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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誓不改嫁(1 / 2)

东晋永和十一年西元355年y历十月,咸亭侯谢尚的军职由安西将军晋升为镇西将军,督导并、冀、幽三州军事,坐镇寿春在後世的安徽省。他的ai妾宋禕也在寿春陪伴他。

在寿春,谢尚经常趁着休沐日,带着宋禕同去寻访流落民间的乐人,并且聘雇工匠制造石磬。谢尚派人把这些石磬以及会敲石磬的乐人送往京城,加入朝廷的鼓吹署,以补足鼓吹署南渡以来欠缺的打击乐器,促成江南太乐的完备。

长江流域原本没有本土的钟石乐器。谢尚可谓将钟石音乐引进江南的第一人。

谢尚酷ai各种乐器,恰好和宋禕是同好。两人最擅长的三样乐器也正好都是笛子、亦称圆琵琶的四弦月琴後世称为阮琴,以及梨形琵琶。因此,他们俩实在适宜合奏,每次当众合奏,都配合得天衣无缝,赢得如雷掌声。

不过,他们俩私下反倒很少合奏,因为太喜欢专心聆赏对方独奏。谢尚时常央求宋禕单独吹奏姑姑绿珠遗留的碧玉笛子,总说可以藉此想像在自己出生之前已烟消云散的金谷园繁华。宋禕则最ai听谢尚一人弹梨形琵琶。尽管梨形琵琶算是一种气场y柔的乐器,通常以nv子弹得较为动听,但谢尚却是例外。或许由於谢尚不但面容长得特别秀气,而且心思也很细腻,他弹得出梨形琵琶那种如怨如慕的韵味。

谢尚自知具备一种绝大多数男人没有的仙气,可在独奏梨形琵琶之时发挥得淋漓尽致,难免特别ai弹梨形琵琶。在寿春,等到永和十二年西元356年开春以後,市集越来越热闹了,谢尚就带着宋禕,微服前往城中心的佛国塔去表演。谢尚身穿紫罗襦袍和黑k黑靴,坐在门楼上摆的一张胡床类似折叠式椅子的坐具上面,尽兴弹奏琵琶。楼下熙来攘往的民众驻足倾听,皆以为此人是专业艺人,看不出他是威名远播的镇西将军!

宋禕故意头戴垂挂面纱的帷帽,置身於楼下观众之间,仰望楼上谢尚的演奏。虽然这一年谢尚虚岁已有四十九,两鬓如霜,却竟然不减风神潇洒!

谢尚一边俐落拨弹琵琶,一边悠然y唱出了一首自创的《大道曲》:“青yan二三月,柳青桃复红。车马不相识,音落h埃中。”

时值仲春,正是柳青桃红的韶光。谢尚此曲不仅应景,也令宋禕忆起了人生的青春。想当年,初见谢尚时,他虚岁只有十九,身上的白se袍子系着彩se绣花腰带,搭配同样绣花图案的长k,

显得过度俊美,差点雌雄莫辨…

算来,两人相识竟有整整三十年了!然而三十年来,宋禕只见过谢尚穿了一次绣花长k。宋禕回想起来,不禁顿感好奇,而在当天夜晚私下询问谢尚。

“噢!”谢尚稍显赧然笑着答道:“我少年时代有点叛逆,觉得为什麽绣花衣料只能给nv人用,凭什麽男人不能穿绣花k子呢?我偏要穿穿看。於是我在父丧满了以後,就请裁缝做了几条綉花k子。结果,我每次穿,都被伯父、叔父他们责骂。我本来打算当耳边风,可是那天去参加阮大人的寿宴兼婚宴,见到了你,让我发现,一个男子再美,也b不上真正风华绝代的美nv!那麽,綉花衣裳还是留给美nv穿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再穿綉花长k,竟然是为了我?”宋禕颇觉不可思议,诧问:“怎麽会呢?那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怎会影响你?”

“那是毕生难忘的一面之缘。”谢尚含情脉脉答道:“在那之前,我自觉也像是一朵花,不bnv人逊se,而在那之後,我再也不想跟nv人b美,只想做你这朵稀世兰花旁边的一片绿叶。”

谢尚打出的b方令宋禕内心恍然一惊,因为记得,阮孚也曾将阿妃b拟为品种最罕见的兰花…

念及阮孚,宋禕沉默了。纵然阮孚已去世二十九年,宋禕照样深深铭记着身为阮孚继室夫人那一年美好时光,从未稍减对阮孚的怀念

谢尚看得出宋禕陷入了回忆,忽然有所感触,而郑重问道:“阿妃,如果有朝一日,你活过了我,你能不能不要再改嫁了?”

