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杰给他点了杯咖啡,就地处理公务。近两点钟的时候,叶锦华过来找他,手里拿着东阳科创的科研材料,以及一盒头疼药。身材高挑、风情万种的女人,着一身职业套装,干练又韵味十足。她在程仲亭身侧坐下,放下材料后,将那盒药递给程仲亭,语气和动作都十分自然:“昨晚你不是头疼吗,先把药吃了吧。” 压迫程仲亭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药盒,而是抬下巴示意她把科研资料拿给他,“吃过药了。”叶瑾华丝毫不意外他拒绝自己的好意,莞尔一笑,转而把资料递过去,“东阳已经接触了包括宏杉资本在内的七家投资公司,目前只对博宇感兴趣。”“感谢。”假如成功促成这桩生意,叶瑾华功不可没,程仲亭固然要道谢。但叶瑾华要的,可不只是他的一句谢意。在程仲亭垂首看资料的时候,叶瑾华嫣然笑道:“仲亭,今天是程爷爷程奶奶结婚纪念日,我提前找人备了薄礼,今晚和你一同前往祝贺。”程仲亭闻言抬头,微拧了眉心看过去:“不太合适。”兴许早就猜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叶瑾华的情绪和表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保持端庄笑意:“知道程爷爷喜爱茶艺,我上个月就已经为他老人家挑选了上好酸枝木打造的八仙桌。仲亭,礼到人不到,未免更不合适。”程仲亭唇边噙着不明深意的弧度,锋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让叶瑾华感到巨大的压迫感。叶瑾华沉了沉气,温柔喊到:“仲亭。”挑眉盯着她许久,程仲亭收回目光继续看手里资料,嘴上轻描淡写:“随你。”叶瑾华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是能进程家家门了。不经意抬头朝窗户对面看去,赫然耸入云端的荣丰银行大厦很显眼,叶瑾华问:“仲亭,你怎么会在这里?”程仲亭头也没抬:“处理点私事。”叶瑾华便没再多问,心想必定是仲亭和荣丰银行有业务来往。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处理完事情之后叶瑾华不好再打扰程仲亭,先行离开。等她上了车,立马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小秦,尽快联系一下荣丰银行行长,最迟下周一我要见人。”下午五点四十,池欢换下行服准备下班。刚走出更衣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劈头盖脸浇了一杯水,跟着就是各种谩骂诋毁:“池欢你要不要脸,唐老板明明是我的客户你非要跟我抢!现在他在我那里所有到期的理财都转到了你那边,你贱不贱,除了勾引男人你还会什么!”徐丹的叫嚣引来了好几名同事,有的窃窃私语说池欢不厚道,抢人客户;有的则认为徐丹自己业务能力不过关,客户被人撬走很正常……池欢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淡定回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抢了你这个客户。但是徐丹你自己心术不正,和唐老板的二奶勾结骗他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哪个正常人会再想继续跟骗过自己的人合作?”浑身湿透,一脸狼狈,池欢认了,没跟徐丹计较,反正撬走人家客户是事实。夏天衣服贴身,淋湿了穿在身上就很尴尬,池欢无奈只好回到更衣室又把行服换回来,才走出大厦去跟程仲亭汇合。上车的时候,程仲亭没注意到她穿什么,倒是瞧见她头发湿了,“怎么回事?”就连日常询问,那语气都端着架子,池欢不想回答他,靠着车门闭目养神。程仲亭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薄唇抿着,眉心渐渐皱起。什么态度?长能耐了!半个多小时后,库里南平缓行驶在雅熙园大门内的柏油马路上。半山腰的老式宅邸,外观设计考究大气,置于山水园林间,是上个世纪初著名设计师和工匠精心打造——时至今日池欢才后知后觉,单看程家这一处房产,她就该知道程仲亭这人她嫁不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程仲亭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离婚,下车后示意她跟上他,往主宅那头走。两人身高差距,他走前头,池欢在他身后,到大门口时,程仲亭的背影挡住了里面人头躜动,池欢只听见冯女士十分高兴的声音在夸赞:“叶小姐好眼光,你送的礼物,仲亭爷爷一定会喜欢的。”池欢身型稍顿,微皱眉:叶小姐?哪位叶小姐?叶瑾华?忍不住从程仲亭背后歪了歪脑袋,于是,她有幸见到了那位最近频繁和程仲亭一起登上热搜的叶小姐。 亲自正好程仲亭回了下头,就看见池欢那不屑的眼神。他不知道她在不屑什么,抬手握住她手腕一拽就把她拽到前面去和他一起了。一一和程家众亲友打招呼。程家亲友常年在程仲亭和他父亲的羽翼下,对他们父子很是敬重,连带着看池欢也都是温和喜爱的目光。这就是为什么在池欢心里:连他家亲戚对我都比他对我亲热。大家都知道池欢在银行供职,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对她身上的行服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倒是冯玉露,要强惯了,觉得池欢作为程家长媳,来参加这么隆重的家宴穿成这个样子就有失身份。程仲亭刚被他父亲叫过去和长辈谈事情,冯玉露就把池欢拉到了一边去,“你怎么回事,是没钱买件像样的衣服吗?”本来在家宴的时候看见叶瑾华,池欢心里已经很逆反了,现在冯玉露来找茬,她一反过去的顺从听话,直言道:“妈妈,地位更高的人我都穿这衣服去见过了,您到底是有什么不满的。”“……”冯玉露被她回击得哑口无言。——程仲亭的注意力从那头转过来,恰好看见母亲在刁难池欢。
