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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2 / 2)

御座上,桓悦轻咳一声,示意王宣继续,同时拆开了密匣。

朝臣奏折需经通政司而入内阁, 再转呈皇帝。唯有心腹重臣、一方大员可以不经通政司与内阁,将奏折直达天子案头。

这封奏折来自镇远关外。

桓悦目光一扫,原本平静的神情渐渐凝重。

不待他出声,王宣已经再度自觉住口,这次桓悦没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而是道:“王卿先退下吧。”

王宣依言退下。

喻和立在阴影里, 有意无意地用余光去觑着皇帝的神情。然而短暂的凝重之后, 皇帝面上的所有神色渐渐淡去, 秀丽的面容毫无表情。

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告诉盛仪, 让她准备出宫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盛仪郡主踏进了文德殿的大门。

她在凝和殿里大醉数日,近日好不容易渐渐清醒过来, 形容却清减了许多, 原本纤秾合度的身量迅速消瘦下来,虽然还是个窈窕动人的美人,却难免减损了几分过人的丽色。

“表姐请坐。”桓悦示意她落座。

盛仪郡主听话落座, 旋即急急发问:“怎么突然要我出宫去了, 是阿湘要回来了?”

她醉归醉, 终究还是大晋郡主,最基本的敏感性还是有的。

桓悦说:“是,皇姐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他的尾音中似乎带着轻轻的叹息。

盛仪郡主美艳的面容显现出几分犹疑之色:“南边大胜了?”

这话她自己说的都没底气,明湘离京是为了调用南朝青鸟,协助大晋主力南下的。这个任务既深且远,于情于理明湘都不该此时归京,更何况明湘是个事事精益求精的人,盛仪郡主不认为她会突然中途回京。

刹那间盛仪郡主几乎以为自己睡过了头,直接睡到了徽宁五年冬。

桓悦摇了摇头,似是不欲多言。他说:“表姐出宫之后,就回清溪小筑去住吧,无事的话,暂且不要见外人了。”

盛仪郡主惊疑不定地点点头,见桓悦没有多说的意思,原本被急切压制住的、面对桓悦的下意识忌惮又冒了出来,想要告退,却又摸不着半点头脑,不大甘心,一时间在原地踟蹰。

桓悦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说:“表姐有心的话,就在清溪小筑中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不要刻意去听去看,即使听到了,也不要冲动。”

被桓悦一番提点,盛仪郡主茫然之余,还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惊恐。

正在这时,喻九再度从殿外进来,手里捧来另一只匣子。

盛仪郡主眼风一扫,目光顿时凝在了匣边的鸾纹上——鸾仪卫用于传信的密匣虽然是绝密,但盛仪郡主和明湘交好多年,也曾见过几次,一眼认出那是鸾仪卫传信的匣子。

有资格将密匣直接递到皇帝面前的鸾仪卫,除了那两位统领,就只剩掌控鸾仪卫的永乐郡主了。

盛仪郡主伸长脖子看了又看,终究不敢多问,只好站起身来告退。待她踏出殿门情不自禁地回首时,只见御座之上,少年皇帝拆开信封,面上极快地掠过一丝微笑。

——那肯定是阿湘的信!

盛仪郡主在心中呐喊。

然而借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折回去对皇帝说让我看看。最终一步三回头出了殿门,正要往内宫的方向走,忽而见广场远处走来一位绯袍官员。

“那是大司寇。”送她出来的文德殿内侍眼尖,小声提醒盛仪郡主。

“大司寇?”盛仪郡主想了想,“是刑部尚书章其言,他侄女来求见阿湘好几次的那个?”

青盈说是:“郡主可能不知道,章四小姐来求见永乐郡主了三次呢,奴婢们都说永乐郡主病着呢,见不得人,她就每次在殿门口行个礼再走,说是来探病,其实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要求永乐郡主,不过后来慢慢就不来了,可能是章夫人觉得不合适,将她拘束在家里不准出门了。”

章怀璧父亲官职不高,本身又是未嫁女,身上没有品级诰命,只有一个女官官衔。她就是凭着永乐郡主给的女官官衔入宫求见了几次,不过即使如此,频频求见抱病的郡主也很不合适。虽然顶着个探病的名头,但宫里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她是另有所求?

盛仪郡主瞟了青盈一眼,薄责道:“不好这样说。”

青盈鼓鼓腮帮子:“奴婢不说了。”

她话音刚落不久,章其言就到了近前。

大晋的礼法没有那么森严,盛仪郡主不需特意避开,她对章其言颔首:“大司寇。”

章其言亦对她问好,而后问:“永乐郡主身体可好了些?”

盛仪郡主短暂一顿,她还弄不清楚桓悦的安排,含糊道:“比前些日子稍好些。”

至于好了多少,她没细说。

二人短暂寒暄,而后擦身而过。盛仪郡主往内宫走去,看章其言的方向,应是往文德殿偏殿等候面圣。

盛仪郡主收回目光时,章其言状似无意地朝身后瞟了一眼。

“永乐郡主这是要‘病愈’了?”他想。

桓悦面前的御案上摆着一封信,正是定国公八百里加急送至宫中的急信。信中言辞恳切,详细描述了有一个与先武安王妃长相相似的女子在大营不远处声称她有关于南朝在军中的间谍要举报,惊动大营中许多将士,将她带进军营中仔细盘问,她居然手持一块玉佩,声称自己是已故武安王之女。

信中林林总总写了许多,看得出来定国公心中疑虑,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那女子声称,现在的永乐郡主乃是南朝偷龙转凤,如果不信,请以烈酒泼洒永乐郡主右侧锁骨之下,即可看见南朝采莲司间谍身上特有的睡莲标记。

这一条才是最能取信于定国公的。

玉佩也好,其他证据也好,全都不能成为证明她身份的切实依据。她言之凿凿说出永乐郡主与南朝的往来,但那些都难以查证。唯有这一条,一旦证实,虽然依旧不能证明这女子确为武安王亲女,但可以证明永乐郡主的身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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