“我,活过你,不会吧!”宋禕讶然答道:“以我们的年庚差距,照理说会是我先去。”

“天下事很难说。”谢尚沉声解释道:“还记得永和八年,我打过一场败仗,受了伤,差点被俘吧?今年朝廷又要北伐,而我的职责既是边防,恐怕免不了要去参战。再说,我小时候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该有的yan寿是六十岁,但是,我曾为了早产的韶儿祷告,祈求以折寿十年来换取韶儿安然无恙。如果那灵验了,我就只活得到五十岁而已!阿妃,或许我b较自私,我希望自己是你最终的归属。”

“你想太多了!”宋禕摇头轻叹道:“即使战场上真有不测,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改嫁嘛!这麽大岁数了,还改嫁什麽呢?也不会有人要娶。”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谢尚很有把握回道:“不管你几岁,只要你肯嫁,总会有人要娶。”

“好吧!”宋禕无奈,点头承诺道:“你要是真那样认为,那我答应你,决不改嫁就是了。”

“那太好了!”谢尚笑逐颜开回道:“对了,你不用担心晚景无依!nv正抚养她娘家堂侄桥孙,还有从我堂弟那边过继来的康儿,虽是为她自己的晚年打算,但是我跟桥孙、康儿通信都很频繁,早已跟他们说好了,将来他们不止要奉养nv正,也要孝敬你。他们两个都是品x仁厚的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会说到做到。何况,我留给你的财产也将会让你衣食无忧。我只是怕你会孤独,才交代他们———”

“请别再说了!”宋禕打断了谢尚的肺腑之言,蹙眉抗议道:“不会有那麽一天的!”

“好,不说了!”谢尚赶紧陪笑道:“你嫌不吉利的话,我就不再说了。我只是要确定,你最後还是会属於我。”

宋禕柔顺点了点头,让谢尚伸手拥抱入怀。他们两人虽已共渡将近二十七年,却依旧如胶似漆,亲密之程度不减当初…

在相依相偎之际,宋禕未免暗自忧虑:谢尚会不会真的必须再上战场?

後来,在这一年y历六月,大司马桓温率军北伐,从江陵出发,不经寿春。因此,谢尚得以暂时按兵不动。宋禕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桓温於y历八月建立奇功,收复了故都洛yan,却上表请求朝廷派遣谢尚镇守洛yan。这其实是桓温重视谢尚的表现。无论於公於私,桓温都很欣赏谢尚,曾经形容谢尚临窗弹琵琶的丰釆宛如“天际真人仙人”,也曾经提醒朝臣们不要小看谢尚的能力。

桓温如此举荐谢尚,当然值得感念,而去为朝廷守住好不容易才复得的故都,也是谢尚义不容辞的重责大任。谢尚唯有从命,但也明白洛yan很难守得住,随时有可能遭受北方政权的军队攻击,此去等於深入险境。

谢尚不愿让宋禕跟去冒险,力劝宋禕搬回京城建康。宋禕则坚持要同赴洛yan。

“你若是不带我去洛yan,我也会自行到洛yan去找你。”宋禕有条不紊说道:“那你看,我一个人去洛yan,是不是b跟你一道去更危险?”

谢尚听了,真拿宋禕没辙,只好同意带宋禕同行了。

启程时,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由一组骑兵护驾,一早从寿春出发,朝西北方驰行。当天中午,车队经过椒水湖後世的焦岗湖岸边一个小镇,谢尚t恤侍卫们,想让他们吃好一点,就宣布要停下来,找一家馆子吃午餐。

小镇的餐馆竟有蟹胥,令谢尚颇感惊喜!蟹胥乃是以生螃蟹的碎r0u加作料腌制而成的蟹酱,甚为鲜美。谢尚既然来到椒水湖畔,当然想要品尝椒水湖所产的螃蟹,但又要赶路,来不及剥螃蟹,就点了两盘蟹胥,并将其中一盘赏给侍卫们。