以他对冯女士的了解,这次是他看见了,以前没看见的时候,不知道对池欢又是怎样的为难。不过池欢最近突然这么伶牙俐齿,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说到池欢的行服,他眼眸稍动,视线落在她的腰侧。她的腰原本就很细,白色衬衫扎进深黑色半身裙里,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就更显窈窕,黑白庄重的色系明明几分禁欲,而程仲亭那看似不动声色的眼神,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深和暗。“仲亭。”叶瑾华的喊声,让程仲亭收回视线。家中宴请,自然少不了香槟美酒,程仲亭手握高脚杯轻轻一抬,算是跟她打过招呼了。“那位,是你太太?”叶瑾华问他。“是。”程仲亭跟叶瑾华碰了下杯,礼貌道:“你破费了。”指的是那套送给他爷爷的酸枝八仙桌。叶瑾华笑,“跟我还这么客气呢。”程仲亭也笑了下,却没接她的话。之后程仲亭说了失陪,去招呼其他宾客了,叶瑾华视线一直跟着他挺拔的背影。她今天虽然登了程家的门,却明显感到自己没有办法融进这个圈子。尤其,在看到程老夫人袒护池欢的时候。程老夫人由白阿姨扶着下楼,刚好瞧见她那个儿媳妇在为了一件衣服为难她的孙媳妇。程老夫人态度嚣张的走过去,将池欢拉到自己身后,说冯玉露:“你这人就是天生阶级歧视,欢欢一身庄重大方,倒是丢你的脸了。”冯玉露气焰瞬间就灭了,眼中趾高气昂也没了,“妈,我没有。”程老夫人哼了一声,不想搭理她,转身对池欢说:“行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奶奶今天给你定做了旗袍,穿在你身上更好看,咱们楼上换去?”池欢嫁进程家,什么私人订制都穿过,就是还没穿过旗袍,老夫人这么一说,她点头如捣蒜,“好!”眼看一老一小上楼去了,冯玉露这个程家当家主母反倒像了局外人,气得她站在原地铁青一张脸。很快池欢就换上旗袍和老夫人一同下来了。她搀扶老夫人下楼梯的时候,一楼原本的热闹都有短暂的停顿。池欢身上的旗袍出自名师之手,恰到好处的展示了她身段的所有优点,青绿色的底色点缀了片片黄叶,叶间开着暗红蔷薇,像一幅水墨画,连带着池欢,也像是从画册中走出来,散发着悠悠古意。不仅宾客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程仲亭那深邃的视线更是毫无掩饰直白的胶着在她身上。此情此景,让叶瑾华觉得自己今天来程家是闹了场笑话。程老夫人远没有众人看到的那么和蔼可亲,她对叶瑾华,可比对冯玉露尖酸多了。一个小时前叶瑾华带着重礼刚到程家,程老夫人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对仲亭做过什么狼心狗肺的事。”“你以为你现在在事业上与他便利,他就会对你回心转意?别傻了,他毕竟是个商人,现实着呢。”“哦,他老婆你见过没有?仲亭到底是个不能免俗的男人,你觉得她是喜欢人老珠黄的你,还是会喜欢自己年轻漂亮的老婆?”……叶瑾华晃着酒杯,垂眼轻笑。下午她以为程仲亭坐在荣丰银行是为了个人业务,直到看见池欢穿着银行行服出现在程家,她才反应过来,程仲亭是在那等她。叶瑾华喝完最后一口酒,找理由离开了程家。池欢看着冯玉露去送,不知道哪儿来的不甘心,冷淡着一张脸对旁边的程仲亭说,“你不亲自送送人家,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人家昨晚整晚陪你。 提醒程仲亭微拧眉朝池欢看过去,池欢表情冷淡:“我去找奶奶了。”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去理会他是什么反应。看池欢陪着老太太和那些亲友长辈相谈甚欢,程仲亭许久没有收回目光。指尖烟灰点了点,眯眼将烟头递到唇边。深暗的视线停顿在池欢那截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旗袍丝滑的面料下有什么,只有他知道。今天是爷爷奶奶结婚纪念日,宾客的注意力都在两位长辈身上,池欢吃了几口饭就背着众人,跑去爷爷的地下酒窖找酒喝。程家酒窖装潢奢华,不仅私藏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名贵酒,而且内里陈设考究,酒柜和酒桶都是昂贵实木而制。头顶有巨大的水晶灯,水晶灯下是小叶紫檀的方形酒桌。池欢在爷爷这酒窖里偷喝过不少酒了,熟门熟路,驾轻就熟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年份很好的红酒,就靠着旁边的酒桶坐下来,慢慢享用。不知不觉就喝了一瓶多了,在这期间池欢不断想起过去三年和程仲亭相处的点滴,醉醺醺的时候人容易脆弱,鼻子一酸泪就涌出来了。那时候,她是真的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