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夫人断颈处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死亡时间显然早于郁博士。
程斯年抖着手拿起一旁已经用空的药剂瓶,放在鼻尖处闻了闻,“……是巴夫龙和氯化钾。”
那么剩下那个没有味道的瓶子中原先装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巴比妥酸盐……”乔瑜的声音微微哽咽,“郁博士给郁夫人进行了注射死刑。”
注射死刑是末世之前,世界各国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而发明的一种死亡刑罚。所用的全都是无毒或弱毒性的药品,是非剧毒致死。
受刑者在注射后进入临床死亡的时间非常短,通常只有30秒到50秒,且会让死者在生理上没有痛苦反应。
感觉就像是生病打针一样,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永眠。
郁博士温柔地让郁夫人毫无痛苦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残忍地亲手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噗通——”,郁清川双膝一弯,身子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地上粘稠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裤子。
但他恍若未觉。
豆大的泪珠从他瞪大的眼睛中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乔瑜第一次知道,人的嘴唇原来可以颤抖到这种地步。
程斯年有些不忍,撇开头的瞬间却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
程斯年走过去,将笔记本拿了起来。
郁博士遒劲的笔迹一如从前。
笔记本的第一页,是郁夫人从死亡开始、直至发生异化的全过程记录。
洋洋洒洒地记录了两页纸。
而笔记本的第三页,短短的半张纸,是留给他们的。
“诸位:请原谅我们以这种方式与你们告别。”
“前面的那两页记录,是我们最后的力所能及了。”
“能与诸位相识一场,是我们夫妇二人的荣幸。”
“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请诸位不必为我们悲伤。”
“于我而言,为家国牺牲,是我的荣耀。虽千万人,吾往矣。”
“而最终能以人类的面貌离世,已经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至于我说的习俗,那不是欺骗。只不过石碑上刻的不是什么符号,而是亲朋的祝福。”
“眼下局势艰难,碑就不必立了。如果可能的话,只希望诸位能够将我们合葬在院中的变异植物之下,在心中给我们一些美好的祝愿。”
“倘若蛇群终将到来,就让我们滋养着的这片植物,与它们背水一战吧。”
“清川,不必难过,也无需自责。这是父亲与母亲自己选择的路。”
“过去这些年中,你一直都在努力地走着我们走过的路。可你不必这样做。终有一天,你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