在餐馆里,宋禕和谢尚同桌,却没有分食谢尚面前那盘蟹胥。宋禕还是保持着吃花素的习惯,尽管偶尔也会吃些不见血的小银鱼或虾米,但由於晓得谢尚ai吃螃蟹,就以素食为藉口,让谢尚多吃一些。

不料,谢尚和侍卫们吃下了蟹胥,不出半个时辰一小时,就都腹痛如绞,必得跑厕所。侍卫们年纪较轻,分吃一盘蟹胥所分到的份量也很少,难怪腹泻过一次就没事了。唯独谢尚猛泻多次,虚弱得根本无法再上路。

两名侍卫将谢尚抬进了小镇一家客栈的一间厢房。另一名侍卫则听从宋禕的指令,跑去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大夫。大夫给谢尚的诊断是痢疾。

因为痢疾需要一段时日疗养,所以谢尚只能派人传快信至京城,以急病为由,请辞洛yan职务。结果,洛yan改由颖川太守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三人暂时合力防守。

好强的谢尚自惭辜负了朝廷的期许,心情低落,病情也就难以痊癒。他的急x痢疾逐渐转为慢x,时好时坏…

当朝摄政的褚太后既是谢尚的外甥nv,很t谅舅舅,在谢尚稍有起se时,就没有重新委任舅舅去洛yan,而把舅舅调回了曾经待过的历yan在後世的安徽省。历yan是谢尚熟悉的地方,理应能让谢尚放宽心,好好休养。

孰料,谢尚在历yan惊闻,朝廷改派去洛yan指挥军事的王胡之在途中突然中风猝逝!此一噩耗使得谢尚更加自责未能去洛yan…

谢尚的愧疚随着朝廷给他晋封的官位而越发加深。次年西元357年y历正月,少年皇帝司马聃亲政,改元升平,下诏任命舅公谢尚都督豫、冀、幽、并四州。谢尚深感皇恩,自认既在病中照样加官进爵,只要还能起床,就该去衙署办公。无论宋禕怎样苦劝他辞职养病,他都不听。

缺乏静养的谢尚断不了久痢的病根。他为了克尽职责,勉强撑着病t,却只撑到了端午节前夕,就垮了下来,再也起不了床!七天後,他在y历五月十一日yan历六月十四日病逝於历yan。

咸亭侯谢尚於历yan在後世的安徽省去世後,遗t由他的ai妾宋禕护送回京城建康。谢尚的爵位则由他过继的堂侄谢康承袭。谢康这一年虚岁才十二,仍需要堂婶袁nv正养育。

谢尚的遗孀袁nv正身边除了康儿以外,也有她将近十五年前领养的娘家堂侄袁崧。当年虚岁仅仅五岁的袁崧目前刚刚及冠,在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的中央官员郗昙手下从事文书工作,但依旧住在咸亭侯府。

此外,谢尚的三个nv儿固然皆已出嫁,却在为先父奔丧之际,私下约好了三人都要徵求公婆同意,尽量轮流回娘家,多陪伴母亲。於是,葬礼过後,咸亭侯府常有回门的nv儿。这三个nv儿虽只有长nv谢僧要真正是袁nv正所出,但次nv谢僧韶一直以为自己也是嫡nv,而么nv谢僧妙的生母琼叶原本是袁nv正的陪嫁丫鬟,难怪她们三人都跟袁nv正很亲。

谢家三姐妹都有孩子。每次她们带着孩子归甯,袁nv正就享有孙辈绕膝的欢腾乐趣。同时,身为姨娘的宋禕虽也还住在咸亭侯府,谢家三姐妹却从不去向她打声招呼。在她们三人心目中,

宋禕始终是害得父母长期分居的狐狸jg。尽管谢僧韶实为宋禕所生,但既不知实情,就同样敌视宋禕。

每当谢僧韶带着年幼的儿子殷顗来到咸亭侯府,宋禕都难免想要见见亲生nv儿和外孙。偏偏,宋禕在咸亭侯府分到的小院子已成为谢家三姐妹一致拒绝涉足之地,谢僧韶从不带顗儿到这边来,宋禕也不好意思自行到袁nv正那边去。

唯有在谢僧韶为了要跟从小依恋的母亲袁nv正长谈,而吩咐仆婢把顗儿带到後花园去玩耍之时,宋禕得以悄悄溜到通往後院的廻廊上,躲在一根柱子後面,偷看顗儿酷似谢尚的小脸…

