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正想多了解了解女儿,就跟着一起过去,中午也留在这边用午膳。
吃完饭之后,姜若就开始坐在椅子上犯困,柳氏便说自己也要回去休息休息。
顾淮安送姜若到房间里睡下之后,就送柳氏去隔壁的院子。
两个院子的距离很近,几乎是抬脚就到的事。
柳如是在出门之后,确定没有人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之后,才率先开口问:“世子爷,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
“您叫我淮安就成。”顾淮安走在她身边一步往后的位置,态度中多了几分恭敬,“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他们肯定是会全力医治的。”
柳如是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后辈,叹了一口气问:“三个月?还是半年?”说着她自己倒是释然地笑了起来,病了这么多年,她对生死有种超乎常人的坦然,“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你直接告诉我吧。”
顾淮安抿唇,半晌之后还是说了实话,“如果好的话,还有五个月时间。”
五个月?
比郎溪大夫给出的时间要多出两个月,柳如是已经非常满足了。
她算了算时间,要是身体再争气一点,说不定能等到岁岁孩子的出生。
她的孩子也快有孩子了。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叹,只是她可能看不到这么一幕。
早在来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过来陪女儿一段时间,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结束。
她已经拖累太多太多人了,没必要死了还给人造成麻烦。
这个想法她没有告诉人,此刻更不会说出来,而是提出向顾淮安提出,想要教导姜若一段时间。
“虽然他们都说我读书读得多,但是我的母亲也曾经教过我怎么去打理后宅。让姜若跟着我学一段时间吧,她现在很多事都是半懂不懂的,也没什么人能教她。”
这一点上,顾淮安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在亲缘上实在淡薄。如果有长辈手把手地教着,姜若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可是他想了想之后,又很快拒绝了,不卑不亢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日后她可以跟着嬷嬷学。一个嬷嬷不成,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可以一直换到她学会了为止。”
“不一样的,她需要长辈的教导。”
秋日午后的阳光正好,既不像夏日烈阳那么浓烈,似乎要将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晒化;又不像冬日暖阳那么倦怠,每日迟到早退随意洒上几缕光。
秋日的阳光是温柔的,夹杂着凉爽的风要将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舒展开。
柳如是迎着阳光,目光温柔而又坚定道:“这是我唯一能留给她的东西。”
顾淮安眸光深沉,最后还是在对面的女子祈求的目光当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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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毛孔都会舒展开◎
柳如是压根就没有在姜若面前提起, 要教她怎么打理后宅,就是过来不经意提上一两句江南的宴会格外讲究,宴会的信笺、鲜花、碗碟、甚至是不起眼的暖手炉子等物件, 都与一定的规格。
姜若养胎中什么都做不了,闻言就起了兴致, 问那边都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也和京城这边差不多,人有钱之后,有什么想法就只要吩咐一声就是,所以折腾的花样多。”柳如是声音里掺着一丝察觉不到的紧张, 不经意地看向她, “你要听听看吗?”
“好啊。”姜若没有想太多。
柳如是就从准备宴会开始说起,中间掺和着许多趣事。后面又开始说内宅当中下人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处理, 外面的铺子又该怎么防止手下的人做假账。
她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柳氏的用意,等到听多了之后,对后院的事逐渐有个大概的了解之后, 她才后知后觉到柳氏的用意。
那已经是冬日了, 天寒地冻,屋子里即使燃着炭盆,可仍旧能感觉到凉意。
她的肚子也开始渐渐大了起来,不方便在外面走动。
柳如是便扶着她在屋子里不停地走动,顺便帮她对今年的年礼出个主意。
王氏今年才没了,安王府今年必须低调,只同相熟的人家互送了些礼。
这方面姜若不需要去考虑,但顾淮安知道岳母有心要教姜若, 便将往年同他的亲朋故交的来往的年礼单子都拿了出来, 让姜若自己去拿个主意。
尤其是今年, 郎溪杜家、扬州施家和远在湖州的赵九重都提前派人送来礼物, 他们这边也是要一一回过去的。
她将自己的准备的单子说出来,饶是柳如是用挑剔的目光去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经过这段时间的灌输,姜若开始渐渐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她毕竟是在安王府当了不少年绣娘,虽然不起眼可也认识不少人。
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在背后说闲话的人有,凭着以往的交情想要上来攀关系的也有,实打实将她当成主子一样敬重的却没多少。
可柳氏来了之后,府中的规矩也慢慢起来了,就是心思大条如芙蓉,说话也没之前那般不管不顾。
柳氏扶着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等她开始觉得疲惫了,才扶着她坐下,冷不丁开口道:
“现在看见你这样,我也能稍稍放心些。趁着雪还没落下来,路尚且通畅,我准备过几日就先回去了。”
“回什么地方去?”
“郎溪,我出来也很长时间了。”柳如是目光温柔,将旁边用狐皮包好的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年底了,我也该回去了。”
姜若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的事,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几乎是默认柳氏会一直留在京城,同她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