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进来叫她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什么意识,连着叫了她几句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姜若坐正了身体。
“杜二夫人在外面,说想要和你说两句话。”
姜若沉默了片刻,“我不想见,让她直接回去吧。”
墨竹有点儿纠结,原本她只要听命令就好。只是,她有些纠结地开口,“杜二夫人好像是一个人过来的。”
柳如是精神不稳定,前几次来西府这边,身边总是跟着贴身照顾的丫鬟,防止她突然发病伤到别人的也伤到自己。而现在她一个人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姜若既然知道这个情况,就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她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吩咐墨竹找人去杜家那边通传一声。
今天阳光正好,将院子照成金灿灿的一片,夺目又温暖。
她穿过游廊和庭院,到达垂花门时就看见了被一身墨绿色披风笼罩得密不透风的女子。因为怕出事,她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现在两颊红润,额头上也出了些汗。
柳如是拿着手帕,下意识要给她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擦掉,拿着帕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她似乎想起来做这样的事不合适,朝着姜若温温柔柔一笑,“擦擦汗吧。”
姜若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女子,总觉得今天的杜二夫人很是不一样。她见过杜二夫人心智接近孩童时怯懦的样子,也见过她陷入疯魔当中绝望悲恸的样子,可都不像今日一般目光平和、温柔,满身的书卷气。
“你好了吗?”她迟疑着问。
柳如是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应当就是暂时清醒了一段时间,想起来一些事情,这段日子打扰你了。”
也算不上打扰不打扰,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姜若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她仔细看了看杜二夫人的相貌,偏向江南女子的精致温婉,同她很不一样。
所以她问出了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将我错认成你的女儿?”
柳如是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怔愣住,透过她像是看另一个人,“我也不大清楚,可能就是靠一种感觉,又或者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眶微微湿润却没有半分的失态,“我希望,我的女儿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活下去,能够如同你一般平安长大。”
“不说这些事了,我这次来是要和你道别的。”
“你……你们要离开了吗?”
柳如是点点头,“杜家原本就打算搬离扬州,现在手中的产业处理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
这是姜若搬进西府就知道的事情,比起离别的惆怅,她更加在意的是世子爷请的陈大夫还没有到扬州。她眉心微微蹙起,又觉得杜家不会专门为了等一个大夫改变原定的计划留下来,就换了个说法。
“我请……请相熟的人,找了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大夫正在往扬州赶。你们要去哪里,要不要让大夫再赶过去替你瞧瞧?”姜若怕她拒绝,又强调了一遍,“这个大夫真的很有名气,专攻些疑难杂症。哪怕是不能帮你看好,调理调理身子也应该可以。”
“不用了,我已经瞧过很多大夫了,自己是什么情况也清楚。”柳如是笑着拒绝,反倒是提出了另一个请求,“我能抱抱你吗?”
也没有等姜若反应过来,她就先走上前抱住面前娇弱的姑娘。小姑娘是颜色正好的年纪,出落得美艳大方、善良知礼,被她抱住的时候明明很惊讶,全身都僵硬住,却没有立即推开她。
如果她的女儿还活着,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柳如是心里想。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听大嫂说,你觉得我是因为把你错认成我的女儿才喜欢你。”柳如是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又用温柔的声音肯定道:“我想不是的,现在清醒的我也很喜欢你。”
短暂的拥抱,她就松开她,温柔地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年轻女子,最后微笑道:“好了,我也要回去了,希望日后还能有相见的时候。”
柳如是来的时候是孤零零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一个。
姜若在垂花门前站了很久很久,看见杜二夫人逐渐在眼前消失,觉得一颗心都都搬进了夏日潮湿闷热的雨季里,烦闷得让人难受。
这一幕落在了姜四娘的眼中。
姜四娘才在姜若面前说错了话,又和小女儿闹气别扭,不愿意一个人在屋子里生闷气,才走出来散散心。
谁知道就瞧见了姜若和一个妇人亲亲热热道别,也没瞧见她和自己亲热。
原本她没有细想,去厨房拿熬好的药时和厨房的蔡大娘提了这么一嘴,“我们府上经常有人来吗?”
“倒是不经常,大多数时候就这么些人在。”
“我刚还瞧见有个妇人在门口,和若若说话。”
蔡大娘正在收拾新鲜的活鸭,听她这么说就想起来了。“那可能是隔壁的杜二夫人,她倒是经常过来找夫人,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怎么说。”姜四娘眉心的黑痣跳跃,起了好奇的心思,她最爱听这种旁人不如意的事。
“听说早些年,她不小心将女儿弄丢了,整个人神智就不太正常,经常疯疯癫癫的。见到我们夫人,就非说夫人是她的女儿。她都疯成那个样子了,必须有丫鬟一直在身边守着,可在夫人面前就听话得不得了。瞧见我们吃的这些东西了吗,很多都是旁边的杜家送过来的。夫人觉得不好意思,又送了银钱回去。”
姜四娘正在倒药,想起来昨天看见姜若给杜家塞银子的事,感情是在采买东西。
蔡大娘举起菜刀剁鸭子,手起刀落新鲜的鸭肉就被斩断,碎肉飞溅。“这些偷人孩子的贼人最是可恶了,自己没孩子吗?孩子死了吗?惦记着旁人家的做什么?你瞧瞧,那杜家小姑娘原本应该是生在锦绣堆里的,现在被人偷走了,也不知道落个什么境地。哎呦呦……您老这是在做什么。”
蔡大娘看见药碗都满了,老夫人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继续往碗里倒药,连忙叫出声。她立即就放下菜刀,在旁边放置的清水当中洗了洗手,都来不及擦手就接过老夫人手里的药罐子。
她手脚麻利地将过滤药渣的纱布拿走,用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转而拍起了姜四娘的马屁,“您是被吓到了吗?这东西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命,她命不好。要是我说,还是老夫人您最有福气,瞧我们夫人多出色,对您也孝顺。您瞧瞧这么几日,夫人忙进忙出将您的事当成了顶顶要紧的事。二姑娘也是聪明伶俐的……”
姜四娘嘴角僵硬,对于蔡大娘的奉承完全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昨天锁了一天了,今天补个红包
057
◎你懂什么!◎
姜四娘这几日都有意无意地向蔡大娘打听隔壁杜家的事, 每打听一次脸上就难看一次,整个人都越发焦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