在谢尚的外孙们之中,殷顗是长得最像谢尚的一个,难免最受谢尚偏ai。谢尚生前抱过顗儿许多次,也曾试图要把怀中的顗儿交给宋禕抱一抱,但总被僧韶抢过去抱走了。僧韶虽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直接斥骂宋禕“坏nv人”,但对宋禕态度非常冷漠,显出了沉默的敌意,也伤透了宋禕的心。

宋禕明白,这就是袁nv正所要的报复。袁nv正早就预料到了负责边防的谢尚多半不会长寿,因此一直期待谢尚离世之後,宋禕孑然一身的日子。在谢尚带着宋禕远赴外地那些岁月,袁nv正内心再寂寞孤苦,也强自竭力撑着,有时候生病了,也决不肯让自己病入膏肓,正是一心要活过谢尚,也活过宋禕,活到本身儿孙满堂,而宋禕无人关怀的暮年…

目前看来,袁nv正的愿望似乎很有可能实现。宋禕迁回咸亭侯府的生活颇为孤寂,每天深居简出。除了仆婢们每天过来打扫、送饭以外,就只有表字桥孙的袁崧会踏进宋禕的小院子。袁崧既曾与堂姑父谢尚通信多年,又已经成年懂事,自能了解谢尚当初收纳宋禕为妾的来龙去脉,也就很同情宋禕。袁崧总会趁着堂姑袁nv正身旁围绕着她nv儿和外孙,独自到宋禕这边来嘘寒问暖一番,总算带给了宋禕些许人间温情。

不过,半年多以後,刚过了升平二年西元358年的y历新年,袁崧就离京了。这是因为袁崧的上司郗昙奉命调往徐州担任军司监军的官职,所以袁崧随行。

本来,袁崧到外地去任职,理当要到y历年底才会回家过年。不料,袁崧竟在y历八月底回到了咸亭侯府。

宋禕得知时,听仆婢们说袁公子已经回来两天了。宋禕不禁疑惑:桥孙怎会还没来问候呢?宋禕正在怔忡之间,就有一名丫鬟前来请宋姨娘去见夫人。

自从谢尚把宋禕带进门以来,袁nv正一向对宋禕不理不睬,这一天却忽然要见宋禕,难免令宋禕无b讶异。更惊人的是,相差十四岁但望似年龄相仿的两人在花厅照面时,袁nv正竟对宋禕喊出了将近二十九年没称呼过的“阿妃姐”!

“请坐吧,阿妃姐!”袁nv正面无表情,淡然说道。

宋禕点了点头,先在袁nv正座位旁边小几另一侧的方凳子上坐了下来,才讷讷问道:“夫人找我,可有什麽事情?”

“这算是一件喜事吧!”袁nv正不疾不徐答道:“桥孙的长官郗昙大人特地派遣桥孙回京一趟,专程来接你去下邳亦即後世的江苏省邳州市。”

“去下邳?”宋禕诧问:“为什麽?”

“郗大人几年前见过你,很欣赏你。”袁nv正酸溜溜答道:“你还真有男人缘呀!一把年纪了,还能走桃花运。郗大人对你一见难忘。既然如今,仁祖不在了,郗大人就打算接收你。”

“不,不行!”宋禕连忙摇头否决道:“我答应过仁祖,余生再也不改嫁。”

“郗大人不是不知道你对仁祖有承诺。”袁nv正坦言道:“你告诉过桥孙,而桥孙已经转告了郗大人。问题是,那并没有改变郗大人的想法。郗大人还是要你。”

“这,这未免太荒唐了!”宋禕冲口评论道:“郗大人,他今年大概还不到四十岁吧!”

“你应当觉得很荣幸呀!”袁nv正嘲讽道:“竟然还迷得住不到四十岁的男人!”

“夫人,”宋禕忽略袁nv正的冷嘲热讽,只顾郑重表态说道:“麻烦夫人代为婉拒郗大人!”

“那怎麽行?”袁nv正不以为然哼道:“我已经收下郗大人叫桥孙带给我的聘金了。你别忘了,你既然是仁祖的侍妾,仁祖一旦故去了,你就归我来管理。我有权把你卖给别人,只是原先没想到还会有人要买而已。你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你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自尽。不过,我奉劝你不要那样r0u麻!什麽岁数的老nv人了,还要殉情给谁看?再说呢,你要是还关心桥孙,就别断了他的前程!”

“桥孙的前程?”宋禕喃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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