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觉得,他等不到那日了。兰絮的失踪,根据底下人的查验汇报,或许牵扯到了前朝旧闻,这绝非年功夫能找出来的。而他这副破败的身子,撑上一两年,便是极限。在合眼之前,他务必要安排好一切身后事。萧长卿垂眸,看着唇角讥讽之色未褪的兰溪,“你不会动手的。”他声音笃定,“韦氏现在动不得,一旦有所动作,前朝的平稳将被打破,水搅浑了,对枢北王之辈有好处,对你我,无半分助益。”“所以,你不必拿外祖的人头来威胁朕,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被你唬住?”“至于你背后那条疯狗……”萧长卿想起那晚的荔枝,眸意疏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京城胡作非为的。”“朕顾及你,给你几分面子,可此子偏偏跟漠北有关,那再撞进朕的布局中,别怪……朕不留情面了。”打这些唇舌官司,兰溪没什么兴趣。“您轻便。”赫连栩那厮,她也掌控不住,就如萧长卿所说,既是漠北的人,那便随便威胁吧。“等韦二小姐进宫,便由她暂代后宫之事。”兰溪看着眸色晦暗的萧长卿,声音疏离。提起近日的打算。“凤印和手谕,一分为二,她一半,文妃一半,作为陛下的爱妃,为陛下管理后宫,让哀家这把老骨头腾出手清静些时日,陛下会同意的吧?”萧长卿的后宫,任由他这群妃嫔折腾去吧,妹妹和父亲在扬州音讯全无,她需要腾出手来,去江南一趟。“宫中由谁打理,太后做决定便可。”萧长卿满口应下。“只是……”他语气郑重起来。“我最后同你说一遍,科举学子是本朝的命脉,动了他们,轻者朝局动荡,重者家破人亡!”“前朝之血泪,历历在目,前朝皇帝若非昏庸愚痴,断了天下仕子的求学路,也不会让百姓揭竿而起,失了天下。”“朕知你有权势欲望之心,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的权势和欲望,只有建立在一个健全的国家之上,才能有所依仗。”“所以,杀仕子之事,仅此一次。若有下此,朕绝不姑息。”这也是今日,他找到她的主要目的。他可以纵容她杀人,纵容她为非作歹,但若因此动摇了大安朝的根基,他和兰溪二人,谁有颜去见列祖列宗!“说完了吗?”兰溪冷淡的看着他。挑起的凤眸里,是拒之千里的漠然。她眼角眉梢,皆染冰霜之色。
唇边的讽意,脱口而出。“说完了,就请英明神武的陛下,去前朝处理您的家国大事吧。”“后宫阴气堆叠,气场驳杂,全是如哀家这般的心狠手辣之辈,别脏了您的眼。”“陛下慢走,哀家,不送了。”连再施舍给萧长卿一个眼神,兰溪心底都会涌起一阵厌恶。他以为他是谁?万民之父吗?这般义正言辞的姿态训诫她……腮雪也在一旁愤愤不平地抱怨。“主子!您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对无辜仕子下手啊!定是有您的缘由。这狗皇帝好生自大,查也不查,问也不问,直接给您盖棺定论……跟韦安悬那老匹夫一样招人厌恶!”凝霜瞥了眼兰溪难看的脸色,忙拽了拽腮雪的袖子,安抚道:“主子,咱们别跟这群庸俗之人一般见识,刚才出门来御花园时,双喜悄悄跟奴婢说,扬州那边来了信——肯定是老爷传来的好消息!”“当真?”提起扬州的讯息,兰溪眸光转亮。原本迟缓散漫的步子,瞬间抬快,行走之间,如掠风行。“应该早跟我说的!”早说有扬州的消息,谁还来御花园凑这热闹?派个宫女打发得了,也不用来这儿受萧长卿那混账的气!兰溪三步并作两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赶回了芝兰殿。芝兰殿内,静谧如常。宫女正清扫着连落叶都不存在的院落,四下一派清静,绿意森森。兰溪裙角掠过那亭台假山之时,宫女们纷纷跪了一地。兰溪没功夫叫他们起身,快步朝后院的耳房走去。双喜正在耳房处理杂事。路过二进的月门时,正好撞上满脸隐晦的喜意,从上书房赶回芝兰殿的萧钰然。直身而立的少年,骨头硬邦邦的,见到兰溪时,人没刹住脚便撞了过来,磕在兰溪肩膀上,二人皆痛呼一声,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兰溪揉着发疼的肩膀,看着捂着额头的少年,无奈道。“怎这般冒失?慌慌张张做什么?”萧钰然撩起袖子,一边揉着红肿的额头,一边为兰溪行礼。但语气,却难掩兴奋。“儿子见过母后!”“得了些好东西,想与母后商议,行走之间,难免匆忙,所以碰撞到了母后,还请母后见谅……”兰溪摆手,看着他柔软的发顶,语气透出几分温和。“不必这般生疏,往后走路注意些便好。”“有什么好东西,你先交由腮雪姑姑或凝霜姑姑,母后先去处理一些急事,等处理完,你再同母后分享,可好?”