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沉恪一直有个疑问,像蒋烟婉这样深不可测的天才,当年如果去其他地方,比如留在欧洲,未来对于她信手拈来,可她为什么会偏偏选择回到沉家,来燕高上学,为什么要故意得罪高层,以至于其被自束其手脚,被迫向官僚投诚?
是她恣意人生,一招不慎,还是她另有目的?
多年来,他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直到沉家男丁都一个接一个死光了,沉恪也依然对蒋烟婉想要什么一无所知。
没人能知道她详细的过往,看穿她在想什么,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为数不多的线索,一是他发现她背后秘密队友似乎不止一个。
二是,她似乎在对待女男上有着双重标准,她对女性总之充满耐心,即使是试图对抗她的女性,也会先进行劝服;可对于男性,她的耐心就差多了,那些与她对抗的男性,在选择得罪蒋烟婉之时,就已经选择了“幸运”。
第叁,也是他认为最关键的一条线索,是王岐伯死前给他的那段模糊的录音。
【“王夫人,如果不想您儿子做的丑事出现在报纸头条,那就拿黑皮本被撕掉的那页纸上的名字来换。我可以给您叁天的考虑时间。”
“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您,真的没办法……如果说了,我们全家都会死。“
“您丈夫和儿子我没有办法保证,但只要您说,我可以保证您后半生无忧。“
“不,不!他们就是我的命、求求您,饶了他们。”
“你要明白王夫人,羔羊在狮子面前永远是没有发言权的。事实上,无论你说不说,他们一样会死。”】
那年开春,王岐伯在放松群里吹嘘自己最近获得了一只新的“女宠物”,这个女孩未成年不到,说是贵圈里姥爷们特训练好的“母狗”,任凭人如何侮辱她,她都不会反抗。
新学期开学没几天,他公然把“玩物”带到了学校,并邀请了几个“放松群“里几个贵公子“共同观赏”。
他们五六个人聚在器械室,轮流对着这个可怜女孩猥亵拳打脚踢,一旁还有人饶有兴致的架起了摄像机拍录像。
但是蒋烟婉,她看起来不会支持校园暴力,特别是针对女性的暴力。
沉恪在小道消息群里得知了这些,于是下课的时候拦住了傅清告知了她这件事,如果是傅清以前,她大概只会笑笑冷眼旁观,但是现在她的思想似乎被蒋烟婉驯服了,她义愤填膺,火速告知了蒋烟婉。
蒋烟婉知道后果然亲自出马了。
讽刺的是,没等她和傅清还没到达现场,那几个公子哥光是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就已经怂的跑光了。
“还是别惹她们了……
“那啥,王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我也有点事……”
王岐伯很震惊,没想到平时在群里骂的欢实的“铁哥们儿们”到了真事上竟如此不堪重任。
可他自己也没能坚持多久,远远的听到傅清大喊了一声:“王岐伯,你他爹的想找死吗?”
他也瞬间认了怂,十分麻利的翻窗逃走了。
整个器械室只剩下那个衣衫不整,浑身青紫的女孩独自一人瑟缩在角落里发着抖。
女孩发觉身上披了件外套,迷茫的抬头看了看蹲下来送关切的傅清,又抬起头,正看到一个眉眼温和的少女向她伸出了手:
“不要害怕,站起来。”
“……你是谁?”女孩木然道。
“以后跟着我吧,我可以保护你。”
女孩有些麻木的脸上先是渐渐浮现出了不可置信,但随后表现出了不信任,然后是害怕:
“……不,不。主人会杀了奴,是奴的错,奴没有表现好。奴得回去给他道歉,给他道歉。”
她小声嗫喏道,没有回应蒋烟婉伸出的援手,而是哆哆嗦嗦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的要走。
站在走廊一旁默默观察的沉恪看到了此时蒋烟婉脸上少见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更令他惊讶,也理解不了缘由的是,蒋烟婉居然认识她:
“你不是奴,友习宾玛其珠。你原来的名字是叫友习宾玛其珠吧。
友习怔在了原地,蒋烟婉说出的这个名字……她已经十多年没听过了,对她来说已经变得那么的陌生。
“你怎么会……
“我们见过的,小时候,五岁的时候,在苗疆,在沪洛坝子,你被人贩子带走的那天,我也在。
友习空洞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她已经学会自我欺骗,忘记过去痛苦的一切,她甚至不愿意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西京的。可蒋烟婉的话令她焦躁不安,令她不禁长大了嘴巴,僵硬的瞳孔又开始震颤。
“天上不下雨……蒋烟婉凝视着她的眼睛。
“地、地上不长草……友习有些发着抖,不自觉的说出了家乡谚语的后半句。
蒋烟婉眉头舒展,走上前去,拥抱了抖如筛糠的友习:“你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纳若纳姆。”
“我……我。”友习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蒋烟婉却往她手里硬塞了一张名片。
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是卡片中间画了一只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