身应下。赫连大人那凶煞的样子,不知将这荔枝给他送回去,他会发多大的火气……还有那些妃嫔们,为了这荔枝的数额,定又一番风波……但娘娘放话,双喜岂敢不从?正要指挥宫人拆箱分荔枝,西跨院的长廊下,进了一名手持书卷的少年。几个月的时间,少年已拔高了几寸,穿着一身绣着祥云的青色长衫,翩翩之姿已现雏形。正是日日跟着先生温书习礼的萧钰然。萧钰然见了兰溪,将书卷往袖中一塞,拱手而立,做了个标准的书生礼。“儿子见过母后。”兰溪看着他端然而立的样子,有些恍惚。萧家人,长得怎么都那么像呢。从前不觉得,如今发现,萧钰然和记忆中的萧长卿,渐渐重合……兰溪叹道。“听说,你最近总去乾清宫向新帝请教学问?”
萧钰然端然的样子,瞬间慌乱起来,着急的为自己解释。“母后不要误会,儿臣不是想依附新帝,儿臣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新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儿臣……想为母亲的谋算,多一份助力。”兰溪眉头微皱。眼前的少年,在她没刻意关注的几个月内,飞速成长。甚至,开始了对未来的筹谋。这是好事。毕竟人总要长大。但,她并不喜欢他成长的这么快。兰溪遣退宫人,引萧钰然到凉亭中。命凝霜点了驱蚊的薄荷香,又上了几盏菊花茶,这才缓缓道。“你想帮哀家一份助力?你可知哀家的谋算是什么?”萧钰然眸光一颤,里头滑过和年龄不符的暗沉。“自然是……取而代之。”他虽姓萧,但承蒙兰氏的恩情,自成为兰氏的嗣子那一日起,便同兰氏绑在了一条船上。也许将来,等他们逼退萧长卿下位,他会被推到那个位置上,但依这母后的心思,定然是想他做个傀儡皇帝的。他命如此,他便认了。傀儡便傀儡吧,起码一生锦衣玉食,自在快活。虽然……他不想过这样虚废的一生。但既受了兰家这份恩情,他定然会牢记自己的身份,绝不生忤逆之心。且会日近精益,早日除去萧长卿。皇室之中,哪有血缘之亲?更何况,他和萧长卿的血脉关系,偏远了不知多少辈。如今深宫之中,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兰溪。兰溪安静的眸光盯着萧钰然一动不动。她从他的语气中,看出了少年的愤慨、决然、和挣扎。原以为,自己选了个只会读书的少年。却没料短短数月,少年的身份逼他快速成长,他已有了运筹帷幄的心思。果然是萧氏的血脉。幼狼又岂会久居人下?今日,他还能靠着恩情,控制住自己的欲望,甘心受兰家的驱使。等他日得了权利,享受了帝王的滋味,谁知道他的野心,会不会与日俱增?人心难测,兰溪不敢赌。她笑着饮了半杯的菊花茶,滚烫的茶水滑进喉管之中,让她浮躁的情绪,得到几丝缓解。她笑着道:“你知哀家今年多少岁吗?”萧钰然微愣,看着那已换了满头珠翠,掩映在锦绣之中的华贵女子,摇了摇头。每次见母后,蓬荜皆生辉,他只知眼前之人美艳至极,尊贵之极,让人不敢直视,只能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