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心中大惊之时,只见叶瑾诺摇着团扇带着侍女缓缓走入宴厅。
她今日穿得素净,月白裹胸配上黛绿下裙,外罩一件鸦青色大袖衫,除却华贵饰品外,最显眼的便是她发中那支累丝金凤钗。
唐弈带着一众官员跪地行礼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今日穿得好绿。
叶瑾诺是故意的。
谁人不知曦玥公主偏爱红色?今日这一身素色,摆明了是砸场子来的。
“薛爱卿这么多年为朝廷尽忠,大排筵宴时本宫不在,倒是本宫不给薛爱卿面子了。”叶瑾诺摇着团扇走到主位上,毫不客气就坐下,这才懒声免礼:“众爱卿平身,宴席之上不必多礼。”
她说不必多礼,但在场也没有傻子,还是全都恭敬谢恩才起身。
薛木心没想到叶瑾诺明着是压根没管他设宴的事,暗中却早就掐好了时辰过来。
但心中百般无奈气愤,在曦玥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
“方才薛爱卿不是说让妹妹上来弹奏两曲么?正好本宫对乐律也是略知一二,不妨让本宫也听听。”叶瑾诺笑吟吟摇着团扇,模样看上去好不安然闲适。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薛木心再不想让叶瑾诺捣乱,也只能硬着头皮让家丁去把薛木莜唤了出来。
——这满朝文武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顶住御史大夫的给的压力?
或许除了唐弈,没有谁做得到。
但若是捣乱的人不是朝臣呢?
叶瑾诺就这么笑眯眯看着薛木心,直把对方盯得不敢看她,才移开目光。
不多时,薛木莜便从外边进来,对众人盈盈一拜,温婉笑道:“木莜见过殿下,给各位大人见礼,各位大人万安。”
唐弈抬眸看去,只见依稀是少女模样的薛木莜身穿一身粉白衣裙,配上她温婉笑容,既有少女的娇俏,也有大家闺秀的婉约端庄。
到底是出身薛府的。
薛木心只是笑着,迟迟不开口,叶瑾诺只能微微颔首应道:“木莜不必多礼。”
“能为殿下和唐大人献曲,自是木莜的福气。”薛木莜眸光盈盈望向唐弈,又很快低下头,对着唐弈福了福身。
话至此处,她今日心意在谁身上,已经一目了然。
叶瑾诺莫名感觉自己今天这一身绿穿对了。
薛木莜坐在宴厅中央,抬指轻轻勾弦,便有清亮飘忽的弦音流转,乐声宛如清澈水面上发出一般,叫人听了只觉心旷神怡,被酒液冲刷的神经也在箜篌的乐声中,渐渐放松下来。
薛木莜奏乐时,唐弈却有些走神。
他原本便对乐律了解不多,先前听叶瑾诺弹七弦琴时,他只觉叶瑾诺功力深厚,竟是能靠着琴声将他带入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小城,一同去看曲中人的悲欢离合。
可今日听了薛木莜奏乐,唐弈才忽然发觉,叶瑾诺那般本事,并非常人能有的。
他能感觉到,薛木莜的箜篌确实悦耳动人,在场宾客无不点头暗赞,可他就是觉得不如叶瑾诺的琴。
就像是······薛木莜的箜篌,只是给耳朵的享受,而叶瑾诺的琴,才是真正能闯入心中的乐律。
不过说来也是,叶瑾诺师从左沛岚,自然元素与世界同龄,经历那么多年,左沛岚的琴到什么境界都不足为奇,而叶瑾诺既然得他悉心教导,超越旁人数倍,也是合理的事。
唐弈默不作声听着薛木莜奏乐,看着身穿粉白衣裙的少女,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在醴丰郡的客栈里,随意抱着七弦琴的那道俏皮的藕荷色身影。
直到薛木莜一曲完毕,唐弈才有些失落地回过神来。
抬眸看去,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懒洋洋倚在主位上,抬手掩嘴偷摸打了个哈欠。
唐弈:……
坏气氛的懒凤凰。
乐声终止后,叶瑾诺慵懒摇了摇团扇,淡声开口:“弹得不错,苏宛,赏。”
“谢殿下恩典。”薛木莜起身又是盈盈一拜,这才咬着唇看向自己兄长。
薛木心咬牙片刻,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人都请来了,哪怕叶瑾诺来了,他今日也要把话说出来。
这便对叶瑾诺拱手行下一礼,才看向唐弈:“墨熙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府上至今还未有过正妻吧?”
此话出口,他今日目的便算是明了。
众人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唐弈,后者却不为所动,低头饮下一口茶水,才冷淡答复:“是没有。”
叶瑾诺还是不急不躁摇着团扇,静静看着唐弈的表现。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墨熙兄,你我二人同一年入仕,你是状元我是榜眼,一路走来经历风霜也说不算少,现下我有意与你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薛木心说话间,目光一刻不敢往叶瑾诺身上落。
那不是个好惹的主,他生怕多看叶瑾诺一眼,薛府就要遭殃。
唐弈沉默片刻,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半阖着眼的叶瑾诺,才沉声回答:“木心心意我便心领了,只是我没有龙阳之好,你我兄弟二人,只做朋友便是,我心中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